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下了之后,班长便去老葛那里拿了成绩排名贴在了教室前面。
草莓没过去看。
林心怡因为觉得人实在太多,也没立马过去,而是转过身子跟草莓聊天：“草莓,我都有些不敢再去看成绩了，唉……”
她自顾自地说了会儿,草莓只是轻轻应和着,也没主动说什么。
林心怡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慢慢止住了话头,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草莓几眼，立马想起期末考试那天草莓还发着烧，这次的成绩相对于上次来说肯定会有所退步。
她动了动唇，突然觉得自己这张嘴真是笨拙，到了这种时候竟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草莓。
草莓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地也抬眼看她,目光澄澈干净：“怎么了？”
林心怡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但还是很想给草莓几句安慰,无论说什么都好。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草莓软乎乎的手心：“草莓，你别太在意这次的成绩了，毕竟你那天生病了，失误是在所难免的。”
草莓心中一暖，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朝着她点点头：“你放心，我可没那么脆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草莓下午放学经过成绩排名那边看到自己的成绩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沉了下来。
她退步得太多了。
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还在正常水平内，也没有多出彩。
但是第二天的英语和综合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直接将她的名次拖了不知道多少。
其实白天她也听到了一些。
她上次毕竟考到了年级第二，这次的成绩出来之后，她就听到有些人说她的成绩退步了很多。
老师评讲试卷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头昏脑胀做出来的题目，她现在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填的答案是什么了。
“草莓，你没事吧？”林心怡还站在她的身边，见她沉默地看着排名半天没吭声，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事。”草莓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林心怡笑了笑，“还能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考了年级第二，可能她接受得会更快。
草莓回到家里，林颖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草莓，期末成绩出来了吗？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看着林颖满是期冀的眼神，草莓努力安抚了自己那么久，在这一刻好像都白费了。
她没有立马说话，低着头走到沙发边上，将书包放了下来。
见她这种反应，林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次没上次考得好？”
“嗯。”
看得出来，林颖还是有些失望的。草莓既然有那么能力考到年级第二，那努把力，第一肯定也不是问题啊，怎么这次就……
不过她为了照顾草莓的情绪，也没有直接将这话说出来，分外大度地说道：“偶尔一次失误是难免的，那这次是年级第几？”
她好像认定草莓就算退步了，也一定在年级前十。
草莓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起头来看了林颖一眼，轻声问道：“妈，上次我就说过了，考第二是因为我超常发挥，并不是我真正的水平……”
“哎呀，什么超常发挥？你要是没那个水平，也不可能考到年级第二啊。”林颖却格外固执。
草莓轻叹口气，眉宇间显现出几分纠结。
林颖这样说，她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草莓和林颖同时望过去，是草律下班回来了。
见草莓和林颖两个在那儿大眼瞪小眼，草律笑了笑，将公文包放到一边，问她们：“干啥呢你们这是？在这儿等我回来啊？”
草莓抿唇笑了笑，林颖则是说道：“草莓今天出期末成绩，我问了老半天了，她就是不告诉我。”
草律和草莓对视一眼，有些明白草莓的心思，于是便走过去揽过林颖的肩膀：“她不想说就算了嘛，只是一次小考试而已，又不是高考。”
林颖却不吃这一套：“怎么是小考试了？这可是期末考试。草莓，你快告诉我，这次到底是多少名？没有年级前十的话？前二十总该有吧？”
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但明显对前二十都不怎么满意。
“你干嘛对孩子要求这么高？她第一次不也就考了二十来名吗？怎么现在你又让她考到年级前十了？”
“你懂什么？”林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第一次确实是二十多，但上一次她考了年级第二啊！”
听着他们的对话，草莓觉得心里有点儿乱，顿时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反正林颖如果真的想知道，也总会有办法的。
“这次我考了五十三名。”
她的声音格外平静。
林颖却愣住了，有些不敢确定地重新问了一遍：“多少？”
“五十三。”
说完，草莓有些疲倦地垂下眼，提着书包往自己的房间走：“我先回房间了。”
林颖站在原地，震惊之下甚至都忘记了愤怒，好半天之后才转头抓住了草律的胳膊，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没听错吧？草莓说的是五十三？”
草莓已经回到了房间里，被林颖问了半天，她的心情也重新回到了低谷。
这次的成绩这么糟糕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场面，虽然她也不奢求自己能像上次那样超常发挥，但是……
也不至于要摔得这么惨。
草莓低低叹了一口气，刚把书包里的作业拿了出来，房间的门就突然被人猛地推开，林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林颖会有这样的反应，草莓也并不奇怪，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十分清楚，林颖有多么在意她的成绩。
她努力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索性就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狂风暴雨的到来。
