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在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门上贴的红纸还未被雨雪给浸湿,但汾阴侯府却是冰冷无比,远远看过去,门口已经挂满了白幡,在这一众都是喜庆的红色里,颇为刺眼。

灵堂已经设好了,就在大厅里,正中央摆着一口檀香木制成的棺材,不过苏谭逸的尸体被拉到京兆尹去了,现在这口棺材是空的。

汾阴侯夫人梁氏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上首使劲抹泪。

一旁的汾阴侯也是一脸阴郁。

因为尸体还没有运回来,所以汾阴侯府还暂不接待客人。但是这件事也也没有藏着掖着,所以朝堂的官员也都知道了,一个早上,汾阴侯府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几个同僚送的香烛纸钱。

“老爷,你可一定要为逸儿报仇啊。”梁氏哭哭啼啼开口,她这一辈子就那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死了,她半条命也去了,“不然我也不活了。”

短短一天时间,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侯府主母就老了十岁。

汾阴侯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是却没有像梁氏那样要死要活。

他也当了那么多年的掌权者,看到的事情自然比梁氏多。这么多年来,苏氏对逸儿的好他也是看在眼里,但是他就想不通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而且依照昨天楚玉容的说法,话里话外都往楚阿诺身上扯,似乎很急切的模样。

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但梁氏自然不知道汾阴侯的心思,她只管在那哭,“老爷,你说句话啊。”

“要哭回房里哭去。”汾阴侯只觉得聒噪,原本他就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儿子,这些年要什么有什么,直接把苏谭逸给养废了。但是他膝下子嗣又少,所以这么多年对苏谭逸的做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爷,你怎么能怎么说?”梁氏一脸不可置信。

“你赶紧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有没有一个当家主母的模样!”汾阴侯嫌恶道。

梁氏浑身一僵,只感觉天都塌了,她没有想到跟自己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管家匆匆来了,他凑过去在汾阴侯耳语的几句,然后梁氏就看到汾阴侯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震惊,还有后面的欣喜,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汾阴侯跟着管家离开了。

梁氏气的浑身发抖,她点丫鬟赶紧道:“或许侯爷有事情要出去了呢,夫人,您可要保住身子啊。”

“我一定不会放过苏芸香这个贱人的!”梁氏对苏氏很是不满,要不是她当初强行要逸儿过去,逸儿就不会死。

“嫂嫂。”门外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声,梁氏赶紧擦了擦眼泪,赶紧道:“公公婆婆,你们怎么来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姑子,然后敛了敛眸,小姑子名叫苏清雅,是老侯爷和侯夫人最小的女儿,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自小就捧在心尖尖上宠,舍不得她嫁人,所以一直留到了十八岁。

老侯爷坐在上首,自己的嫡亲孙子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几个庶出的残的残,傻的傻,他道:“我刚刚跟几个族伯商量了一下,到时候过继个男孩过来吧。”

梁氏一听,心底涌出一股子凉意,她儿子才死没多久,他公公婆婆就急不可耐的想要过继孙子。

“嫂嫂,我知道逸哥儿走了你心里面不好受。”苏清雅在一旁劝道,“但你也要为咱们汾阴府考虑。”

梁氏死死地盯着苏清雅,苏清雅长得很漂亮,亭亭玉立,娇艳欲滴,自她及笄起前来娶亲的才俊都快把汾阴侯府的门都踩破了。她又想到刚刚汾阴侯让她照镜子的话,这是嫌弃她了吗?

苏清雅见梁氏脸色发白,赶紧道:“嫂嫂,不管怎么说,您还是府里的女主人。”

言下之意,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老夫人眼皮一台,凉凉道:“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过几天我请族长过来。”

苏清雅笑道:“娘,嫂嫂现在正难过呢,咱们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嗯。”老夫人拉着苏清雅的手,面容慈祥道:“我刚刚帮你相看了几家青年才俊,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改天娘请媒婆过来。”

“哎呀,娘!”苏清雅娇嗔道。

梁氏看着眼前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酸涩不已,这是在埋汰她生不出孩子吗,儿子一死,她什么都没有了。

苏清雅一边跟老夫人说话,一边用余光看着梁氏,心中畅快不已,说实话她非常讨厌苏谭逸,三番两次把手伸到她的院子里来,丫鬟都被糟蹋了几个。

如今他死了,正合了她的意。

不过该说的她还是要说,苏清雅幽幽开口,“嫂嫂,你可不要埋怨大姐,这些年来大姐对逸儿可是极好极好的,而且我与大姐一同长大,她什么脾气性子我比你清楚,你可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伤了两家的和气,让大哥在中间左右为难。”

梁氏很想笑,她这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他儿子死了,而且还是在平阳侯府死的,怎么在她的嘴里就变成一件小事?!

