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彦歧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跟我私奔。”

阿诺闭上眼睛,“阿诺早就是哥哥的人了,哥哥去哪,阿诺就去哪。只求哥哥别丢下我。”她顿了顿,又委屈道:“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哥哥……”

虞彦歧不知道阿诺为什么会生出要私奔的想法,但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他只能安抚道,“不会丢下你的。”

说完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一片柔荑给抓住,他眼眸动了动,看到了阿诺牵着他的手。

“那我们就拉钩。”阿诺痴痴笑道,“如果有一天,哥哥把我丢下,那我就一辈子都不理哥哥了。”

虞彦歧觉得好笑,但也依了阿诺。

两个大拇指盖了章之后,阿诺也没有放开,她玩着虞彦歧那节骨分明的大手,笑道:“那我回侯府去了,哥哥也要记得想我,多过来看看我。”

在虞彦歧看来,阿诺很单纯,她会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高兴了就笑脸相迎,不高兴了就会发脾气,让人连苛责都不忍苛责。

就像那几个月大的猫儿一样,有时候粘人的紧,有时候又恼人得紧。

其实阿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有些忐忑,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但里面也戒备森严,进去一趟不容易,而且又麻烦。

只要她回了平阳侯府,虞彦歧总有放弃她的机会。

阿诺抬眼,吻了吻男人凸出的喉结。

男人明显呼吸一重,环着她腰的手一紧,“别乱动。”

阿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变着法地咬上那喉结,小香舌还时不时地在上面游走。

虞彦歧眸色一暗,扶着她的肩膀往后,阿诺被迫分开,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茫然道:“怎么了?”

“我该走了。”虞彦歧开口,他原本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留宿的打算,更何况他等会还有事情要办,不可能在这上面花费时间。

阿诺按着他的胸口,媚眼流转,试探性地咬住男人的下唇,然后才幽幽开口:“有什么事比阿诺还急?”

虞彦歧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冷,连带着周遭的气氛也变得低沉,他不喜欢太笨的女人。

可阿诺依旧那么凝着他,连身子都没有挪动半分,就那么严丝合缝地贴着他,“哥哥这是生气了?”

她踮起脚,封住他的唇,很轻很轻,就像羽毛拂过一般。

“哥哥,别生气了嘛。”阿诺嗓音糯糯,她在撒娇,“多陪陪我好不好?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哪时候了?”

“放手。”虞彦歧看着她,“听话。”

阿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抱的更紧了,“不放,你一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虞彦歧有些无奈。

阿诺趁他不注意,又咬住他的唇瓣,不过这回虞彦歧没有给她后退的机会,啃咬得十分用力,似乎在泄愤一般。

“唔……”阿诺吃痛地轻哼一声,她嗔了男人一眼,然后推开他。

“哥哥是属狗的吗?”那双水眸似幽似怨,“竟咬得我这般疼。”

暮色暗沉,凌冽地东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阿诺赶紧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索取着温暖,“哥哥,我冷。”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她,明明刚刚是她主动后退的,现在又眼巴巴地钻进他怀里。

虞彦歧觉得不管什么怎样冷脸,阿诺都能笑吟吟地扑上来,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原本心里的火气就这么奇迹般的被抚平了。

今夜没有星星,虞彦歧突然发觉,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

可阿诺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

她装作不解道:“哥哥饿了么?”

虞彦歧迟疑了一会,才点点头。

阿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眼眸深处似乎暗藏着无尽的柔情,她轻咬着男人的耳垂,呓语道:“那哥哥……要不要吃我?”

这么说着,但那双手却是悄悄往下,慢慢刺探着。

虞彦歧重新环住了她的腰,眼底蕴藏着波涛汹涌。

“嗯……”阿诺腰间一颤,她后腰的位置有些敏感,“痒。”

虞彦歧呼吸一顿,手上动作不停。

没过多久,床幔荡出圈圈涟漪。

……

良久,阿诺喘着气靠在虞彦歧的胸膛上,脸上潮红,眼角的风情更是挡也挡不住。头上的步摇刚刚经过一阵激烈的晃动,像暴风骤雨里的孤舟一样,一会被浪打到岸上,一会又被冲到大海道漩涡里,到现在还也没有停下来。

阿诺伸手在男人的脖子上画着圈圈,那是她刚刚留下的痕迹,红色的,再配上男人那张染上情.欲的脸,有种说不出的靡艳。

“哥哥。”阿诺轻声呢喃,“阿诺喜欢你。”

