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楚玉荷及笄礼的日子,虽然平阳侯府张灯结彩,但平阳侯和苏氏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苏氏,一副随时都能发火的样子,弄得下人们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东陵国及笄礼都比较繁琐,苏氏在这件事上不能马虎,正宾往往都是德才兼备的妇人担当,如果正宾来头大身份高,那么及笄的姑娘就越有脸面。苏氏挑来挑去,终于挑中了长公主殿下,原本按照驸马的那一层关系,长公主也爱屋及乌,对苏氏颇有照料,所以当苏氏把拜帖递过去的时候,长公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只是现在都快巳时了,长公主还没有来,苏氏有些焦急,她把方嬷嬷招呼过来,“你现在马上去长公主府上看看,这时长公主到哪了?”

方嬷嬷赶紧应声道。

苏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清楚记得自己给哪些府上递过帖子,可是目前为止过来的宾客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而且来的这些人都是一些无权无势的。

苏氏急得都要上火了,她问管家:“老爷呢?”

管家心头一跳,他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回夫人,老爷正在书房里画画。”

“啪——”苏氏随手把石桌上的茶盏给打碎了,她怒道:“自己的女儿及笄那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过来帮忙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悠闲地画起了画,莫不是还想着那个狐狸精!”

管家有苦难言,哪有这么说自己亲妹妹的,但他嘴上只能道:“老爷肯定关心七姑娘。”

“够了!”苏氏心里头不舒服,为今之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长公主身上,如果长公主过来的话,她看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话说!

“娘!”楚玉荷不知道从哪跑过来,她披头散发的,一看就是未梳妆打扮。

苏氏心疼,她拉着楚玉荷的手,“荷姐儿,你这是作甚?你这样像什么话?还不快去换衣服!”

楚玉荷身后跟着的几位嬷嬷头都大了,这位七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娘!长公主是不是不来了?”楚玉荷劈头盖脸地问道。

苏氏脸色一僵,她虎着脸道:“你从哪听来的混账话!长公主只是路上耽搁了而已。”

“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两个时辰是吧?”楚玉荷质问道。

苏氏眼眸微闪,也知道这句话有些牵强了,但她现在只能安抚道:“乖,听话,娘一定会把长公主给请过来帮你完成及笄礼的。”

“我和我的那几个小姐妹都说好了的,您可不能让她们看我的笑话。”楚玉荷撇着嘴,从一开始听说长公主要来给她当正宾,她就迫不及待地跟自己的小姐妹显摆。

苏氏一个头两个大,她示意身后的嬷嬷把楚玉荷带回去,“好好伺候着,真的吗?”

“是。”嬷嬷们哪敢说一个不字。

苏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转头问管家,“大姑娘呢?”

管家战战兢兢道:“大姑娘从昨日回来到今日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苏氏有些不放心,楚玉容可是这次及笄礼的赞者,主持着及笄礼的仪式,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正巧阿诺和楚玉婵换上一件新衣跨过门槛走了过来。

“母亲。”两人恭敬道。

苏氏正烦躁着,看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两个人,顿生警惕,“你们想要干什么?”

阿诺掩嘴笑道:“母亲说的哪的话,七妹妹的及笄礼,我们作为姐姐的,自然要帮衬一下。”

苏氏一点都不信,她道:“楚阿诺,你害我的容姐儿害得不够惨吗?还想要再荷姐儿的及笄礼上大闹吗?”

阿诺神色认真,道:“母亲,我在七妹妹的及笄礼上闹对我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坏的是我们平阳侯府的名声,我看啊,是母亲对我有什么误会。”

不管阿诺说的天花乱坠,苏氏依旧不信,“你们别跟上来,我这里不需要你!”

说完就带着管家匆匆离去。

阿诺失笑,她对着楚玉婵道:“我就那么面目可憎?”

楚玉婵道:“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

阿诺讶异了一会,才道:“你也是诚实。”

既然及笄礼不需要她帮衬,她也就回蘅芜苑了,原本她过来只是走走过场的。

因为及笄礼是一件大事,所以连蘅芜苑都下人们也派去帮忙了,现在的蘅芜苑只有虞彦歧一人,所以当阿诺走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虞彦歧坐在石凳上烹茶,他脚下是一只摇头甩尾的大黑狗子。

自从表明身份后,阿诺倒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越来越放肆了。

“殿下今天心情不错?”阿诺缓缓走过去。

“还行。”虞彦歧表情未变。

阿诺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发现威武将军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跟面对虞彦歧那副狗腿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呢。

也不知道这狗知不知道谁是主人。

“我刚刚去了一趟梧桐苑,听说作为正宾的长公主迟迟未到。”阿诺随意道。

虞彦歧勾唇讽刺道,“就凭她,也配?”