“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专心学习你不听，非要去玩游戏，现在好了，退步了这么多终于满意了？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丢人！”
林颖又将一切推到了游戏上面。
不是这样的，不关游戏的事，是她自己的原因。
草莓摇了摇头，却让林颖更加愤怒：“你还不承认？之前我管你管得严，你就从来没有考出过这种成绩，还不是我最近对你的要求放松了一些，结果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好心？看来以后我是一丁点儿都不能纵容你了！”
说没有一点委屈是不可能的，眼见着林颖越说越难听，纵使草莓脾气再好，也有些忍受不了了。
她刚开口反驳了半句，就被林颖气急败坏地堵了回去。
草莓的顶嘴对林颖来说明显是火上浇油，说到后面，草律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你少说一点儿。草莓肯定也不想考成这样的。”
“她不想？”林颖冷哼一声，“她要是真不想，还会这样跟我顶嘴？”
屋内的空气压抑得让草莓有些喘不上气，她早该知道的，但凡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误，林颖都会认为是游戏的错。
她不再说话了，却依旧无法让林颖满意。
“你怎么不解释了？”
草莓没看她，声线压得很低：“没什么要解释的。”
“你看她！还挺理直气壮！”林颖指着草莓，对一旁的草律开始抱怨起来。
草律对草莓使了个眼色，让林颖冷静一些，几乎是强行将她拉了出去，但草莓仍就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林颖怒火中烧的声音。
草莓坐在桌前犹豫了两秒，站起身走了出去，草律和林颖在另一个房间里，草律压低了声音劝着林颖，却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草莓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想来想去，索性去江宴家里看看兮兮。
听起来还有些滑稽。江宴明明是希望自己帮他照看兮兮，结果现在他那里却成了自己的避难所。
没办法，她实在不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江宴家里没人，赵晋和陆一一般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
屋里的兮兮听到动静，小跑着过来迎接她，绕着她的腿蹭来蹭去，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
草莓低低笑着，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蹲下身子摸了摸兮兮的小脑袋，放轻了声音问它：“兮兮，有没有想我？”
“喵。”兮兮做出了积极的回应。
草莓拿着逗猫棒陪她玩了一会儿，又给她添了些猫粮，之后才重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兮兮正在房间里吃东西，草莓一个人坐在那里，突如其来的空虚感瞬间将她紧紧包围，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负面情绪又一瞬间浮现出来。
这里不是家里，也不是大街上，就算在这里哭出来了，也只有兮兮能看到。
所以……是没关系的对吧？
这样想着，委屈的泪水便再也克制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尽管这里没有人，草莓还是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一下一下地小声抽泣着。
等兮兮吃完猫粮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草莓哭得鼻子红红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巾。
兮兮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草莓脚边，又一下子跳到了沙发上，低着头舔了舔草莓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她。
草莓原本还在专心哭着，被兮兮这么一闹腾，便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兮兮的毛，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你应该是条狗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江宴打过来的。
草莓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自己这样子会不会被江宴给轻易识破，等到电话要被自动挂断的时候才终于接了起来。
“喂？”
“喂。在干嘛呢？”江宴的声音带着笑，应该没听出来什么异常。
但现在没听出来，不代表接下来不会听出来，因此草莓也尽可能地少说一些以免暴露：“没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江宴却突然顿住，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怎么了？”
草莓心里一跳，瞬间还有些慌神：“嗯？没怎么。”
不会这么快就被江宴发现了吧？真让人头疼……
“好像有点儿鼻音，感冒了？”
草莓一愣，顺着江宴的话应了下来：“嗯，有点儿。”
“是吗？”江宴在电话那头小声说了句什么，好像提到了买药的字眼，但草莓并没有听清。
她刚准备问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今天赵晋他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草莓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想要找个房间躲会儿，然而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草莓？”
身后传来的却并不是赵晋或者陆一的声音。
是江宴。
草莓的身子骤然僵住，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刚刚哭过，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狼狈模样，就那样转头望了过去。