“真的好喜欢啊。”

都说在床笫之上的情话是最动人的。

虞彦歧喉结滚动,没有说话。

阿诺察觉到他要起来,赶紧搂着他的脖子,哀求道:“哥哥,等我睡着了再走好吗?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了。”

“嗯。”虞彦歧遮住她的眼睛,“睡吧。”

想到刚刚的事,虞彦歧只觉得荒唐。

他的克制力一向极好。但是他倒是忘了,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如果之前说冲动,那么现在就是情不自禁。虞彦歧惊讶,他似乎也没有打算就此打住。

等他回去的时候,月亮已经藏进云层里了。

梳妆台上的豆灯也已经微弱了下来,阿诺睁开双眸,眼里没有丝毫睡意,一片平静。

能把那样说一不二的人给拉上床,还是有进步的。

第二天一早,平阳侯府就陆陆续续送来了一些衣服和首饰。

冬月看着那几盒制作精美的头饰,惊讶得张大嘴巴。

秋杏则是面色复杂,“姑娘,刚刚六皇子的随从也送了一盒胭脂水粉过来了。”

“姑娘,那六皇子不会真看上您了吧!”冬月好奇。

阿诺笑了笑,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之前她也怀疑虞彦萧接近她的动机,现在一看,或许可以猜测一二。

上辈子的时候,平阳侯没有那么快站队,不然一开始的时候平阳侯就不会把她送给豫亲王了。

当初虞彦萧当上太子后,皇上很快就公布了虞彦萧和楚玉容的婚事。

估计虞彦萧那时已经许诺了平阳侯各种好处,也包括那个后位。

如果不出意外,楚玉容当上太子妃后,那未来的后位也会是她的。

但是现在么……

虞彦萧是打算从她这下手,恐怕之前的马匹受惊也是出自他之手,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偏偏受伤的是她,看来这就是为了给虞彦萧一个接近自己的机会。

原本她在平阳侯府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如果把她送去虞彦萧那,能拉进与六皇子的关系保存自己的颜面,又能解决掉她尴尬的身份。

而虞彦萧为了表示诚意,必然会许她侧妃之位。

然而这些事阿诺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毕竟这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做不得数。接下来就要看虞彦歧要怎么做了,她既然能猜测得出,那虞彦歧自然也可以。

现在就看虞彦歧要怎么做了,不管他是否喜欢自己,但她已经被虞彦歧打上记号。如果虞彦萧想要染指,那么虞彦歧自然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府里还有个难缠的楚玉容,这个女人可不会高高兴兴地把她送去六皇子那。等她回府后,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妖呢,不过上面还有一个平阳侯,就算想闹,也要问平阳侯同不同意。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目前是安全的。

“行了,你们先把这些放进屋吧。”阿诺淡淡开口。

冬月和秋杏见阿诺神色自若,倒也不好说什么。

阿诺去房里面翻找了一下,侯府送来了一些料子上乘的布料,阿诺思索着要不要给虞彦歧做一件衣服,但是太费时间了,她又不愿,想来想去,便打算做一条腰封。

算是提前送给虞彦歧的新年礼物吧。

……

过来接她的是方嬷嬷,她领着一顶小轿就走到了小院门口侯着。

冬月看见了撇撇嘴,心里有些不舒服,虽说不是香车宝马随从一堆,但姑娘好歹也是平阳侯的女儿至少也要有个排面吧,这也太敷衍了!

阿诺挑了挑眉,笑道:“方嬷嬷辛苦了。”

“姑娘今后就是侯府的千金了,还希望姑娘能时刻谨记府里的规矩。”方嬷嬷朝她行了一个礼,“上轿吧。”

今日阳光和煦,微风把她的发丝都给吹乱了。

“好。”

那轿子也是真的小,不过这也在阿诺的意料之中,但依照那位平阳侯夫人的做法,恐怕这一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小院距离平阳侯府有两个时辰的距离,以现在这日头来算,到那也要中午了。

方嬷嬷跟在轿子的一侧,“姑娘可以先休息一会,等到了平阳侯府,老奴再叫你。”

“那就麻烦嬷嬷了。”

前面那一条街非常热闹,阿诺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的铺子,突然开口:“这里我还从未来过,听说前面有一个糕点铺非常有名,我想去看看。”

方嬷嬷冷冷地扫了她一样眼,阿诺自然没来过这个地方,附近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住的,所以这条街的东西也精贵,不是平常百姓能买得起的。

为了不耽误时间,方嬷嬷自然不能同意,“等姑娘回府后,再另外差人来买吧。”

“我这出门来的匆忙,并未给夫人和几位姑娘准备礼物,所以还望方嬷嬷能够通融一下,让我亲自挑选几款糕点好在几位贵人面前博一个好印象。”阿诺幽幽开口。

方嬷嬷眉头皱的很深,既然是要回府,那为什么不提前准备礼物呢?

