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喵喵的裤脚被挽起来,上面赫然有圈青紫的印子。

医生过来看了,考虑是外界压力所?致的皮下毛细血管破裂。简单点儿讲,就是被人攥的。

赵兴元脸色灰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打着哆嗦:“陈老弟,你,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泽抱紧了怀里头的儿子,轻轻拍小家伙的后背。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他不愿意让儿子参加这种类似于三堂会?审的场面。但陈梓潼也是当事人,当?时经历的事眼下除了他们父子俩以外,没人能说得清楚。现在喵喵还昏迷不醒,陈梓潼小朋友也要为小伙伴贡献一份力量。

“我长话短说,我带儿子挖竹笋的时候,看到喵喵跟星星手牵手去找赵哥你。”

陈泽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他看到的情况,最后盖棺定论,“我不知道为什么星星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可能是被魇住了。不过你们得相信我,这真?的不是普通的失足落水。不然你们要怎么解释就那么条小河,为什么你们半天找不到我们人?”

就算突然间大雨倾盆,整个世界都像断电了一样,但这是二十一世纪啊。人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一条小河沟还能难得到他们?

“陈……陈哥,你说是只会发光的兔子救了你们?”一直在角落里安静当?壁花少年的陶乐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没错。”陈泽直接转头招呼面色凝重的导演,“您还记不记得先前在集市上,那头牛发狂冲向我们的时候……”

“牛还发狂了?”赵兴元暴怒,一把抓住导演的衣领,“你们他妈的是怎么做事的?疯牛你们还买回来!”

陈泽赶紧拦住:“赵哥,你别激动。牛发狂这种事没办法预料。那牛很老实,就是当时碰上了屠夫受的刺激。”

导演快要被赵兴元掐死了,咳嗽了好几声,才气喘吁吁地回应陈泽的问题:“记得啊,陈老师,怎么了?”

“我当?时以为自己遭遇了海市蜃楼,我看到的就是那只会发光的兔子跟一头紫色羽毛的鸟。”陈泽苦笑,“我知道这事听上去很难理解,但我的确看到了啊。我骗你们也没有任何意义。”

房间里陷入沉默。

陈梓潼给父亲背书:“我也看到了,大兔子,眼睛发光的大兔子。”

陶乐突然间一拍手,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知道了!是吼,上古神兽吼。它样子跟兔子很像,就是耳朵又尖又长。它体型小,但很能打,靠吃龙为生。”

陈梓潼瞪大了眼睛,直接将脑袋扎进了陈泽怀里,像是被吓到了模样。

陶乐尴尬地摸了下脑袋,结结巴巴解释:“我接了部网剧,玄幻的,里头有各种神兽,所?以我就看了点资料。”

导演直接摸出手机,搜索了会?儿照片,塞到陈泽眼前,麻烦他帮忙辨认:“陈老师,是不是这样的?”

赵兴元也凑过脑袋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喵喵的泥雕吗?”

从地摊上买回来的破烂玩意儿,他看不上,却也没拦着孩子当?成宝贝随身带。

陈泽也猛地想起前情:“对!就是泥雕。在集市上对付疯牛那回,他俩直接将泥雕丢了过去,然后我就看到了金光。”

这一回也是一样的,因为他的手表根本砸不出去。是他家崽儿情急之下将泥雕往那鬼里鬼气的小女孩身上丢。接下来,那只会喷火的兔子就出现了。

赵兴元当?机立断:“那位摆摊子的姑娘在哪儿?我想找她帮帮忙。”

不管女儿落水这件事跟她有没有关系,但那只什么吼救了女儿的命却是事实。

陈泽摇头:“集市上的人也不认识她,旁边杂货店的老板说她是生面孔。但我想既然她主动卖东西给我们,那后面她应该还会?主动找上门。”

毕竟当?初这人可是从他手上拿了一千五百万,现在没理由一千五百块就填饱了她的胃口。

赵兴元这头肥羊可比当?年的他膘肥体壮多了。

护士进?病房给孩子挂水,赵兴元突然间暴躁:“挂什?么挂都挂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女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值班小护士吓得不轻,花容惨淡,结结巴巴道:“现在我们也在观察,等天亮了再请会诊,进?一步明确情况。她刚掉进?水里了啊。”

陈泽赶紧帮忙讲和:“对不起,护士小姐,您别放心上。他太担心他女儿的情况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家伙儿心里头也隐隐约约有数,赵喵喵的昏迷恐怕没办法用单纯的医学原理来解答。

否则同样是落水,为什么陈家父子安然无恙?偏偏她一个小姑娘昏迷不醒呢。

护士不敢在房间里头多呆,换了水就赶紧出去了。

导演立刻表态:“赵老师,我们一定?想办法尽快找到那女人。你放心,这事儿我们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

赵兴元却没办法将希望寄托在他本来就已经失去信任的节目组身上。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好端端的,家里头是揭不开锅还是没衣服遮身了,他猪油蒙了心,带女儿跑这种鬼地方拍什?么综艺。

姑娘那是要娇养的,跟小子能是一回事吗?

陈泽家的小崽子跳进水里头爬上岸,又生龙活虎跟个没事人一样。

赵兴元阴陈泽脸问节目组要手机。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在娱乐圈里头混的,不说拜什?么活佛干爹,起码也有几位风水先生指点行居讲究。

陈泽不好凑到人家边上指手画脚,只带着儿子退到边上去。

陶乐却趁机悄悄拉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给他看手机图片:“陈哥,你说得那位小女孩是长这样还是这样?”

