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成功斩杀了上弦之贰后,日暮葵也被主公大人邀请前去参加柱合会议。
本次柱合会议的议题应该与灶门碳治郎他那变成鬼了的妹妹灶门弥豆子有关。
此前日暮葵也在蝶屋见过这个小女孩,她时常缩在哥哥的木箱之内,用圆滚滚的眼睛悄悄地从缝隙里偷看他们。
弥豆子明明是鬼,但是并不吃人,也对蝶屋的其他女孩子们很友好;忍同意她待在大广间内,还将装着花球金鱼的鱼缸放在她旁边给她解闷;神崎葵拿着新鲜漂亮的小玩意耐心逗她时,她偶尔也愿意从箱子里爬出来,和女孩子们玩一会儿。
灶门碳治郎加入鬼杀队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他的妹妹从鬼变回人,但毕竟千百年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大家虽然同情、鼓励着他们兄妹,但还是认为这样的事情是希望渺茫的。
直到——灶门弥豆子克服了阳光的消息传来。
日暮葵和蝴蝶忍一起来到产屋敷宅邸。
今日天光正好,但主公大人却一反常态地将柱合会议放到屋内召开。
各位久违的柱大人们都跪坐在下首,鬼杀队接二连三斩杀上弦的战绩十分鼓舞人心,他们相互攀谈、交换情报的神色都带上了几分轻松。
日暮葵同样被这氛围所感染,和蝴蝶忍一起吃着天音夫人特制的樱饼时都带上了几分笑容。
一刻钟后,主公大人被天音夫人搀扶入座。
他的身上带着不可避免的病气,非必要的说话也只能由天音夫人代劳;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愈发恶化了,蝴蝶忍是一直负责照料着他的,每当说起这件事,也只能神情暗淡地叹一口气。
产屋敷家族因为祖上出了鬼舞辻无惨这只罪孽深重的怪物,便代代深受着诅咒;若想要根治那样的病情,必须从源头入手,早日斩杀鬼舞辻无惨才行——大家正因为是知道这样的事情,所以也都迫切地希望,与鬼王的战役能够尽早爆发。
他们的主公大人,为了鬼杀队鞠躬尽瘁的主公大人应该要活着看到他们的胜利啊。
日暮葵挺直了脊背,等待会议的开始。
但是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屋内的沉香在沉默中缓慢地燃烧着。
正当日暮葵准备和蝴蝶忍悄悄交流一下是怎么回事时,背后的回廊之上又一次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阖着的殿门被推拉开来,一个身影绕过屏风。他背对着天光,将随身携带的黑伞靠立在门侧,墨黑蜷曲的头发、殷红的薄唇还有玫红色双眸随着他侧身的动作悠悠转过来。
“...!”日暮葵在震惊和慌乱中一时忘记了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直愣愣地看着他向他们走来。
鬼舞辻无惨,她所认识的那个鬼舞辻无惨,在经过日暮葵时稍微停顿下脚步、俯下身子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他熟悉又沉静的脸庞就在日暮葵的眼前。
日暮葵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她屏息,任他抬起手,用冰凉的指腹摩挲过她涨红的脸颊;她在他荡着清浅笑意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傻乎乎的表情。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人出言打断。
鬼舞辻无惨准备再直起身子,但日暮葵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反手拉住了他。
她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是什么时候找到了鬼杀队?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情加入我们的?
所有的问题乱糟糟盘旋在脑海里,日暮葵半晌才挤出了一句没什么底气的反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因为你也从来不和我说。”鬼舞辻无惨沉沉地看向她,终于是不忍心她太难过似的胡乱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啦,不要这幅表情。抱歉,瞒着你了。”
他走到产屋敷大人的身旁入座,从容地应对所有柱的目光;他的忠诚度和合作性早已在第一次和这些人见面时在阳光下的暴晒与此后提供的所有精准情报和战略中得到了检验。
他就像是这场战役的主导者那样运筹帷幄,将一切推上合适的位置,只是为了终结这一场跨越时空的孽缘,还有,保护他那傻乎乎的「天选之女」。
......
