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收到织田作之助的信息的时候是在傍晚。而哪怕他的机车风驰电掣也没有赶上这个时节太阳西下的速度,落日仅剩的几缕余晖很快的被夜幕侵蚀。

冬日里的夕阳总是这么匆匆离去,那种回归至海岸线之下的迫切与中也此刻的心情也有着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全金属外壳机身的机车在路灯照亮下的拐角划过一道明亮的弧光,他将玫红色的宝贝座驾停靠在熟悉的老地点,食指勾着钥匙转身往记忆中经常和织田作之助会面的咖啡店走去。

其实他不是喜欢喝咖啡的人,比起咖啡豆里的咖啡因会让他一整天,他更喜欢茶叶里的咖啡因。因为茶叶里的咖啡因对中也没有效果,如此他更能去细细品味茶的甘醇与苦涩。

织田作之助也不是会品味咖啡的人,再上好的手磨咖啡在他和中也两个只会牛饮、区分咖啡只论苦与不苦的人面前,也只能是暴殄天物,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咖啡这样的饮品是远远没有一口蒸馏酒来得好的。

然而他们两人还是一致默契地经常相约在这家咖啡馆,原因没有其他——这是个写作的好地方。

咖啡文化在日本属于外来文化,要知道进咖啡店里的大多数顾客,都不是单纯的为了一杯咖啡去的,而是为了,氛围。

一个静心且故作高雅的氛围。

多亏了本土咖啡馆这样的营销方式,让写作者除了门窗紧闭的屋内,还有了一个不同的选择。

织田作之助是那种在何处何地都可以掏出他的纸笔,然后思索着的人,而中也不同,他常常除了拿着几本薄薄的诗集前来,更多的是厚厚的数理化教材,他总是将他不喜欢的数理化拖到最后不得不写的时候,而做题总是需要一个较为安静的环境。

所以从见面地点的选择上一直是织田作之助在迁就着中原中也,一如最初的见面的那样。

……

就从停车处走到店门口这么短短几步的距离,中也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握上冰冷的金属把手,微凉的触感是一种近似近乡情怯的不安,没有什么是会一直待在原点的——

“叮铃”一声,被推开的大门上的风铃轻轻敲击出悦耳清脆的声音,似是欢迎久违的来客。

明明是在不起眼的角落,但是中也几乎是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角落里的熟悉的身影。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握着笔低头在写着什么的男子也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来。

两相对视,相视而笑。

中原中也笑得爽朗,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走向织田作之助,挥手招呼道:“作之助!”这一声较为亲切的称呼因为多年的沉淀,在脱口而出的时候反而是熟捏又自然。他在变声期的声音与当初的稚嫩清脆相比显得有些低哑,而中也对自己这样显得成熟的声音很是满意。

“中也。”织田作之助放下手中笔,站起身,温和的笑着道。

织田作之助自然是一抬眼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友人,他更加的闪耀了,是的,闪亮且耀眼。织田作之助这样的老实人不会刻意用什么过于夸张的词。

而是中也一踏进店门的那一瞬间,就照亮了这个色调暗黄的咖啡馆,剪裁凌厉带着丝丝金属光泽的皮质短外套,里面是一件深红色连帽衫,反光的漆黑色皮裤与皮靴显露出躯干的完美比例与时尚感,少年带着点不羁的眼神,抬手轻撩了一下额前的赭色卷发,完美地驾驭了这样酷帅乖张的风格。店内多年微变的装饰,记忆中明亮的灯光也已经微微泛黄,素与艳,雅与潮,红与黑,不同年代风靡一时的潮流相互冲撞着,就如一桶缤纷的油彩泼洒在白墙之上那样的艺术行为。

织田作之助似乎又抓了一个灵感,又好像如同华光之中的泡沫什么都没抓住。

中也微笑着,他感受到彼此双方淡淡的喜悦,他边打量着作之助,边落座说道:“你倒是没什么大变化,也是,你本来就是比原本年龄成熟上不少,”中也这么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评价,“就是,感觉衣品和面容更加邋遢了点啊。”

“确实如此。”织田作之助在与中也的对比下,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但是我无法学习中也你的风格。”

“我这个风格怎么样?”中也自信地问道。

“很帅气!”织田作之助竖起大拇指称赞。

中也一挑眉,眉宇之间的飞扬显然是对作之助的称赞的自得:“衣品这种嘛,看天赋,适合自己或者合心意就好了。

作之助你这一如既往的风格还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么?”

