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阿诺很大方的给瑶华宫的宫人们发红封,而宫人们也使劲拍着马屁。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摆着,年味十足。

后宫中只有她一个妃子,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情往来。于是她就叫御膳房做了几份糕点,等会出宫。

秋杏有些惊讶:“主子,您要去哪?”

“去看看姑祖母。”阿诺坐在梳妆台面前挑选着首饰。

姑祖母楚氏虽然免了一死,但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阿诺私底下也帮衬了一些,不过想想心里面还是不好受,所以只能等会出宫看看。

不过顾忌着宫规,她打算就去一上午。

秋杏一听,也懂了恻隐之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阿诺穿戴整齐后就拿着钥匙去了库房,挑了几匹适合楚氏这个年龄的布匹,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出来,打算一并送过去。

“小安子,你去那几框银丝碳回来。”阿诺又开口,像楚氏这个年龄的老人,自然要送一些实用的东西,“这天气还是比较冷的,我刚起来的时候还下了一场雪,如果没有炭盆,这冬天要怎么过?”

“奴才遵旨。”小安子应声道。

出宫怎么说也算是大事,阿诺差了向宁去乾清宫跟新帝说了一声。

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向宁走了回来,她朝着阿诺行了行礼:“奴婢已经通报给了陛下。”

“怎么去那么久?”阿诺有些疑惑。

“奴婢刚到的时候,陛下和姜老将军在御书房议事。”向宁如实回答。

阿诺挑了挑眉,“这大年初一还要议事,陛下真是勤勉。”

向宁没有说话。

阿诺也没放在心上,她披着红色的披风,坐上了轿辇,因为只去几个时辰,所以阿诺只带了向宁和白露还有小安子三个人。

临近宫门的时候,阿诺才坐上准备好的马车。

早上的雪下的不大,这会也融化了一些但为了安全,马车驶得很慢,一个时辰才到了楚氏居住的院落。

院落远离闹市,十分幽静,院外还有鞭炮留下的痕迹。

阿东是最先看到阿诺的,他惊讶地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平嬷嬷开口:“楚美人来了呀!”

阿诺笑着点点头,然后吩咐小安子把东西都拿进来。

阿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没想到您回过来小的这就去告诉姑奶奶去!”

“快进来坐吧。”平嬷嬷慈祥道。

阿诺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红封,道:“阿东,平嬷嬷,新年好!”

阿东曾经在蘅芜苑呆过,做事靠谱,而平嬷嬷又跟着楚氏一起度过了大半辈子,那关系自然是不用说,阿诺对他们还是挺放心的。

平嬷嬷嗔了她一眼,“这怎么行呢,快收回去。”

楚氏住的这个院子是阿诺找的,是个一进院,住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很快,屋里头的楚氏出来了,她看见阿诺很是欣慰,不过礼不可废,她赶紧躬身做揖:“民妇参加楚美人……”

阿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着楚氏,“姑祖母,您这是要折煞我啊。”

经楚氏这么一提醒,平嬷嬷和阿东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行礼。

阿诺有些无奈,“你们快起吧,外面凉,咱们进屋说吧。”

楚氏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她亲热地抓起阿诺的手,带到了外间,屋子里烧着地龙,也不算太冷。

阿诺看着里面的陈设,有些破旧。其实这里她是第一次来,就连找房子也是她托人去办的,毕竟那时候平阳侯府处在风口浪尖上,她不能轻举妄动。

“过几天我再让人捎点东西过来吧。”阿诺突然道。

楚氏摇摇头,“就我一个老婆子能用得上什么,你还年轻,而且后宫又那么复杂,肯定需要一些钱财傍身,就不要破费了。”

“这几个月您还过得好吗?”阿诺给她斟了一杯茶,“有什么需要的您可一定要跟我说啊。”

楚氏叹了一口气,想起之前的种种,唏嘘不已,不过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小辈了,“陛下对你……还好吧?”

她知道后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以心里面不免有些担心。

阿诺眼眸一闪,道:“我在东宫怎么样,在后宫就怎么样,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

“东宫和后宫又不一样,后宫牵扯的事情比较多。”楚氏也没有什么门路去打探朝中的事情,但也知道现在后宫只有阿诺一人,就不知道将来陛下广纳后宫后,阿诺斗不斗得过那些人,“这后妃身后的势力总是错综复杂,你如今也没有娘家给你做靠山,万一她们欺负你……”

阿诺笑道:“那我就不去争宠,虽然还在后宫,但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你这孩子……”楚氏失笑一声,但也知道阿诺只有这一条后路可以走。后宫的妃子往往与前朝的势力是相辅相成的,帝王要靠后宫的关系去制衡前朝错综复杂的势力。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快中午来,咱们去做午膳吧。”

原本楚氏是想着用昨晚的冷菜热热将就一下,但阿诺来了,她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于是招呼着阿东烧水杀鸡。

阿诺只会做一些简单的糕点,对做菜什么的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坐在椅子上和楚氏继续唠嗑。

“姑祖母,你这里只有两个人,是不是不太方便?”阿诺主动挑起话题,“平嬷嬷虽然手脚麻利但也上了年纪,我怕有时候她招呼不过来。”

“那你是?”楚氏隐约猜到阿诺的意思。

“我今天带了两个侍女过来,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叫白露。”阿诺解释道,她语气轻缓,“她是我从袁州带回来的丫鬟,送去宫里面学了几个月规矩,但我想着她还小,或许不太喜欢宫里的生活,而且我身边的宫人已经够了,就想着叫她过来陪陪您。”

“这事你决定就好。”其实楚氏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等阿诺把这件事跟白露说了之后,白露想了想便点头,她自小就在民间生活,很是自由,如今有选择,她自然随着自己的喜欢来。

-

阿诺是未时三刻才回宫的。

一到瑶华宫,小桂子就神秘兮兮道:“主子,您走后奴才就去打听了一下,姜老将军早晨去御书房,是为了逼陛下立后。”

阿诺站在屋子里,任由秋杏给她解身上的披风,闻言挑眉,“立后,立谁?”

