教室外的杨树绿了又黄,落叶随风簌簌的往下落,铺满了墙角,斑驳的墙皮映着光秃的枝干,渲染着秋的寂寥。

林小言坐在窗边,手中是一本《珠宝设计学》,灰色的针织围巾在脖间围了两圈,及肩长发散落在围巾四周,温婉娴静。

教室中吵吵闹闹,各个专业的人同上这一门选修课,未免是有些吵了,林小言独身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安静地望着窗外。

一对小情侣走过来坐在了林小言的身边,调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林小言沉默着,悄悄地挪动了座位。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大家慢慢融入了新的生活,有了大学生的样子,开始三五成群,加入各种各样的社团,感受大学生活的多姿多彩。

而林小言,连自己班里同学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她的宿舍是和别的学院拼凑在一起的,宿舍里四个人的专业各不相同,没有相似的课程,上课时间也相互错开。

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小言很少见到其他的舍友。

她也不是很想见到她们,听她们聊起自己的班级和专业,聊起自己曾经的感情经历,林小言只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块棉花一样。

高中最后一年的生活在她的梦里出现了一次又一次,每每看到原娅虚弱地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挖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有时也会梦见自己高考顺利,拿到了C大的录取通知书,和原娅一起在体育场前合影。

醒来之后却是无尽的惆怅。

住在她下铺的姑娘是个口音很重的南方姑娘,机灵活泼,时常操着那一口软糯的南方话同她搭话:“听说你是C市的啊,有没有去过C大?我听说C大特别好看,四季都是风景。我本来也想去C大的,可惜成绩不够,差了几分。”

林小言何止是去过C大呢,她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在父母的实验室外的小公园里一坐便是一天,那些哥哥姐姐都喜欢过来逗她,讲着她听不懂的术语,向她灌输着将来一定要考进C大的念头。

“是林老师和江老师的孩子啊,一看就是很聪明,将来可要来C大和我们当校友啊!”

那些戏言仿佛还在耳边,她却离C大越来越远。

“侬是C市的,我要是去C市玩的话,侬可要做我的导游啊!”

林小言心里刺痛,笑着答应她,两人闲聊几句便各自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看起来冷淡,除了这个小姑娘,其他的两个人很少和她搭话;那南方的小姑娘天天忙得很,社团图书馆四处跑,林小言也很少再见到她。

短短的一个学期,她谈了三四个男朋友,全国各地的跑,去各个城市旅游,连C市也不例外。

吃着她从C市带来的地方美食,那句要当她导游的话,也渐渐被两人遗忘。

原娅的学校离她不远,两人周末的时候还会腻在一起,原娅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她畅谈着未来。

“我们开一间工作室,你负责设计,我当你的经纪人。”

“设计大赛就要开始了,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崭露头角,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可以得奖的。”

原娅所描绘的未来,是林小言想要的未来;而原本属于原娅的梦想,被她尽数埋葬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有时也会感叹原娅的乐观,但心里再清楚不过,原娅只是在强装着坚强,就和她一样。

祁川那个混蛋,在毕业之后去了M国,把他对林小言和原娅做过的事情遗忘在脑后,继续着他纸醉金迷的富二代生活。

多年之后‘学成归来’,镀上了一层海外留学的金,成为了海归一族,进入他爹的公司,子承父业做他的老板,曾经发生的事情,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林小言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明明做了错事却还能逃脱惩罚,他毁了一个人的未来,却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还能过得潇洒恣意,让受害者来承受无尽的痛苦。

可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有句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有些人生来就住在罗马。

祁川有他放纵的资本,像她们这种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林小言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被这种想法包裹了很久很久,林小言的性子也一日比一日的沉闷,在原娅的面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原娅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却没有直说,而是带着她去看了一场电影。

荧幕上是韩以欢主演的一部武侠片,昔日的影后即使已年过四十,皮肤仍然细腻,宛若妙龄少女。

画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只有两三秒的镜头,林小言却记住了她。

“那是许优吗?”电影结束后,林小言问原娅。

他们隔壁班的许优,那个学跳舞的漂亮女生,听说她考了电影学院,在暑假时参演了一些影视,现在也算是进了娱乐圈。

林小言对许优并不是很熟悉,但多次在一个考场,她也记住了这个人。

外人评价她是颜值与气质兼备的学霸,但是林小言心里清楚,她的成绩,只不过是多方人马共同‘援助’出来的。

靠着作弊得来的成绩注定是华而不实,她在高考中被打回原形,年级前一百的成绩最终也只考了一个二流的电影学院,还是在有艺考加持的情况下。

林小言也被群嘲过成绩,因为那篇帖子,多数人都在质疑她的成绩。

她确实没有考好,没能考上C大,但是她现在所在学校也是全国的TOP10,成绩一出,那些嘲过她成绩的人也都乖乖闭上了嘴。

原娅把手中的票根放进钱包里收了起来,回答道:“是许优,她的资源挺好的,虽然在这部戏里镜头不多,但是有影后加成,也给她带了不少粉丝。”

原娅是韩以欢的死忠粉,电影一出她就去找了相关资料,发现许优之后也找了一些她的相关资料。

她一直不太喜欢许优,但是不得不承认许优的资源好的令人咂舌,一出道就是大女主,后续也有不少好的资源。

第一次上大银幕就是和影后搭戏,这已经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我查到一些资料,有些媒体说许优背后有人,不知道是她的家人还是……金主。”

记忆里的许优骄傲且张扬,她会为了资源甘愿当别人的情人?

