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邀月走后,两人的氛围又变的奇怪起来,空气开始凝结,林小言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那个送给韩权渡画册的女孩,心口就像被堵上了一层泥沙,她一点都不想看见韩权渡,不想和他说话。
“那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韩权渡率先开口,放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有些不知所措,“也是初中同学。”
“哦。”林小言冷漠应对,鼻尖却有一点酸。
她本来都以为韩权渡的白月光就是自己,转校也是为了她,上一世苦心孤诣地追求只是因为喜欢她,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拼命寻找韩权渡曾经来过的痕迹,但是她毕竟缺席了韩权渡那么多年,小学,初中,他做过什么事,爱过什么人,她通通不清楚。
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了也说不定,韩权渡转校只是为了气一气那个女孩,因为她和孙启俞走得近。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林小言在脑海中想了无数个版本,每想到一个,心里的委屈就增加一分,疯狂地想逃离这里,逃开韩权渡的视线。
“那个人喜欢我很久了。”韩权渡有些僵硬地向前走了半步,林小言闭上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下一秒,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韩权渡的声音近在咫尺,“言言,看着我。”
林小言睁开眼睛,眼眶中有晶莹的泪光,韩权渡顿时慌了神,“怎么哭了?我……”
下一秒,林小言眼前一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韩权渡紧紧地抱着她,耳边是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像是韩权渡的诉说,这心跳的主人不善言辞,它来代替他倾诉爱意。
他要是早一点追出来而不是去处理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林小言就不会委屈那么久。
那些在心底压抑了许久,打算等到高考之后再说出来的话,已经抑制不住了,他现在就想告诉她。
“我不喜欢她。”韩权渡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未来,轻柔的,像是一朵蝴蝶,落在了林小言的心田。
“我小时候,收到过一本画册,来自一个眼睛很亮的小女孩。那个时候我只有九岁,在三小上学,附近就是二小,在一个午后,我心情非常不好,不想留在学校,于是我穿着和二小一样的校服,跟着其他学生一起,混进了学校……”
林琛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后,韩权渡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林琛觉得他不帮他是不够仗义,就带着其他的同学一起孤立他,韩权渡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可是他明明没有错,也不愿意去跟林琛道歉,不想面对桌子上那条三八线,他偷溜出了学校。
正值六一儿童节,二小和三小一样,都在举行作品展示活动,韩权渡像是视察的领导一样面无表情地走过一排排展示作品。
它们大多都平平无奇,有些甚至都不完整,处处透着孩子的稚嫩。
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班级,韩权渡在一幅画前停下了脚步。
这幅画也很稚嫩,和前面的作品一样没什么技术可言,临摹的梵高的《向日葵》,没有原作那样烈火一般的华美艳丽,但却很温馨,纯净的铬黄,碎片拼成的画框如同哥特式教堂里的彩绘玻璃,紧紧攫住了他的眼球。
要是能把它放到卧室里,就像是框住了一片阳光。
韩权渡正盯着那副画出神,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扶着门框冲他嘿嘿一笑:“这位同学,这是我的作品,不能乱动哦。”
女孩的眼睛晶亮,韩权渡往后退了一步,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它很好看。”
“我也觉得它很好看,”林小言从门后走了出来,目光聚在那副画上,“就因为它太好看了,所以老是有人乱拿,昨天要不是我出来得早,就被其他班的坏小子拿走了!”
展览才办了一天,已经有不少人觊觎林小言的这幅画了,虽然拿走的那些人大都只是开玩笑,最后都是拿回班里展示一圈再回来,但是林小言每次都要担心好久。
“这幅画我已经答应送给我的好朋友啦!”
林小言骄傲地叉起腰,韩权渡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
“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我的其他画,我有一本画册,里面也有这幅画,你等一等哦。”林小言钻进教室,在位子上翻翻找找,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四四方方的小本子。
“看!这是我的画册,送给你了!”