阿诺没有说什么,虽然虞彦歧这话看似狂妄,但事实如此。

她拿起桌上的一块绿豆糕,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眨了眨眼,这男人不会是想要在及笄礼上搞事吧?

不过这只是心里的一个想法,她自然不会蠢到要说出来,吃完一块糕点后,她就起身:“我明天就要去江南了,先回房看看还有什么没有收拾的。”

待阿诺进屋后,向禹才冒出来,他抱拳道:“主子,属下看到六王爷的马车了,估计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

虞彦歧刚好把茶煮好,他在面前的两只茶盏里倒了热茶,幽幽开口:“你想喝哪一杯?”

向禹心底一惊,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位太子爷的想法他也摸不透,向禹道:“属下觉得,这另一杯茶还是给五姑娘品尝比较好,毕竟主子您茶艺高超,自当让懂茶的人来品尝,属下只是一个大老粗。”

等他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难道是因为五姑娘没有喝完茶就回房了,所以太子殿下心生不满?

向禹觉得自己真相了。

虞彦歧轻嗤一声,没有理会向禹的话,“准备好了吗?”

向禹勉强跟得上虞彦歧的思路,他又是一抱拳,道:“马车已经备好了,主子您可以随时过去。”

“那走吧。”

另一边,苏氏急急忙忙地来到楚玉容的出云阁,侯在一旁的嬷嬷赶紧行礼。

苏氏一个巴掌打过去,骂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不叫大姑娘起来?”

冯嬷嬷有些委屈,她道:“老奴叫了,姑娘不肯出来。”

“她不肯出来你们就不会想办法了吗?”苏氏气急,她拍了拍门,轻哄道:“乖女儿,开开门好不好,你可以赞着,没有你,这及笄礼还怎么办下去啊。”

“快给娘开开门好不好啊?”

“这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可是里面的人始终不说话,无奈之下,苏氏只好把护卫叫过来。

待护卫把门冲开,苏氏看着楚玉容安静地坐在梳妆台面前,顿时松了一口气,容姐儿的脾性她知道,绝不会做轻生这种举动。

“容姐儿……”苏氏赶紧走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楚玉容一身白色的寝衣,面色苍白,哪还有往日逢温柔明艳?

苏氏看着一阵心疼:“容姐儿,你看看娘好不好?”

可是楚玉容恍若未闻,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在直直掉着泪。

苏氏又道:“你还没有吃早膳吧,娘叫厨房给你做你最爱的薏米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又是一滴眼泪,苏氏继续劝道:“今天是荷姐儿的及笄礼,你就算看在娘的面子上去吧,就算娘求求你了……”

楚玉容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掉眼泪。

“容姐儿,听话好不好?”苏氏近乎哀求道。

冯嬷嬷也在一旁抹眼泪,“姑娘从进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苏氏犹如在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正巧方嬷嬷过来了。

苏氏看了楚玉容一眼,然后起身走了出去,管家在一旁道:“夫人,前厅那边,七姑娘已经换好衣服了,就等着您过去呢。”

“叫她等一等。”苏氏放心不下楚玉容。

方嬷嬷率先开口:“夫人,老奴刚刚去长公主府上,却听到管事的说,长公主和驸马于昨日就前往雍州去了。”

苏氏一怔,此时她的脸色比那锅底还要黑,她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长公主和驸马不在府上。”方嬷嬷说。

苏氏稳了稳心神,有些身心疲惫,“你赶紧叫老夫人出来当正宾。”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只是说出去免不了要遭到别人的笑话了。

苏氏又回到了房间,楚玉容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问:“容姐儿,你是想让你妹妹成为全京城里的笑话吗?”

楚玉容眼眸一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难辨:“难道我现在就不是全京城里的笑话了?”

