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鬼舞辻无惨拒绝的时候,鸣女的内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点难过的。

毕竟她也费了大半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主动提出了把血分给对方帮他改邪归正,然而那家伙不光油盐不进,还现场表演了一个无能狂怒。

鸣女也当了几百年的鬼了,可从来都没谁敢这么吼她!

于是从无限城出来之后,鸣女一面在工作报告中跟阳生控诉了某个囚徒的恶劣行径,一面直接把跟鬼舞辻无惨顶着一张脸的某人也一起拉上了黑名单。

而无惨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

虽然阳生这会儿正在异世界奔波,不过作为万能的系统,跨时空收发工作报告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在听说了鸣女的遭遇之后,阳生第一时间对鸣女表示了慰问。

“鸣女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听劝什么的完全是那个家伙的错。”阳生说:“不过你也知道啦,都是无惨,脑回路肯定是一样清奇的,所以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至于下次送饭什么的……毕竟他跟无惨是平行世界里对等的存在,如果他饿死的话,无惨可能也要受影响的。所以虽然麻烦,也只好勉强先养着啦。”

“不过说起来,在这边的世界我听到了一点好玩的事情呢,具体内容等我回去了之后再说给你们听,总之如果下次送饭鸣女不想去的话,可以考虑换成缘一阁下。”

“鬼舞辻无惨那家伙一定会感动到哭出来的!”

——*——*——

说让去鬼杀队去谈判的时候无惨的内心是拒绝的。

特别是在读取了刚捡的那群便宜下属的记忆之后。

讲道理,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刚刚才将“十二鬼月”收编策反就直接裁员说出去影响可能不太好的话,无惨实在想把那十三个人挨个按在地上摩擦一遍——

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去惹那群拎着日轮刀的凶神恶煞啊!呼吸法什么的,看特效就让人很慌好吗!

虽然无惨本身战力并不算弱,但由于在与人类斗争当中的诸多限制,所以他实在不太喜欢跟那种一看就不好对付的家伙纠缠。

毕竟没人会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嘛。

“就没有那种战力不高,但在鬼杀队里又说的上话的人?”无惨坐在桌边单手撑着脑袋,一双眼白甚至都泛起了红血丝,足见这段时间他思考这个问题想得有多废寝忘食。

比起惹人厌烦的战斗,无惨更希望能够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鬼和鬼杀队之间的矛盾,而想要确保自己能在对方挥刀之前把话说完,无惨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索性找一个没有刀的家伙对线。

这样的想法看上去多少有点天方夜谭,所以提案的时候,无惨自己都没有抱什么希望,结果一旁的阳生思索了一下,却是一本正经地对无惨说道:

“有啊。”

无惨怔了一下。

能加入鬼杀队的剑士的确都是在残酷的“最终选拔”当中取胜的战力精英,但这并不意味着鬼杀队里的所有人都擅长实战。

即使是鬼杀队当中,也总有那种弱小到连刀也握不住的存在,而那个人却掌握着调度整个鬼杀队的权力。

“产屋敷家的那位家主,也是鬼杀队的主人,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并没有什么战力。”阳生侧身坐在了无惨的身边。

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无惨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似乎有一点怀念呢。他差不多有一千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要直接去找他们谈谈吗?”阳生抬眼看着无惨。

“当然。”

事实上,为了避开“鬼”的耳目免于覆灭的危险,产屋敷家的宅邸向来隐秘,是而鬼舞辻无惨几百年间都没能将鬼杀队这种让他讨厌的存在彻底从源头上断绝。

不过对于阳生而言,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任何一个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是因为在很遥远的过去姑且有一点交集,去拜访产屋敷家这位当代的家主时,无惨的心底里竟平白生出了一点久别重逢似的微妙情绪。

对着镜子将那头鸦黑色的卷发理了又理,又从衣柜里选了身最入时的礼服,趁着浓黑的夜色,无惨与阳生两个人施施然地到了产屋敷家的院子。

说来也是让人咋舌,即使过了千年,地点也早就从当年的平安京挪到了不知名的山坳里,可产屋敷家宅邸的格局竟是与当年别无二致。

“真是安静。”踏进月色下积雪的院子时,阳生轻轻感叹了一句。

没有任何守备,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偌大的几进院子里,竟然只有一个人——像是专门在等着两个人到访一样。

无惨随意“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迈步顺着气息的方向找了过去。

他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坐在书案边上的男人。因为疾病的缘故,男人的大半张面孔几乎都是溃烂的,甚至连睁开眼睛都有些费力,但他依然满不在乎地坐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了视线。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的。”男人的声音清润,像是带着种莫名的能安抚人心灵的力量:“鬼舞辻……无惨。”

“不对。”无惨轻蹙着眉头,纠正道:“不是这个名字。”

“只有无惨。”

男人的眸光微滞了一下,随即也是垂下眼,轻轻向上扬起了唇角:“是这样啊。”

产屋敷家一向有一点点预知的能力,那并非如同术士或者阴阳师一样通过占卜和观星来窥知未来的事情,而是在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提点着他们今后的动向。

听到这一夜会有“鬼之始祖”到访的消息时,即使是产屋敷耀哉,心底里也不免有些惊诧。可预言的声音告诉他,这位“鬼之始祖”并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威胁,反而会让一切不幸如他所愿的一样彻底终结。

这种代代相传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但此次的内容委实让人摸不清头脑。夫人天音此刻并不在家中,思忖过后,为了防备万一,产屋敷耀哉索性让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暂且离开宅邸去别处暂避。

“这副姿态——”注视着端坐在那里的男人,无惨的眉头愈发锁紧,眼神间似也透着种几近轻蔑的失落:“真是丑陋。”

“原来跨越了千年的产屋敷家会变成这副……”

“——不堪的样子啊。”

“我们本出自同一族呢。”产屋敷耀哉抬起头,对上了无惨的视线:“只是你已经存在了千年以上,我们的血大概早就不一样了吧。”

“这副样子在你看来是不堪的吗?”

“是啊。”无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他迈开步子,往产屋敷耀哉的方向走了去:“丑陋又寒酸,跟在平安京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停在了差不多三步远的地方,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那里的男人:“所以低下头来恳求我吧。左右都是要做帮助别人的事情,即使帮的人是你们也无所谓。”

“我可以帮你们重新找回千年以前的华贵与骄傲。比起藏在这种偏僻的山洼里苟延残喘,我可以让你们过上更配得上‘产屋敷’这个姓氏的生活。”

产屋敷耀哉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愕的神情。无惨的话在他听来实在带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尽管在开口的时候带着与预料当中如出一辙的傲慢,可他所说的内容却与产屋敷耀哉所能料想到的任何境况都大相径庭。

就好像他对产屋敷的记忆只停留在千年前一样。

“无惨。”少女的轻呼让无惨的身形出现了一瞬的振动,他侧过视线,看向缓步走到自己身边的阳生:“你来这里是为了说这些事情的吗?”

——并不是。

无惨这才想起自己是站在“鬼”的立场上与“猎鬼人”这样一方势力来谈判的。

他又瞥了产屋敷耀哉一眼,深吸了口气,一面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在无限城的时候打过的草稿。

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院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颇为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劲风骤然在背后掀起,不容分说地朝着无惨所站的方向袭了过来。

无惨连忙闪身躲避,而在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里总算出现了那个穿着白色羽织的身影。萤绿的刀锋卷着森然的寒意化成旋风接连朝无惨的方向席卷。

“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

无惨额前的青筋顿时爆了起来,所以这些鬼杀队的剑士在动手的时候都不知道读空气的吗?

为什么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