韩权渡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林小言很大方地直接塞到了他怀里。
“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啊……”
还没有等到林小言的回答,二小的上课铃响了,看着远处的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林小言一溜烟跑进了教室。
“下次再见吧!我要上课了!”
韩权渡懵懵的拿着画册走了出去,被来找他的家里人逮了个正着。
知道他逃课的理由之后,家人给他办了转学,转到了天英,在这里的都是和他身份相当的人,他可以不用担心那些问题。
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他有了那本画册,还认识了画册的主人,封面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林小言”。
林小言回到班级后,原娅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抵着她的肩膀:“你刚刚再跟谁说话?还把你的画册拿出去了?”
林小言两眼放光,摇着原娅的胳膊兴奋地说:“你不知道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孩有多好看!眼睛特别大,睫毛也特别长,我从来没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孩!”
“哦,你别忘了把外面那副画留给我就行了,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原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在夏日的阳光中沉沉睡去,林小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只蝴蝶停在了门外的画上,与画上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一个短短的下午,韩权渡带回了一束光,框在了他的心上。
……
林小言觉得韩权渡对他那个白月光肯定是用情至深,他把她给的画册锁在保险柜里,偶尔还要趁着林小言不在家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
要不是林小言那天提前回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本画册。
韩权渡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把画册藏了起来不让她看,林小言就单方面地认为那是一个对韩权渡很重要的人留下的。
打死她都想不到那是自己。
她和韩权渡是在大学认识的,她怎么会记得自己在小学的时候还撩过人家,送给他一本画册呢?
韩权渡应该也是害怕林小言会嘲笑他,才不好意思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小言,导致两个人产生了误会,林小言为此伤心那么久,甚至还提出了离婚。
现在知道了真相,林小言哭笑不得。
如果她没有出车祸的话,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为了留住她,韩权渡一定会告诉她真相。
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林小言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的自卑和韩权渡的隐忍,害得两人差点错过。
“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因为一本画册喜欢的你,我怕你会觉得我很轻率。”韩权渡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可是我对你的喜欢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的小学,初中,甚至时常关注着你的动态,你们学校的官网,我看了不下百次,知道你获得过得每一个奖项。”
“知道你在一中之后,我立刻注册了一个论坛账号,看着你一直优秀,也知道了你的理想大学,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在C大相遇;在天英上学是我爷爷的意思,我也觉得在大学之前没必要来打扰你,可是……当我看到你和祁川的帖子时,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你,我害怕你会被人抢走,所以我求爷爷让我转到了一中。”
那在前世呢?看到她和祁川在一起的帖子,以为她和别人在一起的韩权渡,心里肯定很难过;后来知道她是被人造谣的时候,韩权渡想保护她,却已经晚了。
但是韩权渡从来没放弃过她,他和她在大学相遇,每一步都是韩权渡的苦心孤诣,林小言所以为的初见,在韩权渡的心里是无数次的重逢。
韩权渡一点点暖化她的心,林小言以为韩权渡是老天赐给她的礼物,却没想到是韩权渡跋山涉水饱经风霜才来到了她的身边。
因为他的处心积虑,两个人的相逢才成为了可能。
林小言低声呜咽,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爱她很久很久。
“言言,”韩权渡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多年了。”
“我也……”
林小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轻轻握住韩权渡的小臂,用掌心的温度来诉说自己的心情。
她差点错过一次,这一次,没有什么能再阻挡他们。
“言言,我在这。”
风声飒飒,茶香悠悠,除了韩权渡,林小言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现在,只要紧紧地抓住这个人,就够了。
……
“你们可算回来了。”原娅迎上去,在看到林小言脸上泪痕的瞬间脸色骤变,“韩权渡,你做什么了?”
韩权渡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客厅里。
林小言把原娅拽到一旁,轻声耳语。
“你、你把韩权渡给拒绝了?”