一时间,方嬷嬷有些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竟然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行吧。”方嬷嬷道,“还请姑娘快一些。”

轿夫落了轿,阿诺头戴面纱走了出来。在冬月的搀扶下向前走去。

看着熟悉的招牌,阿诺有些怀念,上辈子的时候,阿诺也喜欢吃酥合斋的糕点。后来被虞彦歧知道了,之后她天天都能在房里看见一盒梨花酥,她猜测是厨房做的,她丢也不敢丢,怕虞彦歧觉得她瞧不上府里的厨子会生气,所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吃掉,但是味道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虞彦歧是从哪找来的厨子。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房里的梨花酥从未断过。有了阴影之后阿诺是再也没有来酥合斋买过糕点了。

如今她早已忘掉梨花酥的味道。

冬月在一旁叹气,姑娘买伴手礼是假,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才是真。

她劝道:“姑娘,在这排队的人很多,到时候回府晚了,夫人会怪罪的。”她可不想姑娘一回去就被主母磋磨。

“你认为她会那么好心让我回平阳侯府?”阿诺笑着,但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前世的时候,府里是派了一辆马车来接她的,后来半路上马车坏了,她只能来这酥合斋休息,等马车修好后,又磨磨蹭蹭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平阳侯大门的时候,侯夫人才派人告诉她,说刚刚找大师算过一卦,她今日不宜进门,不然会给府里带来祸端。大师又择了一个吉日,要到年后去了,但是认祖归宗入族谱是一件大事,为了显示孝心,必须要阿诺从小院里一路三跪九叩走到侯府。

阿诺记得,那段时间是她最难过的时候。

冬月一怔,“姑娘,什么意思?”

“这里的茯苓夹饼和梅花香饼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阿诺答非所问,她笑道:“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酥合斋的厨子是从宫里面出来的,那手艺自然是没话说,因为有背景,所以也没人敢闹。过来排队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厮和丫鬟,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排着队。

不过那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阿诺看,虽然她蒙着面纱,但身段婀娜,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楼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阿诺排着队,甚是淡定。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轮到阿诺,多年没有尝过了,她打算把酥合斋里面的糕点都买一遍。

给了钱之后,阿诺才慢悠悠地走出酥合斋。因为她要的东西太多了,老板专门叫了两个小二帮忙拿着。

“方嬷嬷,不好意思,排队等太久了。”阿诺歉意道。

方嬷嬷脸色不太好。

阿诺这才看到她身旁的冯嬷嬷,随即弯起眉眼,“冯嬷嬷过来接我啊,那怎么好意思呢!”

冯嬷嬷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原本就估摸好时间,没想到一出府门连阿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她不信邪,而且方嬷嬷做事一向稳妥,所以她一路寻过来,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在西街看到了方嬷嬷。

现在她看见阿诺就一肚子气,但现在也不是撒气的好时候。

“诺姐儿误会了,”冯嬷嬷冷笑道,“老奴是有事要跟您说。”

阿诺点点头,“嬷嬷想说什么?”她看了看周围,想着在街上说话也不太好,于是她提裙往旁边的茶楼走去,“嬷嬷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头都出汗了,咱们去茶楼吃吃茶,歇息一下吧。”

冯嬷嬷面色一僵,刚压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她以为会很快能见到阿诺,所以并没有带人手出来,这么一走,都快要了她半条命。

“嬷嬷怎么了?”阿诺关切道,“冬月,还不赶紧扶着冯嬷嬷去茶楼。”

“是。”

冬月赶紧上前扶着冯嬷嬷。

“冯嬷嬷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也比以前精贵,你可要小心一点。”阿诺轻飘飘来了一句。

冯嬷嬷气急,她感觉等会阿诺就会说她老不死的。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是侯府的老人,自然不会在大街上撒泼,这样对侯府影响不好。

秋杏赶紧进茶楼给她们要了一个雅间,阿诺跟在她身后。

雅间内,阿诺亲自给冯嬷嬷倒了一杯热茶,“冯嬷嬷来的这般急,莫非是侯夫人有什么交代?”