“你!”苏氏胸口上下起伏,“容姐儿,你要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女儿,娘会帮你的。”

楚玉容扯出一个笑容,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帮?怎么帮?现在我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苏氏还想说什么,但是管家又来催,“夫人,七姑娘叫你过去呢!”

苏氏叹了一口气,匆匆往前院走去。

方嬷嬷道:“现在吉时已经到了,如果再不开始的话……”

“我知道了!”苏氏烦躁道。

到达前院的时候,楚玉荷正在门口等她,“娘!”

她换上了一身粉色的襦裙,上面绣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楚玉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笑道:“娘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苏氏心里烦闷,连语气都有些敷衍:“好看好看,我先叫嬷嬷带你去后堂,等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楚玉荷的嘴立马撇了下来,她委屈道:“娘!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好看……”

“乖,娘的女儿当然好看了。”苏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进去吧。

前院里,所有宾客都到位了,原本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大院子来接待的,没想到连一半人都没到,所以显得有些空旷。

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经过苏氏的时候,冷冷开口:“看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你教女无方,我们平阳侯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我看你连你妹妹都半分都及不上。”

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了,苏氏身子颤了颤,凄凉道:“怎么?连您也想让苏清雅进门?”

“明日我就上汾阴侯府说亲去,许苏姑娘一个平妻之位,对外就宣称铭儿对苏姑娘情根深种,两人互相爱慕,只有这样才能堵得上悠悠之口。”

苏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问道:“你母亲,您又是置我于何地?”

老夫人一挥袖,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敢说?”

苏氏站在原地,今天天气很好,烈日炎炎,但是她却像坠入冰窖一样,浑身发冷。

“夫人,咱们该进去了。”方嬷嬷提醒道。

苏氏恍若未闻,一直到阿诺的出现,她都没说一句话。

阿诺关切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很差,难道是因为这个及笄礼累的?”

不管苏氏有多不待见她,但于情于理,阿诺作为楚玉荷的姐姐,都要出席这个及笄礼。

苏氏已经没有心情对她冷嘲热讽了,她任由方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了院子。

阿诺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怎么没有看见大姐姐呀?难道是睡过头了?”

苏氏闭着眼睛,她感觉阿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箭一样直直插.进她的五脏六腑。

“你大姐姐身子抱恙,恐怕当不了赞者了,你就代替你大姐姐过来赞礼吧。”苏氏心中酸涩不已。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能参加七妹妹的及笄礼,是我的荣幸。”阿诺扬起嘴角。

进了大厅后,阿诺才发现前来观礼则也就七八个,着实有些寒酸,她之前可是听说楚玉容及笄礼的观礼者可有三十多位,一度成为京城的美谈。

阿诺朝着上首的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恍若未闻。

阿诺也不在意。

角落里有几位乐者在演奏曲目,香案置在大厅的一侧,三炷香摆放在香炉面前,香案前就是老夫人坐的地方。不多时就有三个丫鬟手拿推盘走了过来,把发笄,发簪,钗冠置于香案上。

阿诺提裙上前,声音婉转:“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

说完洋洋洒洒的一大串之后,阿诺才点燃蜡烛,燃起檀香。

然后再把苏氏与众位宾客迎了进来。

“笄礼开始,请笄者入东房。”阿诺又道。

一旁有丫鬟端着盥,阿诺下盥洗手后,便上前几步,等待着楚玉荷出来。

楚玉荷一身采衣,身后跟了几位面容姣好的丫鬟。

按照及笄礼的流程,她要先与阿诺互相揖礼,然后再揖拜父母,正宾。

可是楚玉荷一看见阿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也不顾在座的这些人,伸出手指指着阿诺的鼻子骂道:“凭什么要我跟一个外室女作揖?”

“荷姐儿!”苏氏有些头痛,她抬高声音,希望楚玉荷能够听话,“她是你姐姐,又是你及笄礼的赞礼,你怎么这么跟你姐姐说话!”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楚玉荷大叫道,她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过,“娘!你这么能这样?大姐的及笄礼那是宾客纷至,空前绝后,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将就呢?观礼者来的不多,我忍了;长公主没有过来,我也忍了;为什么连赞礼楚玉容都交给一个外室女来做?这不是埋汰我吗?”

“荷姐儿!”老夫人的声音暗含警告,“现在是及笄礼,你该听话!”