中也看着织田作之助还是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衬衫外套,只是面颊上些许的胡茬显得有些憔悴。

“朋友的建议,还是会比较在意的吧?”织田作之助不假思索道。

被这样的回答正中靶心的中也,叹了口气:“没办法,作为老朋友,我就勉强带一带你的衣品吧——不过先把你的面容打理一下吧,是连夜奔波回来,连胡子都来不及刮么?”年仅十四岁的中也还没有胡茬这样的烦恼,于是他带着点好奇与疑惑地问道。

“先生您好。”身穿优雅的白色服务制服的店员小姐拿着菜单走上前来,意识到她打断了客人的对话,赶紧补了一句,“对不起,请原谅……”

“没关系,”中也接过她手中菜单,粗略地瞄了一眼,“就先来一杯Puremilk吧。”标准的英式发音中也是练习多年的学习成果。

“请稍等。”店员小姐温婉地点头离开。

“现在已经是晚上,喝咖啡对睡眠不太好。”中也顺便提醒这对面的作之助。

“还好,咖啡因对我不太起效果,要酒精才行。”织田作之助指尖摩挲了几下手边的咖啡杯,里头的蓝山已经被喝了大半,他又摸了摸面颊上细小的胡茬,接上在中也之前的话题答复道,“胡子的话,是因为我刚从牢里出来。”

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的中也瞳孔地震!靛蓝色的眼眸里如同掀起了大洋海啸。

“你是去——坐牢了?!”中也压低了声音,不敢置信地问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织田作之助的洗白操作是如此的……

“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作之助对此有些含糊其辞。

“也是,如果是因为……,你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出来了。”中也缓了缓也意识到了。

织田作之助淡然一笑:“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他说着,低头从大衣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一本小册子。

“哦?”中也眼睛一亮,直起身,伸手接过,“这就是你的小说初稿?”

织田作之助双手交叠的支撑着下颚看着中也说道:“这只是很短的一篇试水之作,我没有什么信心……”

“那我是第一个看的人咯?”

作之助点点头,中也很高兴得以一种郑重的姿态打开了,这本织田作之助小说里程碑式的初稿。

——这本小说很有趣。

这是一本以远远的第三人称旁观叙事的悲悯口吻,去刻画出了一个在监狱中握笔冥思度日的主人公。

他是谁,他在干什么,他为何会在牢里,都只有通过旁观者的口吻一点点去知晓,高潮是在旁观者震惊到颤抖的声线中揭露主人公的身份……

故事进展到最后,一位贵客的到来,这位贵客与主人公进行了一次情报交易,开出的条件是释放主人公,但主人公拒绝了,反而要求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牢饭要改为咖喱饭,辣味,特辣。

“真不愧是你啊!”中原中也小心地捧着这本装订线都被磨损的稍碰即断小说初稿,哭笑不得,而后他右掌握拳压在嘴唇上,试图掩盖住自己上扬嘴角溢出来的笑意。

这是一本别出心裁的小说,虽说文笔还有待琢磨,故事主线对与小说来说过于琐碎且无厘头了,但正是因为如此,中也看到一半就有了猜测——

这不会是织田作之助本人的牢狱生活吧?不。这就是!

“这样的私小说,不好拿出去吧?”私小说无异于自爆,中也轻轻合上纸张问道。

“拿来练笔,看作是日记也可以。”作之助弯腰,似乎又在身侧的大衣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他的这个内兜可真是个百宝袋啊,中也看着,内心感慨,而又瞄到了一瞬即逝的黑色光泽,大概是织田随身携带木仓支,果然在决定了……之后,还是少不了这样物件么?