说起正事,冯嬷嬷语气冷淡,“毕竟你认祖归宗是件大事,马虎不得,所以夫人叫丫鬟婆子们把府里上上下下都给打扫一遍,又请了安国寺里的得道高僧来府里诵经祈福。”

她抬眼阴冷地看着阿诺,“后来那高僧说……”

“说夫人命宫阴暗,岁运并临,虽然府里有喜事,但这上空却飘荡着一股黑气,这几日恐有血光之灾。”阿诺接过冯嬷嬷的话,“还希望夫人能听我一言,今日切莫出府,也不要让任何人进府,否则那人的命格会与你相冲,到时候这侯府也会不得安宁啊。”

说完阿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忧心平阳侯府的命运。

冯嬷嬷心里一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这狐媚子怎会知道这些?

虽然今早她在大厅里听得不是很完整,但意思都与阿诺说的相差无几。

冯嬷嬷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顺着阿诺的意思说下去,又觉得震慑力不够。

不过最终的结果都是让阿诺回不去侯府。

冯嬷嬷轻咳一声,高傲道:“你知道就好,夫人怕高僧说错,专门让他批了你的八字,得出结论你与夫人八字相克,若要寻化解之法,只能等年后再算了好日子,做了法事之后再回来吧。”

“不仅要这样,还要这个相克者三跪九叩回到侯府,以彰显自己的孝心。”阿诺笑道,“冯嬷嬷,我说的是不是啊?”

冯嬷嬷被堵着没话说,阿诺的这句话她要是认了,就要给夫人扣上一顶残害子嗣的帽子,如果不认,她要怎么圆回来。

“既然你有心,那就回去好好准备吧。”冯嬷嬷索性没有承认,就这么顺着阿诺的话说下去,她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老奴要赶紧回去复命。”

“那两位嬷嬷慢走啊。”阿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虞。

她们前脚一走,冬月不忿道:“她们凭什么啊?!”

“凭她是平阳侯府的女主人。”阿诺道,她眼底幽深,让人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阿诺后退一步,对着秋杏道:“等会你去给我办件事。”

秋杏一愣,然后停下脚步。

阿诺凑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了一会。

下了楼之后,冯嬷嬷又道:“这轿子是我们侯府里的,就不能送诺姐儿回小院了。”

“不碍事。”阿诺淡淡道,“我还没来过这呢,正好可以趁着机会逛逛。”

“那老奴就不打搅姑娘了。”冯嬷嬷不冷不淡开口。

阿诺点头,“刚刚买了一些糕点,准备拿给夫人的,现在看来,还要麻烦两位嬷嬷了。”

“姑娘有心了。”

待嬷嬷走后,秋杏才问道:“姑娘,真的要去逛吗?”

“对啊。”阿诺笑道,“看看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

她记得苏苒所在的凝香馆就在这附近。

“咱们去凝香馆。”

冬月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姑娘,这样不妥,如果您想苏苒姑娘,可以递帖子叫她过来,您还未出嫁,就这么过去,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传到侯夫人那去………”

见着冬月面色为难,阿诺顿了顿。

“那行吧,秋杏去凝香馆跟她说,我明天约她去我的小院里赏花喝茶。”阿诺停下脚步,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拿去打点那些小厮吧。”

“唉,好!”

阿诺眸光微闪,“我就在这等你。”

……

也不知道从哪时候起,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馆都讨论着一件事,那就是平阳侯府那个准备认祖归宗的外室女。

听说那个侯夫人不太喜欢这个外室女,专门找了一个人假扮高僧来胡说一通,都到门口了,还硬生生地要人回去,还说要人家姑娘三跪九叩后才能进府,这不明摆着在磋磨人家姑娘吗?那么远的距离跪完了估计半条命都去了。

虽然都知道这种高门大户里总有些见不到人的事,但那么不加掩饰地欺负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渐渐的,这些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家都知道了平阳侯夫人做的那些腌臜事,导致平阳侯上朝的时候,被同僚调侃了几句。

回家后,他就拿着侯夫人苏氏撒气。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是什么事?”平阳侯怒道。

苏氏也没想到这件事怎么就被别人知道了,但是她嘴上不可能承认,只是拿着手绢直抹眼泪,“我哪有?那天我是有请了然大师过来祈福诵经,但其余的我也没做啊,一定是有人看不惯我们平阳侯府,想要陷害我!”