楚玉荷后退几步,这一刻她恨极了楚玉容。

因为楚玉容,她看到这些贵女们不加掩饰的嘲讽,楚玉容都已经成了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来糟践她?

呵,拿一个外室女去给它她做赞礼者,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这及笄礼我不弄了!”楚玉荷把香案上的发笄和发簪全都扫到了地上,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全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让楚阿诺来给我做赞者,除非我死!”

她不喜欢这种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感觉,所以她口不择言了起来:“做错事的是楚玉容,把苏纯逸变傻的也是楚玉容,为什么遭受白眼的是我?为什么被世人讨论的还是我?她楚玉容怎么不去死呢!她死了咱们平阳侯府就不会蒙羞了!”

“荷姐儿!你说什么!”苏氏站了起来,她气的全身发抖,“她是你姐姐啊!你的亲姐姐!”

“她害死表哥的时候,她不来参加我及笄礼的时候,她有想过我是她妹妹吗!”楚玉荷怒瞪着苏氏,“她根本不配当我姐姐!”

“够了!”老夫人拍了怕桌子,“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怎么闹?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看我们平阳侯府的笑话吗?”

如今楚玉荷也是破罐子破摔,她道:“咱们平阳侯府不早就成了外人眼中的笑话了吗?祖母,你别在自欺欺人了。”

老夫人黑着一张脸,道:“既然这个及笄礼你不想继续办下去,那我也不勉强。”

她扫了苏氏一眼,冷笑道:“看你养的两个好女儿。”

阿诺倒是面无恼意,她笑道:“七妹妹,今天可是吉日,错过了今日,可要等个大半年,到时候可不好议亲啊。”

楚玉荷扯了扯嘴角,因为楚玉容的关系,她现在已经声名狼藉了,靖岘哥哥肯定也会不喜欢她了。

苏氏刚想说什么,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她脱口而出:“容姐儿……”

因为苏氏的这句话,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苏氏心里紧张,她不知道楚玉容听进去了多少,她赶紧解释道:“容姐儿,你妹妹她没有别的恶意……”

“娘,你别再为我说话。”楚玉荷打住了她的话,声嘶力竭道:“这几日我被楚玉容这个女人还害得不惨吗?她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是吗?你对我永远都只有敷衍!敷衍你知道吗?”

楚玉容脸色本就白,听了楚玉荷这句话,身子摇晃了几下,要不是身旁有丫鬟扶着,估计早就倒了下来。

“冤孽啊!冤孽!”老夫人严厉说道。

“六王爷驾到——”一个尖锐又独特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赶紧纷纷起身走到院子里,准备迎接。

虞彦萧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直裰,一进来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他笑道:“都免礼吧,本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作为侯府的主人,老夫人恭敬道:“怎么会呢,六王爷能光临寒舍,参加小辈的及笄礼,是臣妇的荣幸。”

“那就好,那就好。”虞彦萧一摇扇子,“那就继续吧,本王就坐在一旁,不打搅吧!”

“不打搅。”老夫人叫了一个小厮再搬一个凳子过来,然后转身对着楚玉荷道,“继续吧。”

楚玉荷还被这个惊喜砸的有点晕,没想到六王爷会亲自过来参加她的及笄礼,这真的是天大的恩赐啊,放眼望去,还找不到第二家的及笄礼是如此的有脸面。

于是楚玉荷就晕乎乎地进了大厅,如果是六王爷在,那么她也可以勉强接受阿诺做她的赞礼者。

楚玉容本来就是半道出来的,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僵硬地站在最后面。

阿诺看了一眼被惊喜冲昏头的楚玉荷,觉得有些好笑,按理说六王爷是她的前任姐夫,如今婚已经退了,这前任姐夫还过来参加及笄礼,这不埋汰人吗!而且是个人都知道在及笄礼上迟到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这六王爷跟没事人一样。

阿诺稳了稳心神,继续主持着及笄礼,不过她还是发觉虞彦萧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那感觉很不舒服。

“太子殿下驾到——”又是一个太监的声音。

虞彦萧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随即站了起来,笑道:“皇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就是听说五姑娘的妹妹今日及笄,所以就过来看看。怎么说她也是孤的良娣,这点面子孤还是要给的。”言下之意,如果不是阿诺,他是不会来的。