“哦,还有这个。”织田作之助掏出一张密密麻麻黑色小字的A4纸对中也说道,“这是我下本小说的原型。我写完这个就觉得可惜,太短了……”

中也眯起眼想看清那些小字,随后揉了揉眼睛选择放弃。

“我就想着把它扩写长篇小说吧。”

中也眼看着织田作之助这样说着就开始拿起笔干‘正事’了,便伸手说道:“借我一支笔,酷哥的皮衣口袋塞不下除了机车钥匙以外的东西了。”这话说得没有半点羞臊。

织田拿出一只崭新的笔,又给了一张洁白的稿纸,而中也在得到这些以后,却是无所事事地看着织田作之助埋头的模样托腮发呆,偶尔还划划手机。

织田作之助不解地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没有作业吗?说好的写诗理想呢?

中也强撑道:“写诗是需要如被缪斯亲吻一般的灵感的!”

……

末了,在中也虚度了两个小时之后,到了他们惯例的告别饭点。

在分别前,中也问织田他日后的打算。

“老师推荐我去……一位社长那里帮忙。”织田作之助缓缓道。

“社长?是文学社?”那挺好的,中也想着。

“不,据说是武装侦探社。”

“?”中也皱了皱眉,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名词,“武装、侦探?”

“大概是接受一些警署能力范围之外的委托吧……”

这下中也明白了:“那不就和来‘羊’没什么区别嘛。”他嘀咕着,在四年前,博多给中也画了个漂亮的蓝图之后,他就兴冲冲的去问过织田作之助愿不愿意成为自己的社员。

然而,那时候的织田就婉拒了他。

织田作之助笑了笑,他无法接受中原中也的好意,像他这样带着点不太好案底的人总归是有隐患,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他面上胡茬与棱角,显得年轻稚嫩不少:“这样也不是挺好的么。”

中也撇撇嘴,但直觉织田作之助这样的选择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哼,有需要就来找我好了。”中也潇洒地一碰杯,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他身后“羊”的情报链也能给织田的侦探助理生涯一些不小的帮助。

“干杯!”他摇了摇手中空荡荡的玻璃杯。

织田作之助拿起咖啡杯与其碰杯:“干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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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似乎是之前两三个小时的冥想有所感召,

乘着夜风,中也的思绪翻飞,灵光乍现的诗兴似乎就在嘴边,

然而急促的电铃声打断了这篇未出世的佳作——他将机车缓缓靠到路边,踩着石阶,接听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药研?”

药研严肃的声音从听筒出传来:“中也大人,擂钵街刚刚发生了几处小爆炸。”

中也心头一紧,急忙问道:“人怎么样?”

“几人受伤,目前没有死亡者。但是——似乎这其中牵扯到了PortMafia……”

作者有话要说:1、日记小说里是织田作的真实经历:“羁押在警局期间,与福泽谕吉进行过情报交易。当时福泽谕吉开出的条件是释放他,但他拒绝了,反而要求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牢饭要改为咖喱饭。”

2、文豪织田作之助的作品翻译成中文的很少,只有三本:他的私小说《青春的悖论》,代表作《夫妇善哉》,他最得意的短篇之一《世相》。

我的文学功底很差,写不出什么优秀的仿写、文中文(抱头痛哭),所以日后织田作,中也还有……发表的作品,都会是他们原型文豪三次元的作品。我努力挑选比较契合文野故事发展背景的作品吧,或者创造一些可能性?

不过自我感受,文豪野犬中的人物特点很复杂,是文豪本人一些的特征或者是相反特征加上他们文风或者代表作人物的混合,再加上炫酷异能加成,哇!瞬间二次元魅力爆棚!日渐沉迷,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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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其实我不习惯写“作之助”还是“织田作”更顺手,但是这称谓得太宰出来改啊!

鲍尔吉:你动作快一点啊!!

唉但是俺们也知道,有时候这事真急不了,太宰这人,某方面是真的怂。

君可见

if线首领宰,只敢见了织田作一面

三次元的文豪宰:躲在被窝里哭。

中也:dazai就是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