不过苏清雅可不管梁氏在想什么,在她看来,汾阴侯府能留住她主母的位置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了。

梁氏咬着下唇,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她为这个侯府耗费了那么多年的精血,到头来什么都不是她的。

她怎么会甘心?

看着苏清雅他们离去的背影,梁氏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突然她猛的站起来,对着守在外面的丫鬟道:“你赶紧去给我备马车,我要去敬国公府一趟。”

苏清雅回到自己的秋水院后,就遣散了丫鬟,一个人回到内室。

她看着帘幔下面的铜炉,正燃着熏香,她慢慢走过去,又想起那帷幔后面坐着的男人,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秦公子。”她娇羞地唤了一声。

穿着浅色直裰的男人正慵懒地靠在圈椅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灼灼逼人,看着苏清雅一阵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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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汾阴侯世子死这件事不是小事,所以阿诺派了人过去打探消息。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她正和虞彦歧在对弈。

前世的时候她跟汾阴侯府打的交道不多,所以自然不知道那些人的性子。

“姑娘,小的打听到了,汾阴侯府的老侯爷打算去从旁系过继一个男孩过来,”阿东隔着门道,“侯夫人哭了一会后就跑去了敬国公府。”

“知道了,你下去吧。”阿诺缓缓开口。

虞彦歧拿着黑子,恍若未闻。

“苏谭逸才死了没多久,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过继了?”阿诺觉得好笑。

对面的虞彦歧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似乎在说她不专心,他漫不经心地下了一子。

阿诺反应了过来,不满道:“哥哥的心可真狠,连让都不让我。”

虽然不知道虞彦歧的计划是什么样的,但是她觉得这次汾阴侯府可是一点好处都讨不了。被这样一个阎王盯着,估计离死也不远了,但是她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棋盘上,白子黑子泾渭分明,形势一目了然,大片的黑子就像一头猎豹一样,手段凶狠,动作凌厉,而那白子就像被围困在笼中的小白兔,左右都是死路,稍有不慎就会被杀个片甲不留。

“棋盘如战场。”虞彦歧如是说道。

阿诺嗔了他一眼,委屈道:“之前还说会让我三子,没想到转过头就把我逼死,果然,男人都话不可信。”

男人瞧着她,喉结滚了滚,没想到她委屈样子也一样勾人。

她总是这样,撩人而不自知。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他是这么说的。

阿诺把手里的棋谱翻了一页,道:“我都有在学,是哥哥太厉害了。”

虞彦歧眉眼舒展了起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反驳这句话。

他节骨分明的手拿着一枚黑子,放在棋谱上,白子全死了。

“过来。”他朝阿诺示意道。

阿诺低头一看,已经再无翻盘的可能,她可不能依了虞彦歧,“哥哥让我过哪?”

她拿着棋谱换了一个方向,不过还没开始看呢,棋谱就被抽走了。

阿诺抬头,眼神无辜,但那一闪而过的揶揄虞彦歧准确捕捉到了。

“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虞彦歧说。

阿诺笑道:“那哥哥喜欢吗?”

虞彦歧走过去,然后搂着她的腰,阿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给按在了棋盘上。

上面的棋子散落了一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阿诺的背后也压着一些棋子,有些搁着慌。

虞彦歧低头看着她,目光自上而下,肆意轻佻,直白得却让人忽视不了。

阿诺只感觉一阵脸热,她伸手勾住男人都脖子,在他的唇畔印上一吻。

然后娇娇地说了一声:“哥哥想干嘛?”

“你说呢。”男人的一双大手在她的腰间摩挲,意思很明显。

阿诺媚眼如丝,痴痴笑道:“哥哥天天这样白日宣淫,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我的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