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诺才勉强起来,秋杏把铜盆端了进来,然后把床榻外面的帷幔绑好,她自然是知道昨晚太子殿下过来了。

不过她心里面还是有点生气的,“您再过三个月就去东宫了,怎么连这些日子都忍不了呢,如果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坏的可是您的名声。”

阿诺不以为意,她浅笑道,“或许是我的魅力太大了吧,让一个开荤的人回到吃素的日子,那可是难上加难。”

秋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能听到这些虎狼之词,所以阿诺刚说完,她的脸就立马红了,她娇嗔道:“姑娘!”

“好了,不说了。”阿诺知道她脸皮薄,于是道,“帮我洗漱吧,等会吃了早膳还要去梧桐苑请安呢。”

“好。”

虞彦歧是凌晨才走的,阿诺摸了摸身边的位置,还有些余热,就不知道那人今晚还会不会过来。

窗外的雨小了,但还没有停,清晨的薄雾很多,整个院子就像笼罩着一层烟雾一般。

秋杏给她披了一件披风,挡住外面的寒气,冬月站在屋檐底下,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阿诺把袖子拢了拢,然后朝着冬月笑道:“行了,你屋喂喂猫吧。”

说话间她扫了一眼正窝在房梁上打盹的大白猫,或许是因为蘅芜苑的伙食太好了,所以才短短几个月,它就从一只小奶猫变成了大肥猫。

“知道了。”冬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会心一笑。

“姑娘,走吧。”秋杏把油纸伞撑开。

抵达梧桐苑的时候,里面很是安静,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楚玉婵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她冷冷扫了阿诺一眼,并没有说话。

但是阿诺还是笑着叫了一声“三姐姐”。

“三姑娘,五姑娘来了啊。”方嬷嬷站在石阶上,不冷不淡地说道,“快随老奴进来吧。”

阿诺乖顺低头。

一进大厅,阿诺就看到坐在上首的苏氏,整抓着楚玉容的手安慰。

阿诺有些恍惚,她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苏氏欢天喜地地说楚玉容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幅光景。

她记得,楚玉容自然也记得,触及阿诺的目光,她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眼里的是满满的不甘个怨愤,恨不得生啖其肉,要不是楚阿诺,她何以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阿诺扬了扬墨眉,恭敬地朝着苏氏行礼。

她来时已经听秋杏说了,因为婉贵妃怀孕的原因,平阳侯就与婉贵妃合谋,弄了一个替死鬼,就说是喜欢楚玉容但却爱而不得,然后使计害死苏谭逸,最后嫁祸给楚玉容。

这么漏洞满满的说辞,汾阴侯夫妇并不买张,就算太子想判案,但皇上却不知道在婉贵妃那吃了什么迷魂汤,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

但楚玉容有损皇家颜面,这宸王妃的位置可是确确实实不能坐了,所以皇上就收回了赐婚的圣旨,楚玉容在京城的名声也坏了。

齐贵妃也开始视平阳侯府为眼中钉,如果不是楚玉容,她的儿子怎么沦落成他人的笑柄!于是她就一哭二闹跑到皇上的御书房闹,最后皇上为了补偿婉贵妃,就重新给虞彦萧赐了一桩婚事。

新的宸王妃是敬国公府的孟月薇。

阿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这样一来,闹的可就是皇后了。

她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

苏氏的一声冷笑把阿诺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她道:“楚阿诺,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昨日你大姐姐回来,你竟然都不出来迎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你之前抄的那些规矩都是白抄了?”

阿诺惶恐道:“还请母亲息怒,女儿并非不愿意过来,而是大姐姐刚回来,在牢里又受了这么多苦,情绪肯定不稳定,如果一看见我,万一气急攻心起来病倒了,那我可就是大罪了。”

“胡说什么!”苏氏疼爱楚玉容,可听不得这些,当下脸就拉得老长。

阿诺看着楚玉容,笑得温柔:“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阿诺也不憷她。

楚玉容冷笑道,“五妹妹,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离五月份还有差不多三个月呢,这其中的变数可是很大的。”

话语里面的威胁不加掩饰。

楚玉容眼眸里没有什么温度,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楚阿诺拉下来,和她一起跌入地狱,她不好过,楚阿诺也不能好过。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苏氏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如果你那短命的娘要是有你这么伶牙俐齿,也不至于回不来。”

阿诺脸上一寒。

“你过不了多久就要进东宫了,正巧再过不久就是清明节了,不如在进宫前去江南看望你娘,给她的坟头处处新草,聊表孝心,也好博一个美名,免得到时候你说我看不起你娘,不让你回去。”

“母亲说的是。”阿诺假装不知道苏氏的意思,她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下去准备了。”

苏氏眼皮一抬,她还没磋磨够呢,怎肯轻易放过她!