从蝴蝶忍还有其他柱们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那每一场斩杀上弦的胜利之战又怎么可能是全然毫无准备的呢?从吉原花街到锻刀匠的村落,内有鬼舞辻无惨在现代获得的情报,外有在紫藤之井重生的上弦之叁猗窝座的配合,他们不光将鬼王骗得团团转,也欺瞒住了本早该知道这一切的日暮葵。
也就是这时,日暮葵才意识到本次柱合会议的召开,根本就不是为了讨论克服了阳光的弥豆子,而是为了谋划一场以她为饵、引诱鬼王上钩的最终之战。
日暮葵颤抖起来,在舌尖漾开的樱饼早就失去了甜味,她看向正在语调平缓地和几位柱们商讨着策略保障的鬼舞辻无惨。
他说:“鬼王为了能够再一次站在阳光之下早就穷其所能,灶门弥豆子克服了阳光的消息已经通过上弦之肆的眼睛传递给了它,它定将亲自采取行动。”
“且据鬼那方的情报所说,它正急于探查产屋敷宅邸的所在地。若让它得知灶门弥豆子正在产屋敷的宅邸被保护起来,那么它大概率会抛弃所谓的谨慎与苟藏之策,主动从阴暗处走到我们的面前。”
主公大人肯定了他的猜测:“它会来的,产屋敷家代代相传的[预知之感]让我知道,它一定会独身一人来到我的宅邸。”
下首位次的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却率先皱起了眉头:“之前讨论时并不是这样!怎么可以让主公大人您正面对上鬼王呢?!”
“如果宅邸附近有柱的埋伏,只会让鬼王猜测到这一切是个陷阱,引起它的疑心。”产屋敷大人摇头,他几近枯槁的苍白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妻子天音,“这是我们家族的使命,又不如说,面对上鬼王是我这仓皇一生中的一场执念,有一些话,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由我来告诉它。”
他早已失明了的双目竟然依旧有着别样的神采,他用一如往常那样慈爱的神情看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人类的意志是永恒不灭的。”
“大家都为这一切牺牲、贡献了,有幸得到你们的信任的我,又怎么可能在此时脱逃呢?”他笑起来,“这并不是去送死,我的孩子们,有了你们的帮助的我只不过是接过了神明投下来的紫藤花枝。”
他朝日暮葵所在的方向略一停顿,然后转脸向一旁的鬼舞辻无惨:“是死是生,也全看神明的意旨,不是吗?”
鬼舞辻无惨轻轻一笑。
日暮葵无端觉得古怪,哑然了好久的她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颤抖地问道:“所以,我们该怎样对付鬼王?”
在一片沉默中,是蝴蝶忍握住了日暮葵冰凉的手,她放柔了声音,动容地微微垂下眉梢。
她说:“上二之战中,我们带回了它剩下的半罐紫藤之酒。”
可以作为媒介交错时空的产灵,将鬼王的灵魂替换。
鬼舞辻无惨垂下了视线,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旋转着茶盏。
日暮葵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他,她冷静地指出:“灵魂交换的时间段仅限于黄昏,而鬼王即使再急于找到弥豆子的踪迹,也不会在有阳光时外出。因此...!”
“产屋敷家宅建造于四面环山之底,总是这片地域最先日落的地方。”产屋敷大人平静地打断了她,“如此布置原本只是为了隐蔽和汇聚神灵之气,现在看来却恰好有了全新的用途。鬼王只敢在黑夜中行走,以黑夜的遮蔽洋洋自得着,但它又怎么知道眼见的黑夜与光明会在时空之间周转呢?”
“当然,这也是变数极大的法子。此招不成,便需要由各位剑士们直接对上鬼王和它麾下的十二鬼月——这本就是我们弥足珍贵的机会,千百年来的尝试,如今只看能不能将这一切终结于我们这一代。”
各位柱大人们默认着,这想来也是他们这帮人早就想好的说辞——他们全都瞒着她,蝴蝶忍是,主公大人是,鬼舞辻无惨也是。
“那么,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日暮葵觉得内心郁结,几乎都要气得笑起来,“干脆把鬼王杀死之后再顺便通知我就好了啊?!”
“葵...”
蝴蝶忍想要安抚她;但日暮葵很不客气地将她的手甩开,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自己发酸的眼角,大声道:“蝴蝶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瞒了我很多事情!你每天躲在屋子里拿自己的身体在研究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与上弦贰的战斗,要不是我找到了新的方法,你会不会就那样傻傻地伤害自己?”
“你...你有我们大家啊,你明明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帮助大家,想让大家能够露出笑容来,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是认为我太弱了,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为什么...?”
日暮葵看向同样沉默不语的鬼舞辻无惨,她咬牙切齿:“还是认为我的意志不够坚定到杀死...鬼王吗?”
她看到蝴蝶忍纤细的五指无力地张开,不死川先生别开了脸,宇髓先生微微张开了嘴巴,炼狱先生将脸上的笑容渐缓。
“你是这样想的吗,葵?——可是,你也总是将难过的事情藏在心里,将你独自为我们作出的牺牲闭口不谈。我们是朋友,是战友,并肩前行时也是希望着能够分担你的压力和痛苦的啊。”
“你明明已经做的够多了。就像是你说的,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所以在你退下来休息时,我们连你的那一份好好努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次,换我们来走在前面,也是华丽的体验呢!”