原娅摆摆手,也有可能是媒体捕风捉影,许优本身的家庭条件也不错,有这些资源也不足为奇。

说起许优,林小言又想起了高中时候和许优的一些接触。

许优总是笑盈盈的望着她,甜甜的叫她一声‘林小言’,杏仁眼中藏着星星一样,能让无数男人心甘情愿为了她触犯校规,为了她作弊。

但是林小言不吃这一套,她拒绝了许优很多次许优请求。

有一次两人的桌椅只隔了一条过道,原先答应帮许优的那个男生被监考的梁老师抓了包,许优挤眉弄眼问她要选择题的答案,林小言选择了无视,安静地做完了题。

自那之后许优就再也没找过她,看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的怨恨。

林小言很不理解,求人作弊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自己的事情,帮与不帮都是别人的选择,为什么还有反过来埋怨别人的道理?

许优于她也不过是个小插曲,她并未太放在心上,只是偶尔对上许优那怨毒的眼神,会有一丝的心烦。

“许优去学了表演,宋天路在C大学了计算机,祁川去了M国,其他的同学也各有各的生活,走上了不同的路,就算你再怎么纠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时候了。”

林小言抬头看向原娅,眼底一片澄净:“我知道,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我们没有机会重来,就算你再怎么难受,最终受苦的只有你自己,他们已经悠闲自在的去过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凭什么你要为了别人犯过的错封闭自己?”

“……”

林小言靠在原娅的肩膀上,宽大的风衣包裹着她娇小的身材,林小言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是她的问题,加害者已经走出去了,为什么她还要拿自己的青春为别人赎罪。

原娅摇着她的肩膀,深邃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你这样下去不行,你得支棱起来啊!”

为了响应原娅‘支棱起来’的号召,林小言拿着自己的作品去参加了设计大赛。

这次设计大赛是由知名设计师谷清涵的工作室带头举办的,在珠宝界的含金量很高,有很多新人设计师就是靠着这个比赛在珠宝界获取了一席之地。

能得到谷清涵的赏识,是极大的荣誉。

忐忑不安的将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等了一段时间也没得到回应,林小言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开始准备参加学生会。

有些东西是无法更改的,倒不如放下往前走。

回家过年的车站里,林小言收到了赛方的回应,她的作品进入了决赛,年后会有一个结果。

原娅高兴地上跳下窜,林小言沉默着放下手机,心底没有太大的波澜。

倚在车窗上,望着外面不断变换的风景,山峦,屋舍交替不断,如同陷入了一场旖旎的梦中,林小言闭上眼睛,迷糊之间有人自山野中,缓缓向她走来。

……

除了国庆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住了两天,林小言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林卫和江君雅了。

原娅的爸爸把两人接回了家,还没开门林小言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林卫又在做红烧肉了。

“言言回来了,路上辛苦啦,先去休息一下,马上就能开饭了。”

江君雅笑着把她的行李箱接了过去,林小言凝视着她的眼角,发觉她好像多了几条细纹,苦涩便由心而生。

林卫在厨房忙碌,隔着一道玻璃门,林小言觉得他的背也开始佝偻,恍惚间,父母都老了许多。

吃晚饭的时候,林小言有气无力的应着林卫和江君雅的问话,一口口米饭混着苦涩咽下。

她发信息给原娅;【我这次回来发现我爸妈好像苍老了许多,我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一定很难过。】

林小言的心情是苦涩的,如果当初她考上的是C大的话,就可以常常陪着父母,免得他们在家里对着空荡的房间,无尽的思念着她。

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的加的苦情戏中,林小言悲痛到难以自拔。

【别扯了,你这才离开多久。你不会又开始悲天悯人惜春悲秋了吧?你不是每天都给你爸妈打电话吗?信息时代,距离算什么?】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林卫和江君雅对着空荡压抑的家,林小言感到无比的难过。

手机滴滴的响着,原娅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好吧,我告诉你件事,你爸妈一点都不无聊。他们养了条狗,还是哈士奇,宠的跟亲儿子似的,为了不吓到你,牵到学校实验室去了。】

看到这条信息,林小言瞳孔猛地一缩,心底那股子悲伤劲完全没了,之前发生过的那些小事在此刻穿成了一条线。

难怪平时跟他们视频的时候经常听见狗叫,今天回家的时候她还在沙发上发现了不明的毛发,原来是狗毛。

听原娅的语气,两人早就买了这条狗,但是担心林小言会介意,就先把它送了出去。

林小言风风火火地冲到客厅,林卫和江君雅还在商量什么时候把狗接回来,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满脸的心虚。

“又不是背着我生了二胎,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林卫心虚的解释:“这不是怕你会害怕嘛,那狗可大一条,我都牵不住它,带它遛弯的时候都得跟着它跑。”

“咱家没养过狗,小时候你也没提过要养动物,我们担心你会介意。”

“我们在家里无聊嘛,你又不在家,这一段时间实验室里也没什么事,我就和你原叔叔一起去宠物店买了一条哈士奇。它在家里的时候,就感觉你好像还在这里一样。”

可关键是,原娅他爸爸买得是一条比熊,而林卫买的是一条拆家犬,难怪家里的沙发垫换了颜色。

还有,难道她平时在家里那么闹腾的吗?她很乖的好不好?

林小言倒是不怕这些,她还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尤其是猫狗。

但是也仅限于在手机上云吸猫,要真的让她养的话,她会感觉无从下手,而且那些动物的爪子和牙齿看起来很锋利,她总担心会不小心划伤她。

尤其是大型犬,她看过不少大型犬伤人的视频,它们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林小言感觉自己轻轻松松就会被撕裂。

“既然买了,就带回来吧。”

她可以试着跟它相处一下。

“这个嘛……”林卫面露难色,“我把它交给我的学生养了,他家住在东区,离我们这里比较远。”

林小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日万的,我日不动了orz。

这是讲的两人之前的故事,刚上大学的林小言就是各种丧,因为高考没有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