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吃人的搞事精”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用这种东西威胁他?他难道会害怕吗?

正想跟某人再顶上两句,眼前的少女却忽的转过了头去,直朝着鸣女的方向走了去。于是无惨本来也没想好该怎么表达的怨念情绪就这么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喂,你还好吗?”伸手在鸣女面前晃了晃,阳生俯下/身子,对这个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僵在原地的鬼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直到阳生接连叫了几声,鸣女才总算回过了神来。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不太好。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诡异了,就好像是将她一贯的认知拖到太阳底下暴晒了三天三夜一样,鸣女觉得自己的三观早就跟老板的人设一样崩得渣都不剩了。

“喏,如你所见,这家伙的衣服破了。”像是没有察觉鸣女情绪上所受到的震撼一样,阳生自顾自地抬手指向无惨:“不给他换新的,他肯定是要跟我闹的。所以你们老大应该有衣柜之类的吧?能帮我搬过来吗?”

“……啊?”

看着在一边因为阳生的说法几乎要跳脚的无惨,鸣女愈发有些怀疑鬼生。

“你就拿别人的衣服敷衍我?”无惨死死地瞪着阳生,撇着嘴抗议。

“我没跟你说吗?这个世界的无惨也是无惨啊。”阳生转回头,表情十足的无辜:“反正体形都是一样的,随便换上一件就可以了吧?现在外面可是白天,你会想顶着太阳出去买衣服吗?”

无惨被噎了一下。

“还是说,无惨是在嫌弃自己?”

“自己?”无惨锁紧了眉头,觉得好像哪里都不对。

但阳生并不打算就这样的问题跟无惨长篇大论,比起用这些一时间也掰扯不明白的东西占满无惨为数不多的脑容量,阳生觉得还是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比较合适。

她转而又看向了被晾在一旁的鸣女。

“那个男人,我是说鬼舞辻,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柔碧色的眼光沉稳而澄澈,只是在其中,鸣女似读出了些许不可撼动的威严:“从现在开始,那里站着的那位无惨才是你该效忠的对象。”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鸣女的指尖轻轻扣着琵琶面。到了这个程度,就算分不清其中的缘由,她也能够判断,眼前的少女和那个顶着无惨面容的男人恐怕并非是“鬼”的同伴。

真正的无惨大人在什么地方姑且不论,但如果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任凭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差遣什么的——

指尖迅速扫向了琵琶的琴弦,铮鸣声瞬间响彻整个扭曲而空旷的空间。

这是鸣女的血鬼术,她可以凭借这样的动作移动到无限城的任意角落。

本可以。

琵琶的声音彻底消散的时候,鸣女的耳边传来的是少女的轻笑声。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偌大的无限城就好像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一样。

鸣女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可以从我面前逃脱吧,鸣女。”阳生蹲下了身子,直视着鸣女面上那只看上去有些狰狞的独眼:“血鬼术在我的面前是没有效果的哦。”

抬手压在了鸣女的发顶,少女弯着眼眸:“听话,把‘十二鬼月’也叫来吧。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无惨也该跟大家打个招呼才行呢。”

看似柔和的动作却带着无可阻挡的千钧般的重压,在这样的压力下,鸣女也终于选择了屈从。

一直到战国时代以前,鬼舞辻无惨在用自己的血创造其他帮他寻找“蓝色彼岸花”的鬼这件事上都相当的放飞自我。

完全不去筛选受体的体质,也从来不会考虑血量的问题,于是获得大量血液的家伙基本都因为身体耐守不住而挂掉了,侥幸存活下来的基本都是些只获得了一点点血液的菜鸡。这就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开鬼舞辻无惨之外,其他鬼的力量总体来说都相当残念。

当时的鬼舞辻无惨觉得无所谓,反正再怎么弱小的鬼在对上一般人类的时候力量也是压倒性的。总之在使用“呼吸法”的剑士出现之前,鬼舞辻无惨都没有考虑过鬼的质量问题。

但“呼吸法”的出现严重干扰了鬼的生活环境,鬼舞辻无惨觉得很气,于是决定创立一支足够强大的精锐部队来应付这群惹人厌烦的家伙。

就是后来的“十二鬼月”。

“这不是猗窝座阁下嘛,百来年不见,您还没有被/干掉呀。”头顶着血泼般痕迹青年嬉笑着勾上了猗窝座的肩膀:“能再见到你真是件让人高兴的——”