等看请江宴脸上的错愕时，她才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拿起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现在再躲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此草莓也只能硬着头皮看向江宴，问道：“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算突然。”江宴背过身子关上门，接着又转身往这边走来，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正准备跟你说一声的，没想到……你就在这里。”
他原本是笑着的，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些，伸出手用指腹擦掉了草莓眼角残存的一抹泪痕。
草莓的身体彻底僵在那里。
她刚刚其实本来可以躲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那样做……
“怎么哭了？”江宴的声音再度响起，草莓的意识也终于被唤了回来，退后一步跟江宴拉开了距离。
“没什么。就是期末没考好。”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开始怅然起来。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回来了？”
江宴装作不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抬手摸了摸下巴，半眯着眼：“怎么？不想我回来？”
“没有。”草莓连忙摇了摇头，又抬眼看他，“那……你这次回来了还会走吗？”
态度看上去格外小心，倒是让江宴有些心疼起来。
他叹了口气，揉了一把草莓的头发，笑容中显出几分无奈：“在我面前用得着这么谨慎？放心，不会再走了。”
说罢，他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看来是真的很舍不得我啊？”
草莓抿着唇，用眼尾扫了江宴一眼，不过她现在眼眶微红，看上去着实没什么威胁。
她重新坐到了沙发上，有些想问江宴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想了会儿，却开口道：“你这个时候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躲开期末考试吧？”
毕竟期末考试也刚刚结束不久。
江宴轻笑出声，眼中笑容肆意：“这都被你发现了？”
然而草莓却又兀自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每次都考年级第一，根本没必要躲考试吧？”
江宴仍旧是笑着，也没否认。
刚刚哭了很久，草莓的眼睛耷拉下来，竟然涌出了些许困意。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继续听江宴说着：“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直很想你。”
草莓撇了撇唇，痞气的语调，一听就知道又在逗她。
“毕竟……真的很喜欢你啊。”江宴慢悠悠地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草莓的表情，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表白，表面上虽然如此平静，心里终究难免紧张。
然而他半天没能听到草莓的声音。
难道被他吓得不敢说话了？
江宴犹豫着转头看过去，却看到草莓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
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她竟然就能这么睡过去了……
江宴摇了摇头，却小心地站起身来，将草莓的身子扶着躺在了沙发上，又去房间里拿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过去了……
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男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心作祟，江宴伸出手戳了戳草莓微红的鼻尖，不过也没太用力，生怕将草莓给吵醒。
刚回来，他也没别的事，悠悠闲闲地坐在旁边看着草莓的睡颜。
又忍不住有些惆怅。
生平第一次表白，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中落幕。
静谧的时光没过去太久，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接着屋子里便响起赵晋的大嗓门儿：“哎，我怎么觉得今天这屋子里有些不一样？陆一，你快看看，到底是哪儿不对？”
陆一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鞋子：“江哥回来了……”
草莓也在。
后面半句话他还没说完，赵晋就已经兴奋地换上鞋冲了进去：“江哥，你回来了？怎么都没说一声啊！”
跑到江宴面前，他才注意到江宴的眼神似乎有点儿可怕，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弱了下来：“江哥，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我很慌的……”
“安静。”江宴言简意赅。
“啊？”赵晋眼神茫然，余光却捕捉到沙发上好像还躺着个人，“这不是草莓吗？”
惊讶之下，他又忘记了要压低声音，说完之后顿时觉得江宴的目光分明是恨不得杀了自己。
赵晋后背一凉，欲哭无泪地跟江宴道歉：“错了，江哥，我真的错了。”
草莓原本就睡得不怎么熟，听到这样那样的声音顿时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先是看到了沙发边的江宴，接着又看到赵晋和陆一也在这里。
“咦？”她连忙坐起身来，盖在身上的毛毯也滑落下去，“我……我刚刚睡着了吗？赵晋……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晋一脸诚恳地跟草莓道歉：“对不起，草莓，把你吵醒了。”
“啊？没事。”草莓连忙摆了摆手，又转头看向江宴，“刚刚你是不是还在跟我说话？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模样看上去有些愧疚。
赵晋看了眼草莓身上的薄毯，开始对江宴吹起彩虹屁：“江宴，你也太体贴了吧？”
江宴轻飘飘扫他一眼，眼里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但也比刚刚稍微好了一些。
草莓在沙发上坐好，又把薄毯叠了起来放在旁边，见她已经醒来，赵晋顿时也不再顾忌，对着江宴问道：“江哥，你怎么就一声不响地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噢。”赵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草莓身上，“所以……你就只告诉了草莓，江哥，你这也太偏心了。”
草莓明白他是误会了，刚准备开口解释，却被江宴抢先了。
“嗯，确实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