“唔姆!看到充满冲劲的葵小姐,我们斩鬼都利索了不少呢!”
他们这样说道。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日暮葵突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鬼舞辻无惨从上位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抹去她的眼泪:“只是让你稍微休息一下而已,最终的战役还需要你这样意志坚定的家伙,把它彻底杀死。”
灵魂互换之间,它即为我;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可以做到那样铁石心肠就好了。鬼舞辻无惨想到。
***
平成27年,也是大正8年的一个下午。
午后下了一场雷雨,虽然很快雨停,但浓黑的积云仍然沉沉地压在天际;一片闷热潮湿中,被雨刷新地油绿的树叶正慢慢地将残存的雨珠积汇在叶尖儿,再骤然滴落。
日暮葵蹲在产屋敷宅邸庭院的一枝树干之上,被层层的绿叶遮挡仍能看见正对着庭院的大广间内,主公大人在天音夫人的服侍下仰躺在被褥之中,他们的两个孩子正在院内唱着和歌、玩着手掬。
日暮葵的旁边还倚坐着一只鬼,他的名字叫俞史郎。
俞史郎就像是日暮葵见过的任何一只鬼一样并不会呼吸,一动不动时是真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他懒于和日暮葵说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用他的血鬼术隐蔽住了日暮葵的存在。
他和他的‘主人’珠世小姐都早已经脱离了鬼王的掌控,并且在此战役中加入了鬼杀队的阵营;珠世小姐善于制药,在成为鬼的百年时光中,她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混合毒药,极有可能摧毁鬼王的细胞——此时,这剂毒药就在日暮葵的手中。
他们静静等待着。
本就被雨云半掩半藏的夕阳很快隐没在四方群山的遮蔽之后,周遭昏暗下来,阴风阵阵。
如果鬼王足够谨慎到在深夜再来产屋敷家,那么黄昏之时的交换计划就会完全作废,将由在远处蛰伏着各位柱们用最直接的战力与鬼王厮杀;日暮葵不知道她惴惴不安的心此时更加偏向于哪种期许。
她咬紧了下唇,和俞史郎一起紧巴巴地关注着产屋敷宅的入口处。
万籁俱寂,她几乎听不到风吹树叶的瑟瑟之声。
但突然,庭院里突兀地响起了脚步声。
鬼舞辻无惨凭空出现在庭院之中,脚踩着蜿蜒的飞石道,被擦抹至崭新的皮鞋与古朴的石板地面清脆地撞击着;它穿着新式的西洋服饰,挺括的黑色西装外套在阴风中猎猎而起,人模人样的恶鬼松了松它衬衫口的领带,在大广间前驻足。
“多么悲惨的丑态啊,产屋敷。”它阴冷却故作怜悯的声音幽幽响起。
鬼王,已然现身。
产屋敷耀哉在妻子天音的搀扶下虚弱地半坐起来,脸上仍是平静;庭院内他们的两个孩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来客般依旧热闹地互抛着手掬,清脆的童音带着稚嫩和活泼,她们在念着童年的儿歌。
“无惨,”产屋敷耀哉微微笑起来,“能够以这样的姿态见到你,已经是我们的胜利了。无惨,你独身一人来到这里的原因,我猜...是你从千百年前开始,一直在做的美梦——永生不灭。”
鬼舞辻无惨皱起眉头,将它玫红色、瞳孔直立又细长的鬼眸落向产屋敷耀哉,它并不否认,只是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我得到弥豆子,这个梦想将马上成真。”
产屋敷耀哉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在气喘平息之后,他依旧带着笑意,笃定地宣判道:“无惨,你的梦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你将止步于今夜,将千百年的罪孽终结于此。”
鬼舞辻无惨似乎觉得这个病弱的男子只是在大言不惭而已,它怜悯又傲慢地抬起下巴,命令道:“把弥豆子交出来。”
它背后的树干之上,日暮葵已经弯弓引箭;箭尖上饱蘸着珠世淬炼出的毒药,羽矢末粘连着俞史郎能够遮蔽气息的鬼符。
俞史郎终是不放心,揪着她的手肘叮嘱道:“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先机只有这一次!”