林小言点头,又摇头:“不算。”
刚刚气氛正好,她也被韩权渡的告白给冲昏了头脑,差点嘴快说出两人在一起的话。
不过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能早恋”这条规定深深地刻在林小言的脑子里,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两人决定还是以学习为主。
“你、你们……”原娅已经词穷了,虽然两人之前的互相喜欢大家都能看出来,但是现在都挑明了还不在一起,是在搞什么?
“那他怎么回事?”
其实这也不怪林小言,是韩权渡觉得自己今天这个不算表白,顶多是阐述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这种表白方法一点都不正式,等到两人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时候,他要搞一次正式的表白。
林小言当即告诉他不许再用无人机表白,这个方法前世已经用过了。
韩权渡很震惊,因为林小言猜中了他最初的打算,所以他很郁闷。
不过还有一个让他郁闷的原因。
“我让他把我之前的画册找出来,我想看看。”
韩权渡冷着脸,和林小言并肩坐在桌前翻看林小言的那本画册。
彼时林小言的画风还不成熟,大部分都是乱涂乱画,除了色彩上运用的很大胆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哎,你看这个人体比例崩到什么程度了,我现在左手都比之前画的好;还有这个镜子,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把他挂在天花板上,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林小言不住地吐槽着自己当时的画作,韩权渡的脸也在变红,脖子上都染上了一丝绯色。
因为,他在每一幅画上都做了批注,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写满了根据分析得出的结果,把林小言的喜好分析的头头是道,就比如那副挂在天花板上的镜子,韩权渡给的批注是“她很喜欢照镜子,希望天花板上也有镜子,这样她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美丽的脸庞”。
七八年前写得,现在看来幼稚的可笑,但是韩权渡不忍心撕去,因为这是他一直喜欢林小言的证明,而且里面的很多猜测都是正确的。
可是现在……他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韩权渡极力维持自己的冷静,但是实际上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九天之外,林小言每翻一页,他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直到林小言看到了最后一页,他才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林小言盯着那本N久前的画册……“再看一遍吧!”
韩权渡:“……”
孙启俞看着蹲在一旁落泪的璐璐,无奈地劝道:“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吗,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喜欢他这么久,要是他对你有一点点感觉,就不可能让你单恋这么久。”
璐璐只顾着哭,根本没工夫搭理他,孙启俞低骂了一声,抬眼望见了从主厅出来的祁川。
“祁川!舍得出来了?不再和他们多聊会儿?”
孙启俞又没管住自己,忍不住去找了祁川的事,他和祁川初中是在一个学校上的,本来以为毕业之后可以一起去天英上高中,可祁川背着他们一声不吭的去了一中。
祁川初中的时候成绩还是不错的,谁知道上了一中之后就开始直线下滑,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除了学习。
天英虽然算是贵族中学,但是在管理上还是很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下,连孙启俞这种不学无术的都能勉勉强强考个本科,可就祁川那个样子,能有大学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们也不指着上大学,听说祁川的父母已经决定好了毕业就把他送出国。
“你说你好好的在天英待着不好吗,非得去一中当垫底。”
孙启俞靠在墙上,祁川瞥他一眼,没有理睬他,蹲下身来和璐璐对视,小声安慰了她几句。
璐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韩权渡的身上,祁川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哭。
祁川没办法,站起来走到了孙启俞的旁边。
“你不是和韩权渡不对付吗,怎么还来他的生日会?”
孙启俞耸肩:“又不是我想来的,要不是家里的老头逼我,我才不来呢,看到韩权渡的那张臭脸就心烦。”
想到韩权渡身边的那个女孩,孙启俞奸笑:“那个是不是就是之前咱们打赌让你追结果把你给拒绝了的那个?她和韩权渡关系不错啊,现在是韩权渡的人了?”