“母亲还有什么事?”阿诺后背挺得笔直,她扫了楚玉容一眼,恍然大悟道:“难道是母亲让我给大姐姐寻婆家?”

楚玉容和苏氏一听到这话,脸都黑了,楚玉容只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哪哪都不得劲,她真想用针线把楚阿诺的嘴巴给缝上,要一个外室女为她相看婆家,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

现在全东陵国的人都知道她被皇家退婚,就这么马不停蹄地相看婆家,她是有多恨嫁?这不平白让别人看她笑话吗!又置皇家脸面于何地?

楚玉容敢肯定她就是过来埋汰她的。

“楚阿诺!”楚玉容气得浑身发抖。

阿诺一拍脑袋,苦恼道:“但我只是一个太子良娣,人微言轻,也不知道那些青年才俊会不会给我面子。”

“够了!”苏氏眉心隐隐作痛,“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吧。”

“是。”阿诺勾唇,她抬眼的时候不经意瞄了一眼装作透明人的楚玉婵,关切道:“三姐姐也该绣嫁衣了吧。

言下之意该议亲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

楚玉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心被掐的快要滴血,楚阿诺明明就是一个外室女,为什么归宿比她还要好,明明心里面不甘心,为什么还要以嫡庶有别来自欺欺人呢。楚玉容是嫡出,但如今成了整个全贵圈中的笑料,但就因为她有个得宠的姑母,所以这些人还是要表面奉迎。

楚阿诺甚至什么都不要做,那太子良娣的位置就唾手可得。

她用尽十二分力气还不一定得到的东西,楚阿诺轻飘飘地就到手了。既然楚阿诺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一样可以做到!

“母亲,女儿也告退了。”楚玉婵冷冰冰地行了一个礼。

楚玉容回到出云阁,又发了一通火气,梨花架上的古董已经摔碎了好几个。

苏氏赶紧赶了过来,她道:“乖女儿,娘亲自叫了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糕点,你尝一尝。”

“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楚玉容一脸阴郁,她如今是整个东陵国的笑话,这怎能叫她不生气!

苏氏示意冯嬷嬷把糕点放下,这才拉过楚玉容的手,看着自家女儿憔悴的脸,叹了口气,“容姐儿,你瘦了。”

楚玉容抽出手,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敷衍,“去了天牢一趟,能不瘦吗?”

“容姐儿,你别忘了,咱们还有姑母,你姑母现在怀孕了,皇上宝贝得不得了呢,等过个几年,人们把这件事给忘了……”

“几年?!”楚玉容声音尖锐,她哭道:“我今年就十七了!再等个几年都老了,那时候谁还会要我?就算嫁人也是低嫁了,我想嫁的是皇室!娘,我不甘心啊!难道我要一辈子低楚阿诺一等吗?”

苏氏张了张嘴,最终掩面哭泣,她也知道,容姐儿被退婚后,此生更难入皇家。

楚玉容转身又砸了几件玉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跑进闺房,把自己绣完的嫁衣给拖了出来,拿起剪子使劲地戳,上面的小珍珠因为她的暴力,全都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滚了又滚。

“容姐儿,容姐儿。”苏氏赶紧抱着她,“别这样,咱们还有机会,你先冷静一下。”

“娘,没有机会了。”不过几下,华丽美艳的嫁衣就成了一片碎布。

她感觉那红艳艳的一片就是在嘲笑她。

“我苦命的女儿啊。”苏氏呜呜哭泣。

楚玉容抹了把眼泪,眼底是幽深的一片,带着渗人的寒意,“娘,别哭了,明日咱们还要去舅舅家给表哥上香呢,到时候眼睛哭肿了那就不好了。”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但平阳侯和汾阴侯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汾阴侯夫妇心里纵然有千般怨恨,但人还是要下葬的,于情于理汾阴侯府都要去祭拜的。

“容姐儿,你明天就别去了吧。”苏氏见她情绪不稳定,心里有些担心。

“去,怎么不去。”楚玉容幽幽开口,苏氏看着她的表情,无端打了一个冷颤,她觉得她这个女儿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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