平阳侯一挥袖,冷笑一声,他一直都不关心后宅的事情,就算苏氏怎么折磨内院的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事情闹大,就算不想管也要管,如今他肯定要做一个表率,不然外面那些人又要指指点点。

“来人啊,夫人身体有恙。”平阳侯把下人叫进来,“现在把后院的一切事物都交由沈姨娘掌管,从今日起,夫人就好好在梧桐苑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出来。”

“老爷!”苏氏惊道。

平阳侯凉凉的看着她,他这个人最在乎的就是他的面子还有侯府的未来,如今苏氏撂了他的面子,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总要做做样子,平息那些流言蜚语。

不过再怎么说,苏氏也是他的结发妻子,多多少少有些情意在,平阳侯软和了语气:“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会把对牌和账本还给你,到时候你还是侯府的主母。”

“另外,尽快把楚阿诺接回府。”

“是,老爷。”管家恭恭敬敬开口。

苏氏愤恨,眼里仿佛淬了毒,回到梧桐苑后,她换来冯嬷嬷。

“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冯嬷嬷一脸为难,“老奴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在茶楼的雅间谈话的。”

“那一定那个贱人干的!”苏氏一拍桌子,“以为是老爷的血脉,就敢无法无天了!呵,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那夫人,咱们怎么办?”冯嬷嬷小心翼翼开口,“要不要………”

冯嬷嬷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正巧方嬷嬷端着茶点走过来,她沉稳开口:“不可。”

“到时候那妮子死了就对外说是仇杀。”冯嬷嬷不死心道。

苏氏摇头,“如果那楚阿诺真死了,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我头上,”她脸上划过一丝阴毒,“她刚来京城没几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惹什么仇家?”

其实连阿诺也很好奇,她平常都不出门,怎么还能惹上追杀呢。

在京城最热闹的茶楼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有些无所事事的人可以从昨天邻居家里的鸡被偷了都能扯到今天凝香馆的姑娘肚兜是什么颜色。

当然,讨论最多的还是关于平阳侯府那档子破事。

阿诺穿着一身暗色的直裰,手拿一把提诗的扇子,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坐在大堂里,喝着茶水,听着旁边那桌侃侃而谈,忍不住笑了笑。

苏苒也穿着一身男装,她嗔道:“你怎会有这般癖好?”

她常年混迹于凝香馆,见过不少江湖术士,所以认识的人也多,昨日也不知怎么呢,阿诺突然就问她有没有人专门制作那种假面具的,这着实让她惊讶了一会。

阿诺摸着自己脸上的猪皮面具,不得不感慨制作人的鬼斧神工,做得跟真的一样。

“我这张脸太招摇了,所以带着假面具会很方便。”阿诺笑着解释,“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拜师学艺呢!”

苏苒无奈,她问:“你真不打算回侯府?”

“他们叫我回我就回?他们叫我不回就不回?”阿诺挑眉,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

那日平阳侯确实叫了管家亲自过来请她,但是她拿生病当借口,以吹不得风拒绝了,说等病好了之后再说吧,管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悻悻地回去复命。

“那你要等到哪时候?”苏苒好奇。

“不知道呢。”阿诺眨了眨眼睛。

苏苒抿了抿嘴,毕竟这是阿诺自己的事情,她不好置喙,她放下茶杯,转而又说起别的事,“自从梅园那一日之后,就有很多高门宗妇跟我递帖子,说想要你去府上教学。”

阿诺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闹市,道:“如果她们知道我只是一个外室女,估计就不会那么高兴了。”

“其实我那凝香馆里面也有很多小姐妹想要跟你请教。”苏苒又道,不过她考虑到阿诺的名声并没有答应。

“嗯?”阿诺抬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样吧,我五天后过去。”

她必须要在回平阳侯府前再撩拨一下虞彦歧,不然凭虞彦歧那个性子,她不主动,就别想着他会主动。

苏苒一愣:“这样……好吗?”