可是楚玉荷什么都听不到,她只知道自己的及笄礼,不仅六王爷来了,连太子殿下也过来了,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又是一阵跪拜,楚玉荷已经飘了起来,或许她等会还可以向太子殿下求一道懿旨,嫁给靖岘哥哥。

及笄礼在继续,阿诺接过托盘上的象牙梳,准备为楚玉荷梳发髻。

“慢着。”虞彦歧突然开口。

阿诺拿着梳子的手一顿,不解的看着虞彦歧。

“孤先前听说七姑娘不太喜欢孤的良娣来做赞礼者,”虞彦歧神色自若,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既然是这样,那孤就不强人所难,老夫人,换个人吧。”

最后这一句话是对着老夫人说的。

老夫人只感觉臊得慌,哪有及笄礼进行到一半突然话赞者的的道理,但是太子殿下开了尊口,老夫人自然不敢不从,她便看着楚玉容,态度冷淡:“那就你来吧。”

楚玉荷的脑子突然卡壳,她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殿下您肯定误会了……”

这副惶恐的模样跟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根本是判若两人。

“哦?是孤误会了吗?”太子殿下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放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楚玉荷握紧手里,笑得勉强,“误…误会了。”

“让楚阿诺来给我做赞者,除非我死!”虞彦歧平静地复述这楚玉荷之前说的话。

楚玉荷脑子里嗡嗡的,非常乱,她想找借口,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

阿诺捏着象牙梳的指腹一紧,心里面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猜不透摸不着。

“原来你这么不喜欢孤的良娣啊。”虞彦歧声音清冷,如那冬日的山泉一样,但听在楚玉荷耳里,却像催命符一样。

“我……”楚玉荷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虞彦歧没有理会她,反而对着阿诺招招手,“过来。”

语气不容置喙。

阿诺没有迟疑,她放下梳子,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公公很有眼色地重新搬了一个椅子过来。

阿诺就坐在虞彦歧的旁边。

气氛一度非常沉闷。

还是虞彦萧打了一个圆场,他道:“那就请楚大姑娘过来吧。”

楚玉容无法,只能挪着步子上前,拿起梳子对着楚玉荷的头发梳起来,两个人都非常的尴尬。

阿诺抿了抿嘴,还没开始说话呢,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男人握在掌心,干燥又火热。

阿诺转头,吵着虞彦歧勾了勾嘴角。

原本她想借着赞礼者的身份,让楚玉荷膈应一下,不过目前这样也不错。

沉闷又冗长的及笄礼,连老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终于,及笄礼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开席了。

众人被引致旁边的院落。

六王爷落后一步,对着虞彦歧意有所指道:“皇兄对五姑娘可真上心。”

虞彦歧点头,“毕竟是自己的女人。”

虞彦萧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女席上,阿诺自然与楚玉容两姐妹在一桌。

楚玉容看着一桌子的美食,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抬头酸溜溜道:“有些人命真好,也不知道踩着什么狗屎运。”

她想起之前陷害楚阿诺与他人有染,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怎能不气。

“但有些人想踩狗屎都踩不到呢。”阿诺反击道,她舀了一碗鸡汤,放在楚玉容面前,“所以啊大姐姐要好好养养,到时候才有力气去东宫看我。”

现在的楚玉容不足为惧,她丝毫不需要担心。

楚玉容眼里的阴冷的一片,总有一天她要把楚阿诺狠狠地踩在脚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七妹妹,过完及笄礼,你就该议亲了,不知道你喜欢哪家的公子?我可以跟太子殿下说说。”阿诺又给楚玉荷盛了一碗汤。

楚玉荷一脸嫌弃,但是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不敢再骂人了,不过让她讨好楚阿诺,她是做不到的。就算再得宠又怎么样,她楚阿诺终究是一个侍妾,太子殿下还真能听她的话不成!楚阿诺真是异想天开。

再说了,她喜欢靖岘哥哥,靖岘哥哥也一定是喜欢她的,等会她就和娘说去。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楚玉荷拒绝道。

阿诺笑笑,没有说话。

突然,就外面传来了一阵尖叫声,把众人都下了一跳,接着就是下人们的呼喊声。

阿诺愣了愣,她放下汤勺,直接奔去了门外,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荷塘,上面的冰也已经融化了,但是现在这种天气,掉下去,肯定要养个十天半个月。