日暮葵冲他轻轻一笑,弯弓拉至半月的弧度,箭矢对上鬼王的后颈处,她紧绷的指尖骤然松开;缠绕着蓝紫色火焰的破魔之矢咻地正中目标。
鬼舞辻无惨被呼啸而来的暗箭刺中,踉跄一步,却并未倒下;它反手化为缠绕着鬼肉的利爪直直地掏向日暮葵所隐藏的树干,高大的榕树瞬时化为几段倒落,日暮葵和俞史郎惊险地避开,被迫脚踩上庭院,和鬼王只有几步之遥。
鬼舞辻无惨自然是感觉到了自己脖颈处的毒,但也只是轻蔑地冷声道:“雕虫小技,这种剂量的毒我须臾之间就可以分解掉。”
然而,它血色的鬼眸在看清日暮葵的脸后却微微一缩,鬼舞辻无惨用难得探究的视线打量着她,它正要说些什么;此时,原本平整如常的庭院地面突然向上蜿蜒出了带刺的铁黑色荆棘。
它们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攀附上鬼舞辻无惨的身躯,鬼王的肉.体从内部被大量的细小倒刺卡住,无法用蛮力挣脱——它嘴角渗血,再顾不得庭院那头的日暮葵又或是产屋敷,专注地动用全身活跃的细胞将肉刺尽数吸收。
“鬼舞辻无惨...!”它突然听见有饱含愤怨的女声在喊它的名字。
一时不察,被这一变故激地满身冷汗的鬼舞辻无惨定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百年前就已经背叛了它的那女人,珠世竟然混杂在荆棘丛中奋力将她的手掏向自己的胸膛——
连带着荆棘一起被吞噬掉手臂之后,珠世反而笑了起来。
她快意地向鬼王宣判道:“无惨,你吸收了我的左手对吧?你可知我的手中握着什么吗?!”
“是能让鬼变回成人类的药!”她满心是对这个毁了她一生的恶鬼的愤怒。
鬼王的瞳孔骤缩。
他们在两厢僵持,日暮葵这头大家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那只射入鬼王脖颈的箭矢上除了淬毒也涂了紫藤之酒,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鬼王的灵魂还没有被鬼舞辻无惨替换?!
黄昏之时、紫藤之酒,难道还有什么条件没有达成吗?
珠世的力量渐渐被鬼王压制,它双目怒睁,飙涨的鬼肉正飞速地吞噬着荆棘;珠世因为离它极近,也即将被它裹食入腹中。
一旁的俞史郎揪心着珠世的安危,但又因为被她提前嘱咐了不许在此时加入战局而踌躇不前着。
他们低估了鬼王的恢复速度,如果它赶在潜伏在外围的柱们赶过来之前就挣脱了荆棘的束缚,而它又有着能够瞬间移动的血鬼术,那么今日的布局就全部白费,而且甚至会对后续的再战造成致命的影响。
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快来吧,快从那个世界来到我们的身边。日暮葵在心中默念着,她又在思考着,这一次的交换和上弦之贰那次又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吗?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了日暮葵的脑海——她想到,如果产灵只作为媒介,那么驱动灵魂跨越时空的或许需要有「想要见到她」那样的念头。
被注射进紫藤酒的鬼王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她又根本不在另一个时空,又怎么会进行灵魂的交互呢?
这样致命的问题难道被大家忽略了吗?她居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日暮葵连跑带扑地冲向正冷然立在大广间之内的产屋敷大人,她的呼喊将要脱口而出——
这时,她突然看到产屋敷大人微微一笑。
他们精心设计的计划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缺漏呢?
紫藤之酒一式两份,若鬼王对它并没有反应,那么就由现代的鬼舞辻无惨来喝——他想要穿越时空来到日暮葵身边的愿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抱歉...”她身后、庭院正中的鬼舞辻无惨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咬着牙忍痛道,“做了点别的事情,我来晚了。”
他忍着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的嗜血之欲,将几欲喷薄而出的痛苦咽下心底;鬼舞辻无惨把虚弱喘息着的珠世推出荆棘之中,鬼的治愈之力让她很快恢复了被鬼王吞噬的躯干。
俞史郎上前拥住她。
日暮葵回身看向鬼舞辻无惨,他实在是有些狼狈地过分了。本来穿在身上的西服早就被荆棘和鬼肉搅碎,他白皙的躯体密布着汗、血和疤痕;为了摧毁鬼王的躯体,他在珠世的指导下强撑着不去分解注入体内的药物,粗重的呼吸压抑着隐忍的痛苦呻.吟。
日暮葵想要穿越荆棘去抱住他,或者连带着自己也被荆棘扎地遍体鳞伤好了。
他是有多痛啊,这样骄傲的人。
她向他走去。
可鬼舞辻无惨却别开了脸,他低哑着声音,剧烈起伏的胸膛将所有的情绪强压下去,他似乎在请求着:
“日暮葵...不要看我...”
