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炼狱杏寿郎先生的斑纹是琉火状,在竭力使用[炎之呼吸]时就会大面积地攀附上他的侧脸。
火焰缠绕着他的赤刃长刀,在斑纹的辅助下引出的万丈高的剑气·炎虎直直地吞噬向他面前的敌人。
滚滚热浪席卷而至,将方圆几里的荒草灼烧殆尽;几乎撕裂开空间的斩劈如同虎啸,震耳欲聋;随之爆发的强光让疾速向他们的方向奔来的日暮葵几乎睁不开眼睛——
怎么会有鬼能够逃脱这样强势的必杀一击呢?
可那只恶鬼却只是咧开嘴巴,在迎面而来的冲击下显得兴奋又斗志昂然。
“杏寿郎!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吧——!”它叫嚣着。
苍白到发冷的肤色,如同禁锢缠绕在他的手臂、胸膛、脸庞的青色纹身,还有那头显眼的粉色头发,鬼一晃,陷入了和炼狱杏寿郎缠斗的浓烟中。
太快了...是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到的疾速。
鼻腔中充斥满了灼烧、血腥、泥泞、尘土的气味,耳鸣中一瞬瞬地晃过刀锋划开血肉、深至脊骨的闷声。
等烟雾散尽,炼狱杏寿郎已是浴血,用震颤的血刃勉强支撑着保持站立、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姿势;而他的对面,那只恶鬼随意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最后一丝血水,除了裸.露的胸膛处还有一道在快速愈合的伤口外,几乎毫发无损。
它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似怜悯地对炼狱杏寿郎叹道:“杏寿郎,你那出神入化的剑技所砍出的伤口,对鬼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伤。”
“而你,以死与我相搏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如何挣扎,依靠人类这样孱弱的躯体是注定无法战胜鬼的。”
他伸出来自地狱的手,施舍般的邀请道:“来成为鬼,成为强者,与我永远地战斗下去吧!”
远处的天空已经亮起了青白色的微光,恶鬼精瘦的背影、亮眼的粉发,还有它微微沙哑却带着笑意的嗓音,每一处、每一点升起的致命熟悉感都像是恶魔的利爪紧紧地攥向日暮葵的五脏六腑。
她的脑子开始混沌、分裂。
一股意识在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能将强大的炼狱先生伤成这样的恶鬼,只可能是上弦——它在诱惑着炼狱先生,那种姿态就像是玩弄着掌心的甲虫,下一秒就会将他压制、碾碎;炼狱先生会死,大家都会死的。
另一股意识却在拨弄着她的心脏、翻滚着她的胃,将恶鬼的背影和另一个少年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他的笑容,他的气息,漫天的烟花。
炼狱先生大声地拒绝了恶鬼,再度举起了他的血刃;恶鬼似乎是遗憾地摊了摊手,复又在掌心团起一个术式。
眼前的一切被无限放慢——
日暮葵感觉到自己竭力在嘶喊,但好像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喊了些什么?还是只在无力地尖叫?
“狛——治——!”
穿越过荒地,跨过百年的时间。
恶鬼愕然回过了头。
他的瞳孔中一左一右刻着血色的[上弦][叁],瞳孔为金色,而巩膜却是日暮葵所熟悉的淡蓝色。
只在一瞬的失神间,炼狱杏寿郎的利刃就已经舞到了它的头顶之上,不带丝毫停顿地爆斩而下;恶鬼狼狈错身,但还是被砍去了一边手臂。
鲜血迸绽开来。
猗窝座捂住自己的伤口,动作间难得有了破绽,慌乱之下被气势愈发暴涨的炼狱杏寿郎连连逼退。
但很快,血肉模糊的伤口又被诡异跳动着的鬼肉充填;它再生出了手臂,尖锐森白的鬼爪直直地掏向炼狱杏寿郎的胸膛。
炼狱是它能够认可的强者,身上燃起的斗气比他曾经遇到的任何一位柱都要耀眼;不过,身负重伤,又与它周旋了这么长的时间,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他已是强弩之末。
天边的朝阳在缓缓升起。
可即便只有一瞬的时间,这样的炼狱杏寿郎又怎么可能再次扛过上弦的攻击呢?