“我到时候带着面纱,不碍事的。”

眼间着时间不早了,阿诺和苏苒便丢下银子离开。

路过一条胡同的时候,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站在那,他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人。

阿诺摇着扇子,然后掏出了一锭银子丢过去。

男人听到声音看过去,眼睛都亮了,他笑呵呵地跑过去捡银子,这才看到阿诺。

他狗腿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继续去茶楼喝茶吧。”阿诺不会让这流言蜚语立马停止,他就不信平阳侯的对家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与其她被哄回去,还不去借着别人的力量,让平阳侯不得不把她请回去。

“公子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男人咬了咬银子,知道是真的,所以笑得更开心了。

出了巷子,阿诺不想回院里。

“听说玲珑阁又出了一些新簪子,咱们要去看看吗?”阿诺问。

苏苒顶着一张面具,走在大街上,觉得浑身不太舒服,她弱弱开口:“…咱们现在也算是男子身份吧,去玲珑阁不太好吧!”

玲珑阁和多宝阁都是卖首饰的铺子,区别就在于玲珑阁里打造的珠宝首饰用料极好,当然价钱也贵,很受一些千金贵妇的喜爱。

而多宝阁的珠宝则受一些平民百姓的喜欢,里面的首饰大多廉价合算,在京城一带也颇有名气。

“现在也有很多公子哥愿意博美人一笑,所以亲自去玲珑阁里挑选珠宝金钗,咱们这么去是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阿诺把扇子一收,笑吟吟道,虽然她脸上带了面具,但那一双勾人的水眸却遮挡不住,无端地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苏苒努力压下自己心地那股怪异的感觉,娇笑道:“你怎么也学那浪荡公子的作风?”

阿诺勾勾唇没有说话。

玲珑阁距离这里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站在门口的小二非常机灵,他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阿诺两人,虽然长得矮,相貌也平常,但他不会因此就看低她们。

“二位公子,里面有请!”

玲珑阁很大,里面的摆设也很高雅。

小二没话找话聊:“二位公子看着眼生啊,从来没来过吧!”

阿诺不想跟他多说话,只能从荷包里拿出一些碎银子给他。

没想到刚走几步,就看到站在大厅中间的楚玉荷,一身粉色的襦裙,头上戴了两支镶着珍珠的金钗,看起来娇俏可人。

楚玉荷比她小一岁,如今才十四,不过已经被苏氏惯坏了。

虽然玲珑阁的东西好看又精致,但她也有看不上的时候。

“整个步摇颜色艳俗,一点都不好看。”

“这个白玉簪那么素,哭丧的时候戴的吧!”

“这个八宝翡翠菊钗好看是好看,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一旁的管事陪笑道,“楚姑娘若是不喜欢,咱们还有新一批珠宝要上,估计要些时日,您现在不妨先看看样式。”

一旁的丫鬟立马把描有珠钗样式的纸张拿出来,放在托盘上。

楚玉荷斜眼一看,还是有几分兴趣的。

她看来看去,挑选了其中一张,对着自己的丫鬟白桃道:“你说我戴这个碧玺雕花簪,靖岘哥哥会不会喜欢?”

“姑娘这般好看,戴上这簪子那就是锦上添花。”白桃笑道。

楚玉荷面露得意之色,她把纸抽出来交给管事,“这支簪子,我明天就要!”

明日就要去靖岘哥哥府上,她可要好好打扮打扮。

管事的自然不会说不,他开口道:“楚姑娘放心,小人一定命人连夜赶工,把簪子给您做出来!”

楚玉荷满意了,她眼睛乱瞟,似乎在寻找着勉强合眼的饰品。

阿诺则在一旁认真地挑选着金钗,苏苒则是因为没有那么多钱,全程都默默地站在阿诺的旁边。

突然阿诺被一对玉佩吸引了。

玉佩有两枚,上面刻有竹子梅花还有一对喜鹊,寓意着竹梅双喜,两小无猜,是最好的定情信物。

可是阿诺刚拿起来,就被楚玉荷给抢了。

阿诺沉声道:“姑娘,这玉佩是我先看上的。”

楚玉荷笑了,“你看上就是你的了?呵呵。”

她记忆力很好,京城有名的公子她都认识,眼前这个相貌平凡,衣料也不是上好的男人,定是那种破落户里出来的,她根本不怕。

阿诺更不怕,她直接上前两步想把玉佩给拿回来,但是楚玉荷根本不愿意放手,她第一眼也瞧见那玉佩好看,打算送给靖岘哥哥做定情信物。

管事的怕惹事,赶紧劝道:“二位,二位稍安勿躁。”

楚玉荷气的满脸通红,她道:“你…你…你一个男的怎么好意思跟我这个弱女子抢东西?君子应该成人之美,你竟这般泼皮无奈。”

阿诺冷笑,“弱女子?我一个大男人都抢不过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弱女子,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怎么不成人之美呢!”

