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声音清亮,目光也澄澈如皎皎明月：“傒囊，人间好玩吗？”
陈泽莫名其妙，西狼？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狼人吗？
“啊！傒囊。”
小女孩还没有反应,刚才缩在余念身旁瑟瑟发抖的陶乐先激动地喊了起来，还献宝一样举起手机跟陈泽炫耀,“陈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一个魍魉一个傒囊,都像小孩子的模样。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
他眉飞色舞，简直就跟学校公开课上好不容易碰到了道会答的题的学生一样，得意的不?得了,就连满脸的红疹子都闪烁着兴奋的光。
端坐在会议室中央的小女孩，或者准确点儿讲，是精怪，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哥哥,你认识我啊,那你过来，我带哥哥你跟这位阿姨一块儿回家。”
陶乐终于拽回了临阵脱逃的求生欲，“嗖”的一声窜到了陈泽的身后。
小猫好奇地看着他,发出声“喵呜”。
陶乐的笑脸呆滞了，然后陈泽跟余念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睛肿成了两只烂桃子。
衰神附体的陶乐嗷嗷叫着后退,狂打喷嚏。他怎么忘了这儿还有只猫大爷。
那头的傒囊却不肯放弃，还在用娇滴滴的小姑娘的声音呼唤：“大哥哥，你不?跟我一块儿回家吗？”
余念却皱起了眉头：“回?你哪儿的家？去故地,即死。你都离开你原本生活的地方了，你已经死了。”
陶乐目瞪口呆，陈泽也瞪大了眼睛。去故地，即死。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岂不?是说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精怪，而是精怪的魂魄？
楚小姐笑容满面：“没错，傒囊，你占了人的身体，已经违反天道。”
说话的时候，她点着傒囊额头的手指头往前?伸了伸。
傒囊脸上的神色变了，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我没有骗人，是他们自己与我定?下契约的。”
星星的父母拉下了脸，立刻否认：“你别乱说，我们什么时候跟你定?什么契约了？”
“哈，成年人类果然最虚伪，明明是你们跪在我的石像前，祈求我答应的。”
楚小姐微微皱眉：“他们自愿跟你定?的契约？”
“没错。”五六岁大的女童声音清脆又明亮，充满了骄傲的意味，“是他们自己请求的，希望有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女儿，最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
她侧着头，做了个萌萌哒的动作，声音也娇里娇气，“我这么可爱，永远都这么可爱，他们很高兴啊。”
陶乐这小子属于天生的傻大胆二愣子，这会儿居然还有胆量插嘴：“永远都这样，那不成了会动的标本吗？”
傒囊立刻朝他笑得更甜蜜了：“大哥哥，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不?喜欢这么可爱的我吗？乐乐爸爸。”
陶乐已经嚎无可嚎，只求不?当场尿出来。
他又是给个精怪当爹，又被女鬼XXOO，他的人生还能更凄惨点儿吗？
在场的其他人却顾不?上同情八字带衰的陶乐，个个都面色悚然。
陶乐虽然口无遮拦，但永远不?变的人，的确就跟他说的一样，只是会移动的标本而已。
跟泡在玻璃瓶里头的那些相比，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没有福尔马林味。
“我这么小，这么美，这么可爱。”傒囊歪着脑袋，摇头晃脑，像在舞台上表演一般，“谁会不?喜欢我呢，他们都爱我。”
楚小姐摇头：“不?，真正的星星不?喜欢你，她不喜欢你占了她的身体。”
“哈！是她同意的。”傒囊突然间从凳子上跳起来，直接脚踩着凳子，像是在睥睨屋中的成年人一样，“她说只要爸爸妈妈高兴，不?打她，不?管怎样她都愿意。啊，是我让她不?必被爸爸打耳光，被妈妈用脚踢。我让她成为了最受欢迎的童模，我让她买了别墅，我让她养着全家。看，他们都围着她转，他们再也不?敢打她。”
被小女孩模样的傒囊的手指头指着的星星母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简直气急败坏。
“胡说八道什么呢？”她随手拎起包，一把砸到了小女孩的后颈上，“你个死丫头，你发什么疯，你还想不想拍电视了？”
她这一下又猛又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打生死仇敌。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顶着她女儿皮囊的精怪的确是她的仇敌。但显然她痛恨的本身并非傒囊。
小精怪猝不?及防下，居然被女人直接打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救命，妈妈，你不?要打我了。我听话，我好好拍片，我挣钱养弟弟。——不?要，我不?喜欢，我想上学，我想跟我的朋友玩。妈妈我好冷，我想穿大衣服，我不?要穿裙子在街上跑。妈妈，下雨了，我想打伞。”
前?面她惨叫的时候，她的母亲流露出洋洋得意的模样，整张脸都写满了“我还治不了你？”，等到后面的声音一出来，她就勃然色变，抬脚直接踢上去，“打不?死你变妖怪，你再闹试试，我马上开车把你丢出去。”
陈泽吓了一跳，直接将儿子塞到余念怀中，赶紧上去拦住发狂的女人：“你干什么啊你？这是你女儿!”