猗窝座根本没容彩虹瞳的青年把话说完便反手锤在了对方的脸上。他素来不喜欢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更何况眼下的境况让他根本也没有心情与这个不知道读空气的家伙扯皮。

——他成为“上弦”也有二百余年了,可像眼前这样“十二鬼月”齐聚一堂的场景却还是第一次见。

眸光在扭曲的空间里扫了一圈,猗窝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鬼舞辻无惨素来不喜欢其他鬼群聚,哪怕是分派任务的时候,也鲜少会让复数个鬼共同行动。况且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直接把任务内容通过体内的细胞直接传到他们脑海当中的,是而完全没有必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

所以眼下这是……

琵琶声骤然响起,猗窝座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去,率先入目的却是坐在楼梯边沿含笑俯瞰着他们的银发少女。

猗窝座的眸光微动,在那一瞬间,少女的模样竟忽的与脑海当中的某幅画面发生了微妙的重叠——

那是个身穿素色单衣的少女,坐在高大的樱花树上,手中握着展开的书卷。和着旋落的粉色花瓣,她笑吟吟地看向站在地面上的某个男人。

这并非是属于猗窝座的记忆,而是潜藏在他血脉当中的,某人血液里印刻着的画面。

是无惨大人……认识的人?

猗窝座有些纳罕。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少女的身后。红色的眼瞳中充盈着意味不明的怒意,男人锁着眉头,俯瞰着跪伏在下面一层空间里的“十二鬼月”。

——所以这些家伙为什么一个个地长得都这么随心所欲啊!

无惨心情复杂极了,他原本以为鸣女的独眼已经够放飞自我了,谁能想到这群站在众鬼顶点的“十二鬼月”长相居然一个比一个辣眼睛。

眼睛跟嘴换了位置的玉壶就算了,反正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壶里也看不到脸,但那个黑死牟是怎么回事?

无惨清楚地记得在把自己的血分给继国岩胜的时候,对方曾经提过一句,说是为了跟继国缘一做区分,顺便显得更霸气一点,他打算在脸上多弄两双眼睛。

当时无惨觉得这个男人的审美实在太有毒了所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谁能想到这种奇葩构想有朝一日会变成现实摆在他的面前啊!

僵硬地别过视线,无惨在内心里对某个平行时空的自己的统治能力狠狠地批判了一番。连下属的形象问题都处理不好,真让人鄙视。

无惨的沉默让下面跪伏着的鬼们心情愈渐焦躁,甚至某些刚刚上位不久的下弦因为空气里莫名的威压而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轻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您把大家都叫到这儿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气氛的诡异一样,童磨大张着那双彩虹色的眼瞳一脸兴奋地说着:“说起来这样大家聚集起来的场景好像还是第一次呢。”

无惨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上去与某个经管着日行一善契约者们最大任务源的“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倒是并没有多少区别,连让人讨厌的腔调也是如出一辙。

不过在异世界里的这样一个存在竟然给了无惨一种诡异的安心感,所以他竟没有去计较童磨失礼的问话方式。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沉着声音,无惨的视线在扫到童磨旁边的黑死牟的时候便猛地收了回来:“以这样丑陋姿态存在的家伙。”

“依靠恶劣的行为才能维持这样的丑态,你们的存在真是——恶心到让人反胃。”

在听闻这个世界的鬼只能依靠“吃人”的方式存活,甚至还因此跟“鬼杀队”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纠缠不清的时候,无惨心底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同样拥有漫长的生命,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他可从来都没有被人讨厌过——当然这里面可能多少有点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成分在。

“让我来整饬一下你们这些无用的可怜虫吧。”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那群奇形怪状的“部下”:“从外形开始。”

“从今天起,所有的鬼都要以全新的面貌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