陈泽看着手机上的两张卡通人物,有点儿懵:“这是什么?”

“左边是这个红衣服的叫魍魉,就是魑魍魉魍魉的魍魉,这是一种山间精怪,会?放迷雾,最擅长迷惑人。右边这个叫傒囊,长得跟小孩子一个样。它可吓人了,爱牵人手带着人走。但是人一到它住的地方,就会死去。”

陈泽脑子一个激灵,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没等他理清楚自己的思路,门外就冲进个人来。

余念跑得头发都散了,脚一瘸一拐的,嘴里头喊着:“人呢?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你们到底有没有把艺人当?人看?好,我知道,我们这种乙方都是求着你们过日子的,求你们赏口饭吃。但是,你能不能稍微讲点儿心,把人当人看啊?梓潼,我的梓潼啊!都是阿姨不好,阿姨不该给你爸接这个活,阿姨挣钱养你就好了,阿姨让你来参加什?么狗屁节目啊。救生员,没有救生员你们就让孩子去水边?谁不是娘生父母养的,你们还有没有心?你们把我的梓潼还回来!”

经纪人一边哭一边骂,雷霆万钧,导演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却一声都不敢吭。

直到陈梓潼默默地跑过去,抱住余念的腿,抬起头来:“念念阿姨,我在这儿。”

余念的妆花了,一张精致的巴掌脸现在瞧着跟个小丑似的。她顾不上仪容,一把抱起地上的崽儿:“我的梓潼啊,你吓死阿姨了。乖崽崽别怕,以后阿姨养你,阿姨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爸爸,没事的,爸爸去天上了,它变成了星星,一直看着我们梓潼呢。”

陈泽旁观全场,从头到尾没找到插话的机会。一开始他还有些?感动,感觉自己跟余念果然有过命的交情。余念对他家崽子真?的没话说。听到后面,他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天上的星星?喂喂喂,老子没死。我家崽崽不是孤儿。

余念被人拍肩膀,下意识地扭头,瞧见陈泽的脸,吓得她“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脚踝上,疼得呲牙咧嘴。

导演在旁边尴尬地解释:“陈老师,我们当时找不到你跟梓潼,怕出事,就联系了余老师。”

当?时天黑地暗,风雨交加,本地的搜救部门都出动了,也没找到他们三个人。说实在的,最后能看到他们还活着,他当?时都跪下来感谢老天爷保佑了。

结果刚才余老师到医院时,询问外头的护士抢救结果怎么样。护士听了个没头没尾,只满头雾水,哪儿来的大人抢救啊?就有个小孩还在抢救,还没醒呢。大人去哪儿了?她真不知道,反正没送到医院来抢救。

导演还没来得及解释呢,余老师就下意识地以为大人已经没了。

陈泽看余念疼的眼睛眉毛揪成一团的样子的样子,怪不好意思的:“对不住,让你费心了。”

余念却没看他,她立刻拿出卸妆湿巾擦脸,嗓子还哑着,脸上的神情却已经调整出了新姿态。经纪人单刀直入:“导演,您辛苦了,今天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是圈里头混的人,导演哪里有不明白她意思的道理。这件事他们经纪公司这边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相应的,节目组乃至节目背后整个平台必须得给出有足够诚意的赔偿。

否则的话,没道理他们的艺人白吃亏啊。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陈泽已经糊成这样了。就算惹毛了节目组所?在的平台,也没什么大不了。

《带着爸爸去冒险》算是台里头的王牌节目,导演自然在台里地位不算低,有自己的人脉。

他痛快得很:“陈老师见义勇为,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余老师你放心,我们不会?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他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赵喵喵现在虽然昏迷,但人还有气啊,只要活着就终归有办法。就像面前这位陈泽,在ICU里躺了两年,不也照样醒了。

要是陈泽当时没跳下去救人,这事儿才真?叫没法收场呢。

余念立刻又拉上赵兴元当?盟友,态度摆得坚决又明确:“赵老师,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您尽快开口,千万别客气。咱们现在一切以孩子的安危为重。”

赵兴元捏着手机从卫生间里头出来,面色凝重,只匆匆朝余念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现在满心都是女儿的事,完全顾不上其他。

“咦——小喵。”被陈泽抱在怀中的陈梓潼伸手指向?门外。

外头果然传来喵呜的叫唤,旋即不知道是护士还是医生念了句:“谁家的猫,不要带到医院来。哎哟,怎么这猫还少?了只眼睛啊。”

陈泽心中一惊,这地方盛产独眼猫吗?怎么又来一只?

陈梓潼则挣扎着要下去找小喵,还振振有词地强调:“喵喵最喜欢小喵了。”

赵兴元的眼睛立刻红了,还伸手摸了下陈梓潼的脑袋。手机响起,他赶紧转过身去接电话。

余念拉了下陈泽,示意他跟自己出去。现在他们待在病房里恐怕不方便,到底是涉及了神神怪怪的东西,赵兴元明显不想让旁人知道太多。

两人赶紧借着陪陈梓潼出去找猫的机会,跟着出了病房门。

小野猫尾巴摇得跟又多出来两条似的,额头上的眼睛盯着陈梓潼,喵喵叫个不停,大眼睛闪闪发亮,里头全是渴慕的信息。

陈泽抱着儿子蹲下身,伸手揉了把小猫崽子的脑袋,嘿,还真?是他家崽儿在屋顶上发现的小喵。

小东西,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傒囊的说法,陶乐理解错误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作者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