“你…你放肆!”

苏苒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阿诺一个不小心就摔了。

“小翠,你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这对竹梅双喜。”管事的急得满头大汗。

小翠为难道:“这玉佩就只剩最后一对了。”

管事急中生智,道:“两位贵人先冷静一下,如果二位喜欢的话,那小人再吩咐工匠去做。”

“那你先等几天吧。”阿诺对着她开口看那模样,似乎对这对玉佩势在必得。

楚玉荷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她一挥手就把案上摆放的珠钗金簪都给拂到了地上,声音颇为清脆。

管事听得肉痛。

阿诺拿着玉佩往后面挪动一步,把地上的簪子给踢倒一边,金钗镶着宝珠,它滚啊滚,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这玉佩!”楚玉荷强势道。

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阿诺道:“公子,您看……”

“我不。”阿诺也同样强势道。

楚玉荷疾步走过来,但是脚下却一滑,整个人都向前扑过去,摔倒在地!

“啊!!”钗子有些很尖锐,楚玉荷只感觉自己脸蛋一痛,她下意识地尖叫了起来。

这回所有人都乱了。

管事的更甚,他看见楚玉荷白皙的脸上有几道划痕,还渗着丝丝血迹,整个人心都凉了。

今天侯府的姑娘在他这里出了事,那么他有十个胆子都不够陪的。

他赶紧招呼一个小厮去禀告东家,然后上前关切的对着楚玉荷开口:“姑娘……您没事吧?”

楚玉荷冷笑一声,“把你脸按针板上搓,你说你有没有事!”

白桃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小脸都吓白了,“姑娘,先叫个大夫过来吧。”

楚玉荷满脸阴郁,她扫视着大堂,却没有看见阿诺。

“刚刚那个男人呢?”她怒道。

管事的这才反应过来,阿诺和苏苒都不见了。

他转头问小翠,“他们人呢?”

小翠弱弱地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珠子,“走了,留下了这个。”

管事:“……”

“啊啊啊啊啊!”楚玉荷怒叫。

阿诺趁着混乱赶紧拉着苏苒的手跑了出去,消失在了喧闹的街市。

暮色四合,夜深人静。

阿诺静静地坐在拔步床边,梳妆台上点着几支香烛,把她明媚的侧脸照的更加柔和。

虞彦歧是亥时过来的。

阿诺紧抓着手里的玉佩,笑吟吟开口:“哥哥来了呀。”

“嗯。”

“哥哥,快过来给我抱抱。”阿诺轻轻开口,“我想你了。”

虞彦歧依言走了过去,他今夜穿了一件紫色的华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浮云。阿诺是第一次见他穿这个眼颜色的衣服,很是好看。

她伸手环着男人的腰,娇嗔道:“哥哥这回不会又有事了吧!”

虞彦歧一怔,从那晚之后他没有回去,所以有很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处理,这几日都在忙。

阿诺用头蹭了蹭,趁机把手心里的玉佩拿了出来,挂到虞彦歧的腰封上,她手指纤长,很快就打好了一个结。

不过她低头的时候突然闻到了几丝香粉的味道,虽然很弱,但这屋内也没有燃着熏香,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味道是虞彦歧带过来的。

阿诺眼眸沉了沉,玉佩捏着手心,指腹泛白,声音有些颤抖沙哑,“哥哥这是从哪过来的?”

她突然想到今夜虞彦歧穿的极为好看。

虞彦歧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怎么?”

“那个姐姐好看吗?”阿诺笑着问道,但眼里却是清冷一片。

“什么意思?”

“哥哥身上为何有女人的香粉味?”阿诺看着她,眸里是春日的连绵细雨,冰冷刺骨。“夜里风雪那么大,那香粉味却还在。”

虞彦歧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阿诺也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不知道哥哥是去哪个院里的温柔乡了。”

作者有话要说:Wb:腾云驾雾琉璃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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