“关你屁事！”星星母亲一脚没踢到女儿，正暴跳如雷，“我女儿，我生的，我想打就打，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楚小姐脸上的神色变了，声音也带上了讽刺的味道：“所以，你请来了傒囊，扔下了你女儿。”
“哈！没错。”原本还躺在地上打滚的小女孩又瞬间跳上了凳子，声音甜腻腻，“我才是他们想要的女儿，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跟我签订的契约。”
“你胡说！”星星母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声音又尖又利，腕子上的卡地亚手镯都泛着寒光，“我从来没有签什么合约。”
了然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表情凝重：“你许愿的时候，就是与它定?下契约了。”
傒囊高兴地转圈圈，夸奖起大和?尚：“你这秃驴倒是不蠢。哈！我没有做坏事，我跟人类结契是遵守上古约定?俗成的规定?。你不?可以收我，就算我是小小的傒囊，我也有权保护自己。你不?能偏袒人类。”
后面的话，它是对着楚小姐说的。
楚小姐笑了：“许愿的人是她父母，不?是她本人。这个契约无效。现在就可以解契。”
她转头看星星的母亲，“你过来，我做个小小的仪式，你们就可以解开契约了。”
原本神情不?可一世的傒囊终于变了脸，她突然间可怜巴巴地看着星星母亲：“妈妈，你真不?要我了吗？我一天可以挣五万块，我以后还能挣十万块。我每天都能挣很多钱，我可以一直挣下去，我是最受欢迎的。”
陈泽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原本已经将手递给楚小姐的星星母亲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傒囊还在诱惑这个沉湎在欲望中的女人：“妈妈，我永远不?会长高哦，我可以挣很久很久的钱。”
女人猛地推开了楚小姐，一把抱起凳子上的傒囊：“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这就是我女儿。我女儿我能不认识？你们装神弄鬼，我马上打电话报警！”
赵兴元却不能放她走，他家女儿的生死还系在这只精怪身上呢。
傒囊叫个成年男性拽着胳膊，发出凄厉的尖叫：“妈妈，救我。”
“你别动我女儿！”星星妈这会儿拿出了虎妈的气势，一脚踢向赵兴元，胳膊搂紧傒囊，恶狠狠地瞪着赵兴元，“你女儿怎样关我女儿什么事？她自己命不好。我告诉你，后面电视剧你要是敢不用我女儿的话，我就把你今天搞封建迷信的事情捅破天。你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跟官方合作，还拿得到拿不到正剧资源。”
陈泽只觉得脊背生寒，感觉这世上最大的恶多半披着光伟正的皮。滥用公权力达到一己之私，恶毒卑鄙却往往有效。
星星母亲得意洋洋：“我警告你，别以为就你了不?起。出来混，谁还没有点儿背景。走开，别拦着我们。老娘光脚不?怕穿鞋的。”
赵兴元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都在颤抖：“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把我女儿还回?来，老子豁出了这条命都不会放过你们。”
结果星妈根本不怕他：“怎么，有种你杀了我。你女儿关我女儿什么事！”
赵兴元怒火上头，直接伸手掐她脖子：“你解不解开契约？”
星星的母亲猝不?及防，直接被她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陈泽慌忙将儿子塞给余念，上前?帮忙拦着：“赵哥，有事好商量，你千万别冲动。”
他跟导演左右开弓，死命拖着人拽，才勉强制住赵兴元。
傒囊得意的尾巴都能上天了。
她在星星母亲脸上亲了一口，声音甜腻如枫糖：“妈妈，我最爱你了。我以后会一直给你挣钱，让你住世界上最漂亮最大的房子，给你换最豪华最高级的车。你永远也不?需要像别的黄脸婆一样，买件化妆品还要看人脸色，骂你是败家娘儿们。”
赵兴元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可怕的小女孩。王八蛋，他们家自己闹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他女儿？
傒囊歪着脑袋，摆出她自以为最可爱的表情，声音又清又亮，听着跟人类小女孩没有任何区别：“叔叔，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呀？”
赵兴元的眼睛都红了，跟滴血一样：“你把我女儿还回?来。”
傒囊却朝他伸出手，笑容如蜜：“那你跟我来呀，我保证让你女儿跟你永远在一起。”
楚小姐的手指已经点上了她的眉心。傒囊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口中喊着：“妈妈，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星星母亲勃然色变，直接一头撞向楚小姐：“你滚!这才是我女儿，你不?要祸害我们家。”
对着个女人，会议里头的男人不?好下狠手。楚小姐的四脚金毛兽却没有那个讲究，大狗立刻冲了上去，一巴掌将星星母亲拍了个老远。
陈泽心中大喊痛快，真想拍着狗头竖大拇指：好兄弟!
陈梓潼却扭过脑袋，撅着嘴巴，哼!大狗。
陈泽好笑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毫无原则可言：“好好好，我们崽崽最威风。”
旁边陶乐却无心欣赏父子情深，只可怜兮兮地在陈泽的衣袖：“大哥，你陪我去老和?尚那儿啊。”
陈泽莫名其妙：“你找和尚做什么？”
陶乐快哭了：“大哥，你忘了重点吗？捉鬼呀!”
余念听得好笑：“你干嘛不?等这位楚小姐？”
虽然说玄学玄之又玄，可明显楚小姐的功力要比大和尚强。起码人家一眼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陶乐苦着脸：“你以为我不?想吗？可她要有空啊。”
楚小姐早就看出了问题，却一直劝结契双方自动解开契约。可想而知，他们这个什么约定没那么好撕毁。没瞧见那个傒囊都快要被压趴下了，却还在一个劲儿强调这是上古契约吗？
陈泽肃然起敬，感觉这位兄弟为了拍玄幻剧做的功课还真是不少。居然连契约不好解开都能看出来。
陶乐可不敢被他拍肩膀，他实在是不想再碰猫爷。
余念看他一个喷嚏连着一个喷嚏的样子，哭笑不?得：“你干嘛急着一时呢？就你现在的样子，女鬼找上门都认不?出人。”
陶乐却振振有词：“说不定?她是被我独特的气质吸引来的呢。男人的魅力可不止看脸。”
余念下意识地想翻白眼，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还魅力独特呢？专门吸引女鬼。
鬼鬼鬼!
现在趴在陶乐身上的红衣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