但他还是用虎口渗血的双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日轮刀,用宽厚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即将要扭转战势的一瞬间,猗窝座的手臂却一僵——
一柄流转着紫光的日轮刀破开了他们周身翻滚起的砂石尘土,朝着它的脖颈刺来;它被迫中断对炼狱的攻击,连退几步的同时,用手臂轻松地挡开了日暮葵的刀。
猗窝座布满青纹的手臂像是石头一样坚硬,只需要一使劲就会把她的日轮刀折断;失去了断刀的日暮葵将会被它在一击之内捏碎心脏、头颅、脖颈或是任何一处地方——她会流血,大概也会疼地哭起来,最后死掉,就像千百年来它杀死的那些柱们一样。
人类,女人,就是这样脆弱到不行的生物。
猗窝座轻飘飘地掠过了她,在错身而过间,收起鬼爪,只是用曲起的指节将她握刀的手腕咔嚓折断。
日暮葵痛呼出声,扭曲的手腕却仍紧握着自己的日轮刀,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完全敌不过上弦之叁,但是——她必须要挡在炼狱先生的面前。
他不能保护大家了,便由她来。
“狛、治!”日暮葵从未用如此怨毒愤恨的语气喊过这个名字,但是,它,这个狛治只是必须要由他们来杀死的恶鬼而已。
“!”仿佛是又一次被这个陌生的名字击中,猗窝座的动作一顿,转眼间已被日暮葵的日轮刀贯穿了胸膛。
她剧痛的手腕早就失去了劈斩的力气,将刀深深抵入后,她也再也握不住刀柄。
刺眼的日光终于在此时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
在天光的逼迫下,猗窝座甚至顾不上拔下她的刀、多说一句话,只能狼狈地向不远处的树林逃窜而去。
失去日轮刀的日暮葵,淌着鲜血的炼狱杏寿郎,还有挣扎着的灶门碳治郎几人,在场所有人都无力再去阻拦这只恶鬼瞬间远去。
它隐没在避光的山林间。
灿烂的阳光照亮了万物。
一时间,大家只能疲惫地喘息着。
*
他们在任务中遭遇了上弦之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鬼杀队。
虽然伤势惨烈,但好在也是活着回来了。
炼狱杏寿郎先生当时流的血最多,但好在并没有伤筋动骨,包扎了伤口、修养了几天后又是一条上能杀鬼、下能狂吃的好汉;反倒是日暮葵,惯用手的手腕折断,被强制赋闲在蝶屋,顺便教起了灶门碳治郎日之呼吸的十三型剑技。
这次,蝶屋的小伙伴们并没有过多责怪她的不小心——倒不如说,她们是在暗暗庆幸日暮葵对上上三鬼并没有赔上性命,只是断了只手回来,因此对她时时刻刻嘘寒问暖、关爱有佳;日暮葵在灶门碳治郎那里丧失的蝶屋小可爱身份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在蝶屋修养期间,各位柱还有主公大人也都亲自前来探望过他们。
经此一战后,鬼杀队终于得到了切实有用的关于上三鬼的情报,它的长相、血鬼术还有大致的实力,再配合上日暮葵所知道的现代同质体的一些信息,鬼杀队内部开始讨论起应对此鬼的战术对策,并且隐秘地着人去探寻它的藏身之处。
而且,日暮葵并没有向大家隐瞒上弦之叁的现代同质体与自己的关系,因此在接受慰问的同时还得到了不少同情的眼神——
哎...其实她倒也没大家想得这么矛盾啦。
在最初几天的翻来覆去过后,日暮葵还是决定用“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个体”论来麻痹自己。现代的狛治是她的青梅竹马,和她想要长着同一张脸的上三鬼死有什么矛盾呢!顶多以后把鬼杀死了之后,补偿给狛治同学以爱与关怀就好了。
鬼舞辻无惨也同理。
她这么安慰自己。
......
在蝶屋修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日暮葵拆了石膏;现代的鬼灭学园正好到了期末考试周,她虽然手腕受伤多有不便,但好歹是完成了本学期的任务。
春假再度开始。
刚入夜,结束了考试的日暮葵背着新行囊穿过古井回大正。
她的脚踏上柔软的紫藤井底部,井底泛起的朦胧白光渐渐地淡去,随着微风飘浮着的紫藤花瓣也缓慢地落下。
一切都和平常一模一样。
但是当她攀着井壁爬上,一只手扒拉着井的边缘准备出来时,日暮葵却突然看到了令她灵魂震颤起来的一幕。
一个...不,应该说是一只鬼正支着脚,随意地靠坐在井的边缘,日暮葵伸出来借力的手就和它的躯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鬼似有所察,悠悠地回过头来看了日暮葵一眼。
这一眼把日暮葵吓得寒毛倒竖,攀附着井壁的手骤然松开,身后背包的重量带动她瞬息间仰面摔回了井里。
扑通一声。
虽然有井内层层的紫藤花瓣垫着,但这一下还是结结实实地把日暮葵摔得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恶鬼,上弦之叁还俯在井边,保持着向她伸爪、似乎想要拉她一把的状态。
日暮葵才不相信它有这么好心,她一面徒劳地死死瞪着它、戒备着对方的动作,一面将手按在了自己的新日轮刀上。
“你想干什么...?”她从颤抖的牙关里挤出声音来。
如果这个上弦鬼想要杀她,那么应该在刚才她失手的一瞬间,对方尖锐的利爪就会捅穿她的喉颈,血溅紫藤井。
实力被压制地彻彻底底,生命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上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日暮葵发抖起来,却可笑地从这无尽的绝望中体会到了一丝平静。
“如果你想要从我的嘴里套出什么情报来的话,绝对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提高了声音,“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上弦之叁仍然在井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屋外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它一丝血色也没有的鬼脸;在听到日暮葵的话后,它有些可疑地别开了视线。
几秒后,从井上掷下来一道银光,精准无误地插在了离日暮葵脸旁约莫有两掌距离的地方。
以为自己要被一刀刺死的日暮葵:......