祁川不置可否,蹲在地上的璐璐抬起头看着他:“韩权渡不会真的喜欢她吧?他们才认识多久?”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韩权渡。”
祁川态度冷淡,韩权渡的存在在他们这一辈里就是个BUG,家世先不说,明明都是可以靠家里的,韩权渡偏偏又是个学霸,从小就吊打他们这一群人,显得他们就像是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啥都不会的纨绔子弟。
他不喜欢韩权渡,又不得不忌惮他们家的势力,想整一下林小言都不敢。
“你不会还想着林小言拒绝你那事吧?你真的想整她?”
祁川点点头,倒也不是想整林小言,就是看到韩权渡把她保护的那么好,有点不爽。
许优跟他打电话说他有办法让林小言好好栽个跟头,可是她所说的方法未免有点太傻了,保送资格这种东西是学校里选出来的,就算林小言拿不到,一样会落到韩权渡手里,对他们两个来说这个名额没有什么用处,说不定林小言还会为他庆祝。
不管怎么样都是便宜了韩权渡。
“哎,林小言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嘛!就短头发那个。”
“你想干什么?”
孙启俞邪魅一笑,“既然你不敢动林小言,她的朋友总可以吧,两个人关系那么好,如果她朋友出了什么事的话……”
“算了吧,原娅是林小言的朋友,也是韩权渡的朋友。再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别做的太过分。”
祁川没有心思参与孙启俞的计划,这小子就是个小疯子,和许优有的一拼,万一做出来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来,他和他父母商量好的事情就泡汤了。
“我不和你们一起。”祁川休息的差不多,转身回到了客厅。
孙启俞看着他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声‘怂包’。
不过……一个普通家庭的人而已,就算真的出了事,也可以用钱来解决。
孙启俞的眼中闪着期待的光,整个人像是处在疯狂的边缘。
徐珂岚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清纯优雅,温婉可人,朝宋天路柔柔一笑,他连路都走不了了。
“徐、徐老师,你长得特、特别好看。”
宋天路娇羞的像是个小学生,脸红的像个烂番茄,看都不敢看徐珂岚,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拧成了麻花。
“谢谢你。”
徐珂岚美丽而不失优雅,优雅而不失大方,大方而不失美丽,宋天路在此时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姓名,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然后,下一秒,尚承走了过来,和韩以欢点头问好。
徐珂岚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紧紧黏在了尚承的身上,晶亮晶亮的,可以淬出万千星辰。
然而,尚承只在这里停留了两分钟,轻轻对她点头,便去往了其他地方,徐珂岚眼中的星辰也黯淡下来。
看着自家女神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宋天路既感动又难过,就算是女神,也是逃不开求之不得的命运。
“徐老师,我特别喜欢你,你能和我合个影吗?”
既然那个渣男不喜欢徐珂岚,他要加倍的守护她,让徐珂岚感受到更多的温暖!
“可以。”徐珂岚大方地答应,宋天路积极地去包里翻手机……
还没走远的尚承在那一瞬间回过头,与宋天路四目相对,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有丝丝的杀意。
宋天路:“……”WTF!刚才的影帝是在飙戏?!
韩权渡的生日会也算是一场变相的富人的聚会,林小言他们这群人在其中格格不入,韩鸿振也没有强迫这些孩子留下来,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放韩权渡和他们一起出去。
几人热烈讨论今天该去吃些什么,宋天路一拍脑袋,脑中闪过了一个地方。
“离咱们学校两条街有一家面馆,虽然地方偏僻但是面很劲道,店里也干净卫生,我小时候在那里吃过几次,记忆很深刻。”
几人在韩权渡的家里吃过了蛋糕,应该再去吃一碗长寿面。
宋天路转头去询问韩权渡的意见,韩权渡点了点头,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朝面馆出发,到了才发这里就是林小言偶遇付玉扬的地方。
面馆果然偏僻,但是人却不少,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林小言坐在窗边,依稀看到了付玉扬的身影从一侧的小巷中匆匆走过。
她还没有问付玉扬,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是谁,她又什么时候帮了那个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什么呢?”韩权渡把没有香菜的一碗递到林小言的面前,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嗯?”
“我的礼物,十八岁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许优就快下线了!就在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