刚到门口,阿诺就看到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跳了进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苏氏阴沉着脸吩咐道:“快去熬姜汤,准备热水。”如果六王爷出了什么事,十个平阳侯府都不够抵命的。

待人就上来之后,阿诺才看清楚,落水的是楚玉婵。

此时楚玉婵正瑟瑟发抖地以为在虞彦萧的怀里,脸上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很白,轻薄的衣裳把她玲珑的身段给显现了出来。

跟在阿诺身后的楚玉容瞧见这副场景,堪堪站住脚,她眼里迸出恶毒的光,她楚玉婵一个庶女,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楚玉荷也在一旁剁脚,恨恨道:“不要脸!”

阿诺下意识地看向虞彦歧的方向,恰好虞彦歧也看了过来,不过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玉婵很快就被送回了房间,下人们把虞彦萧引到客房去换衣裳。

因为有了这事,宾客们也不敢多待,就怕等会还有什么殃及池鱼的事情发生。

苏氏坐在厅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姨娘坐在下手,不过脸上带笑,她就是过来要个说法的。

楚玉容跑了进来,她尖叫道:“我不允许楚玉婵嫁进六王府!”

世人都知道她楚玉容被六王爷退婚,接着她的庶妹就进了六王府,这不明摆着在打她的脸吗?

楚阿诺成了太子良娣,现在连姨娘都孩子都可能进入王妃,为什么身份低微,却可以一飞冲天为什么她要低贱如尘埃。

不!她不要这样!

沈姨娘悠闲地饮了一口香茶,“现在不是你愿不愿的问题,而是看那位六王爷是个怎样的想法,大姑娘可不能僭越了。”

楚玉容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到一刻钟,虞彦萧就派人过来传话,说会为楚玉婵负责,届时娶了王妃之后,就会以侧妃之礼把楚玉婵给迎进门。

楚玉容听到这个消息后,愣在原地许久,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楚玉婵。

那个女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宴席上,故意落水吸引六王爷的注意力,她心思怎么那么歹毒!

“大姑娘,这可由不得你。”沈姨娘笑了笑,“说来说去,只是你与六王爷没有缘分罢。”

“你!”楚玉容觉得自己要疯了。

与此同时,阿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挺好奇明天明天大街小巷会怎么传。

毕竟楚玉婵用了这个办法来攀高枝,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只不过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第二日一大早,露水还未消散,阿诺就坐着马车从后门离开了,一路往城门方向驶去。

太阳出来了,闹市也逐渐热闹了起来,阿诺坐在马车里,也不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都是有关平阳侯府的。

“那平阳侯府的七姑娘是脑子长在猪身上了吗?外室女就不是人了?看把她嘚瑟的!”

“那五姑娘还真是心地善良,要是我,我当场就甩她一个耳刮子,看她还狗眼看人低不。”

“平阳侯府的五姑娘虽然是一个外室女,但已经是太子钦定的良娣,人家太子又喜欢,那楚玉荷又算老几。”

“姑娘,吃些包子吧。”冬月把刚刚买回来的几屉包子放在桌子上,“咱们先走陆路,再走水路,不出十日,咱们就到江南了。”

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冬月的话有些多。

“一起吃吧,吃完好赶路。”阿诺把包子都分了。

出了城门后,马车便加快了速度,阿诺也不想耽搁太久,连中午的休息时间都省去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码头。

阿诺带着面纱,阿东便去找船只,谈来谈去,终于相中了一个豪华大船,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对此阿东惊讶了好一会。

这几日的天气都比较好,下午就可以出发,在外面阿诺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出钱要了四楼的房间。

不过秋杏貌似有些晕船,一上来就吐的天昏地暗。

“吃点橘子吧。”阿诺站在甲板上,微风吹起她面纱的一角,“这样或许会好受一些。”

秋杏抱歉道:“给姑娘添麻烦了。”

“不碍事。”阿诺笑笑,“吹吹风会好一些。”

“好。”秋杏心底微暖。

而在顶层的楼上,一个陌生的男子眼神锐利,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甲板上那蒙着面纱的姑娘,就像等待幼兽进入圈套的猎人般。

突然,一直大鹰从空中盘旋而来,落到了男人的肩膀上,还亲昵地在男子脑袋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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