日暮葵被他的话刺中,颤抖却又听话地背过了身;毒药腐化着鬼的细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鬼舞辻无惨墨黑的头发变得惨白,他喘息着,抑制着本能的反抗,任凭珠世耗费了百年心血制成的药在他的躯体里肆虐着。
他想到,自己在日暮神社的鸟居之下饮下紫藤酒前,坏心眼地叫来了学校剑道部的学长继国缘一——希望在两方互换之间,他代替着那只怪物承受如此痛苦之时,它也不能有一丝的好受。
在恍然间来到陌生地方的鬼王一睁眼就对上了眼前继国缘一的视线,对方虽然服饰有些奇怪,但的的确确是刻在它千百年记忆中的样子——鬼王发抖起来。
......
不消一会儿,鬼杀队的九柱和灶门碳治郎等人全员到齐。
在另一个世界的夕阳渐渐湮没之时,残暴罪恶的鬼王的灵魂骤然回归身躯之时,象征着力量的斑纹攀上他们的面庞,剑士们举起了自己缠绕着各色剑气的日轮刀。
高台之上,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见证了这一幕。
千百年来人与鬼的争斗,最后终结于他们这一代。
此后,再也不会有恶鬼与诅咒,阳光将降临世间每一处角落。
***
正在崩溃瓦解的无限城中。
猗窝座将一小瓶的紫藤之酒抛给了席地而坐的黑死牟。
闭目修习的黑死牟沉默片刻,问道:“你接下来会去哪?”
猗窝座稍微有些吃惊地扬扬眉毛,要知道这位上一因为位居它之前,此前可从未主动和它说过话,不过它又有些坦然,毕竟一切都要结束了。
它回答黑死牟道:“那位大...不,鬼王死后,我们这些鬼也将不复存在。我想趁仅剩的一点时间回我之前的家看看,也给...我的父亲、岳父还有妻子上一柱香。”
它做了那么多罪孽深重的事情,是一定会要下地狱的吧?那样就绝对碰不到他们了。
猗窝座又觉得有些释然,它挥挥手,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黑死牟:“你也要抓紧时间,不要留有遗憾啊。”
遗憾...吗?
黑死牟缓慢地睁开了它的鬼眸,手中的紫藤之酒正散发着致命的毒气。
它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将酒瓶脱手扔出;瓷制的酒瓶咕噜噜地滚下无限城下的台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就像她当年的那柄日轮刀。
本来,就已经不留遗憾了。它想。
***
日暮葵远远地看了一眼在产屋敷宅邸之中浑身插.满了日轮刀的鬼王。
它早已回天乏术。
或许以这样的姿态迎接清晨时分的阳光,就是它千百年来的罪孽鬼生最后的结局吧。
日暮葵穿梭在暮色沉沉的山林之中,她再也不需要以防万一将日轮刀提在手上,在蓝紫色的呼吸法的驱动下,她像是一只姿态轻盈又优雅的蝴蝶,飘飘然乘风而行。
她心心念念着一个人,她要回去和他团聚。
大正时代的日暮神社被终年不谢的紫藤花树环绕,荧紫色的花瓣在夜风中悠然而起;日暮葵走进紫藤冢,井底充盈着的光芒一如初见时那样温暖明亮,就像是被初升之阳怀抱。
井的对面并不是死亡,而是无尽的希望。
她跃入井中。
[紫藤之井]告诉她,你是纯粹的善,你与神明同在。
日暮葵笑起来,她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对着神明祈愿道:
[虔诚的巫女愿用她的长生换所有的善都能善终,愿鬼杀队的主公去除诅咒,愿开启斑纹的剑士不再耗用生命,愿帮助了鬼杀队的无论人还是鬼,都能够心愿得偿]
[也愿这世间再无恶鬼,愿神明之光照亮太平盛世]
......
光亮散尽,突然回到黑暗之中的日暮葵眨了眨她暂时有些视物模糊的眼睛。
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了。
鬼舞辻无惨在她的耳边轻声宣布道:
“现在,从此以后,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日暮葵将额头贴上他的肩颈。
“那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呀。”
所有人一起,在阳光下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今日双更到番外!
这个故事写到这里,已经基本上还原了我一直以来的构架,也完成了所有预定的情节w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故事~不要嫌太短啦、完结太快啦啥的,我从上一本的9w多完结到现在写到20w左右已经是个大进步啦w以后肯定也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的。
我们先不说再见,留到下章番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