“还能有谁呢!”小桂子一拍大腿,“姜老将军的嫡孙女姜婉儿姜姑娘呀!”

阿诺怔忡了一下,随后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现在虞彦歧已经手握大权,如果再娶了将军的孙女,那更是如虎添翼。

“而且那位姜姑娘与陛下也算青梅竹马,或许还能成就一番佳话呢。”阿诺继续开口,“虽然现在还未扩充后宫,但后位一直空悬着也不好。”

“朕真没想到楚美人那么大度。”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人还没到,宫人们便跪了下来。

虞彦歧披着一件暗紫色的大氅走了过来,方庸等人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阿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而后也恭敬行礼,“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福。”

虞彦歧低头冷冷地看着她,“是不是朕不过来,楚美人就已经帮朕的后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臣妾不敢。”那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这罪名可大了。

“你们都下去吧。”虞彦歧对着宫人们道。

小桂子担忧地看了阿诺一眼,迟迟没有起身,还是小安子强行把他给拉走。神仙打架,他们只是蝼蚁,还是保命要紧。

虞彦歧大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叫阿诺起身。

阿诺也没有开口,她后背挺得笔直,规规矩矩地。就是这样,虞彦歧越看越气,忍了许久,他道:“楚氏阿诺,是不是最近真太纵着你了,你敢妄议朕?”

“请陛下恕罪,后位空悬,陛下理应立后。”阿诺不卑不亢道这是身为一个后妃应该做的。

虞彦歧的脸沉的都能挤出水来了,“你非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朕作对吗?”

“陛下何出此言?”阿诺疑惑道。

虞彦歧冷笑,“阿诺啊阿诺,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这段时间一直对着朕若即若离,是把朕当傻子吗?你说说,你这是为了什么?”

一直没有点破的窗户突然被这一句话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陛下是九五之尊,高不可攀。”阿诺细声道,“臣妾只敢仰望,不敢做出逾矩之举。”

如果虞彦歧不点破那些朦胧的薄纸,不去质问她,或许他们今天还能坐下来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你在说谎。”虞彦歧毫不犹豫地拆穿她,“之前朕是太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楚阿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想撩拨就撩拨,想疏离就疏离,你是真把朕当成一个傻子吧,耍的团团转,好玩吗?”

阿诺垂眸,“臣妾真的觉得姜姑娘……”

“够了。”虞彦歧打断她的话,“你觉得这个借口朕会相信吗?朕看,你自己都不相信!”

阿诺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虞彦歧见状,心里的火气开始翻腾,“你说,你对朕疏离的理由,只要合理,之前的种种朕都可以不追究。”

阿诺沉默不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就算皇后不是姜姑娘,也会是李姑娘,张姑娘,然后还有四妃九嫔。

到了那时候,这后宫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没有母族的支持,她又应当如何立足?难道她要靠帝王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吗?

想到这,她心里面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你要不要以为朕之前宠着你,就可以拿你没辙。”虞彦歧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冷漠,“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也能让你一无所有。”

阿诺遍体生寒,原来帝王就是这个样子的,冷酷绝情。

她将来也一定会被舍弃吧。

“陛下。”阿诺哑声道,“如果臣妾让您失望了,那么您放臣妾去冷宫吧。”这样眼不见心为静。

她仔细想了想,就算她不去争不去抢,那些后妃就能放过她吗?

“你什么意思?”虞彦歧道,“你想去哪就去哪吗?楚阿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阿诺抬头,语气轻柔:“请陛下责罚。”

她不愿意回想过去,更不愿意回到过去。

她所求的,只是那一隅的安稳。

“楚阿诺!”虞彦歧加重了语气,声音冰寒彻骨,“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说!”

阿诺双手紧握,裙子已经被她捏得不成样子,“臣妾不能霸占您,臣妾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于陛下来说,臣妾已经是高攀了,能与陛下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臣妾很是满足。”

“楚阿诺,你记住你的身份!”虞彦歧突然凑近,抬手勾着她的下巴。

“进了后宫后,臣妾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有半分逾矩。”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阿诺迎上他的目光

“楚阿诺!”男人暴怒,他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眸,企图从她的眼里找出半分爱意出来。

他看了许久,只发觉曾经那个只爱对她笑的姑娘早就变得陌生了。

他不蠢,知道阿诺心里的担忧,他沉声开口,“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可以护着你,只要朕发话,就没人能欺负你。”只要你还跟之前一样。

“臣妾惶恐。”阿诺笑着说道。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朕说话。”

不知为何,阿诺想到了婉贵妃曾经说过的话。

——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谎言就是帝王的承诺。

虞彦歧漠然地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双含水的眸子,没有一丝笑意。他自嘲一笑,然后放开了手。

“你不愿是吗?”

“臣妾觉得这样很好。”

“来人啊,”虞彦歧开口,再次变成了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楚美人身染恶疾,今夜送去京郊的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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