太可怕了,吓到尿裤子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日暮葵僵硬在井底半晌没动,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其他奇怪的操作后,她才颤巍巍地、手脚并用地从井底跪坐起来。
它刚才掷进来的,是她之前的那柄日轮刀。
被擦洗、打磨地崭新的刀锋模模糊糊地倒映着日暮葵惊愕的脸。
她在日轮刀丢掉后还被自己的刀匠佐佐木先生疯狂地批评了,同材质的新刀仍在刀匠村打磨中,日暮葵目前携带的只是当初在蝶屋训练用的刀。
此时,她握着自己被上三送回来的旧刀,一时间百感交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把敌人的刀送回来难道是什么上弦鬼才有的礼仪吗?还是为了当面羞辱她?!
日暮葵不敢作出过激的举动,只好僵硬地抬起脸,试探地去看那只鬼的表情。
正巧,上弦之叁也低头注视着她,似乎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它那双血字的金瞳一眨不眨地,在与日暮葵对视后,它说:“你有新刀了。”
“......”日暮葵头皮发麻,不敢应声。
对方似乎认为日暮葵还盯着它是在等它继续说话,于是,在一人一鬼的干瞪眼中,它又想了想,缓慢地补充道:“我以为你还需要,拔.出.来的时候就没弄断。”
“......”谢谢?这个时候难道要道谢吗?!!
日暮葵要哭了,即使满腔全是对它的脏话,但还是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谢...谢...”
对方似乎满意了,但依旧盯着她。
目光足以类比于日暮葵盯着芒果冰激凌,或是炼狱先生盯着红薯。
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上三突然掩面打了个喷嚏。
放下手时,它的鼻下全是血,嘀嘀嗒嗒地淌了满下巴;不过又因为鬼飞速的自我治愈,血很快止住。
它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去了下巴上的血。
日暮葵这才想起,这里可是被紫藤花树包围的紫藤井啊。
虽然在普通人类的鼻子里只能闻到花香味,但对于惧怕紫藤花的鬼来说,此地应该是布满毒气的地狱,行走之间、视野之内全是毒素,俗称连呼吸也痛!
所以,这只鬼为什么还呆在这里...?还有,它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难道鬼杀队每年在这里祭祀的事情已经败露,它是来踩点的?可是,这才三月间,为明年的事情踩点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吧。
而且,日暮葵又想起了自己的祖祖父和祖奶奶——这只鬼来的时候难道是已经把他们给...吃了,所以现在才饱地不想吃她吗?!
日暮葵在井下愁地白头,井边的上弦之叁却还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终于,日暮葵憋不住了,她想着自己还是干脆跟它拼了吧——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得先写封遗书告诉主公他们自己的死因,让他们以后远离这个地方。
于是她盘腿,从背包里拿出了笔和纸专注地写写画画起来。
日暮葵找到了别的事情干,上三却有点闲不住了。
它用良好的视力看清了井下的那个女孩似乎在写字,不过它并不认识字,于是问道:“你在写什么吗?”
“......”日暮葵不知道怎么回复它,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过对方并不满足于她潦草的回应,又追问道:“这里光线那么暗,你人类的眼睛怎么看得清呢?”
“看不清啊。”日暮葵头也不抬地回它。
她的确看不清楚,朦胧的月光只团在井的上端,日暮葵只能凭借自己多年抄作业练就的盲写技巧在黑夜中抓瞎。
上面的鬼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很好心地建议道:“那你上来写吧。”
等我写完了,马上就上来和你对线。日暮葵气得咬牙。
日暮葵的沉默让鬼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它又补充道:“我不会吃你的。放心好了。”
“我上次还和我妈保证冬天不吃冰激凌呢。”
上弦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不过还是耐心地重复道:“我是说真的,我猗窝座从来不吃女人。”
日暮葵的笔一顿,然后在遗书后飞快地补充道:上三说它不吃女人,留我全尸,希望大家能够给我火化,把骨灰撒向大海。
遗书完毕,日暮葵把纸笔又塞回自己的背包里。她想这只鬼既然都把她的日轮刀还回来了,大概也不会贪图她的身外之物,于是就放心地把背包放在紫藤井内——她还在淡色底的背包正面用红色的记号笔极其醒目地书写了「内附日暮葵遗书一封!」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她抹掉脸上的眼泪,握刀再度攀上了井壁。
作者有话要说:上三:吧啦吧啦吧啦吧
女主:你这人可真tmd烦!几百年没和人说过话了吗?
上三:(掐指一算)去掉吃饭和打架的前言,正常交流应该你是第一个
女主:......
这段井内的剧情其实是[本文我最想写的片段第三名](第一第二名还在后面没出现)
orz我奇奇怪怪的萌点
注明:
[杏寿郎,你那出神入化的剑技所砍出的伤口,对鬼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伤。
而你,以死与我相搏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如何挣扎,依靠人类这样孱弱的躯体是注定无法战胜鬼的。
来成为鬼,成为强者,与我永远地战斗下去吧!]删改自原著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