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会同意吗?

怎么会,他的德蒙还太年幼,怎么载得动自己。

他并没有直接告诉德蒙,只是摇头暗示:“我可是很重的。”

德蒙读懂了他的意思,有些失望,依然央求道:“就试一试,或许可以呢?”

阿斯塔多少有点心软了,他犹豫望着德蒙。

德蒙从阿斯塔的迟疑中获取到一丝希望。

他眼睛一眨不眨,水亮亮看向阿斯塔的眸子。

灰蓝色这次败退给了渴望的澄红。

“好吧。”阿斯塔无奈道,他重复着德蒙刚刚的话,“就试一试。”

阿斯塔想,自己会保护好德蒙。

这么小小的请求都无法满足,又该怎么许诺给他全世界?

争取到机会的德蒙很兴奋,他摆正车子,扭头一本正经对阿斯塔说:“来吧,阿斯塔,我刚刚吃的很饱,现在全身都是力气。”

他稍显幼稚的承诺着,阿斯塔没有笑他,而是压住想上翘的嘴角,故作严肃:

“不要让我摔跤啊。”

德蒙点头,又拼命摇头:“当然不会。”

自信心膨胀了的德蒙,是真的没想到他们齐齐摔倒在地这个可能。

阿斯塔听话坐在后座上,他没有收起脚,毕竟阿斯塔还是很有数的——

对自己的体重。

只怕他的脚抬起离地的下一刻,就得开始思考做肉垫的正确姿势了。

顾及到小雄子的自尊心,阿斯塔没有表现出任何刻意,只是问:“准备好了吗?”

德蒙握住把手,单脚踩在踏板上,这时候他心头终于闪过一丝真切的迟疑:

自己不会蹬不动吧,不会的吧?那可就太糟糕了。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德蒙给自己鼓气似的大声说:“好啦!”

然后铆足了劲往下踩自行车踏板。

所幸阿斯塔没有让尴尬的预想成真。

他很有技巧性的蹬踏地面给德蒙助力,自行车轮顺畅滚动起来。

德蒙牢牢控制住把手,脖颈都因为紧张而发红。

当顺利启动那一刻,德蒙的眼睛瞪大,他做到啦!

他像阿斯塔刚刚带自己一样,载着阿斯塔在路上行进。

或许不能走很远,或许十几秒后车子就会因为后继力气不够停下,但这终究是个好的开始。

德蒙指尖紧握,浑身肌肉绷紧,头脑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让这趟旅行长一点,再长一点吧。

车轮起初还有些歪歪扭扭不够稳定,但在德蒙冷静下来后,很快保持了平衡。

阿斯塔也是惊讶的,他只帮忙助力了那么几下,没想到德蒙抓住机会真的骑了起来。

等度过有些吃力的开始,驶出几十米远,就是一个小小的下坡。

而这时候似乎连风都在帮助努力的德蒙,轻轻推动载着他们两个的小车。

阿斯塔听见德蒙有些颤的声音说:“抱稳我啊,阿斯塔,不要掉下来了。”

他怎么会掉下来呢?阿斯塔想。

但他还是顺从的圈住了德蒙的腰。

这很容易做到,毕竟小雄子的腰肢那么细瘦,阿斯塔甚至得抓住自己的手臂才可以把他固定在怀里。

他能感受到德蒙略显急促的呼吸,对方那么认真的在做这件事情。

阿斯塔的心里突然也升腾起期待和莫名的暖意。

德蒙骑出了很远很远,直到某处要上坡了才停下。

阿斯塔默契的帮他停稳。

在路上并不觉得多么的疲累,一旦停止,德蒙才发觉自己手脚有点发软。

他大口喘息,都没意识到现在是阿斯塔在撑住地面。

片刻之后,德蒙才顺平了气息。

他说:“真好。”

这声音非常小,非常轻,细微到德蒙起初还以为自己没有出声。

但阿斯塔听到了,因为德蒙感觉他点了点头,下巴尖碰到了自己的肩膀。

德蒙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这样子估计有点傻。

幸好是背对阿斯塔,不会被看到。

小雄子很累,但他很开心。

阿斯塔松开手,从口袋里取出纸巾,探身给他擦汗。

德蒙的头发都汗湿了,他还戴着厚实的安全帽。

阿斯塔手指碰触到德蒙的额头,纸巾吸掉部分汗水后皮肤依然是湿热的。

阿斯塔就提议说:“我们到路边坐坐休息。”

德蒙乖乖点头,他真的累了。

德蒙从自行车上下来,这次不止脚底发软,腿肚子都是酸麻的。

阿斯塔帮他支好车子,德蒙强撑着走了三两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他的手肘搭在膝头,看上去还有些余力,不至于脱力直接躺倒。

阿斯塔心疼之余又好笑,干脆也坐到了他身边。

德蒙顺势撒娇似的靠在了阿斯塔的身上,阿斯塔直接展开臂膀搂住了他的肩。

他们亲密无间的依偎。

阿斯塔没敢直接给德蒙解开保护头盔,而是先打开搭扣,拿纸巾为他擦拭流下的汗水。

含着些责备的对德蒙说:“下次还逞强吗?”

德蒙闷闷道:“我以前没这么弱小。”

唉,他以前瘦归瘦,力气真的不算小。

非蜕变期的德蒙,跋山涉水在外风餐露宿都不成问题。

阿斯塔同样知道。

毕竟德蒙可是独自在奎亚9上生存了许久。

他能在高大的树木上来去自如,建筑木屋,打制家具。

他也能为了躲避深航舰队的军雌们,躲进高海拔的深山……

想到这里,阿斯塔就心软了,不忍再责怪这个孩子。

小雄子处在亚成年与成年间的时期,可能正是一生中最无助弱小的时候。

阿斯塔拉开了外套的拉链,曲起腿让德蒙先靠在自己膝头。

他三两下脱下运动外套,抖开罩住德蒙的脑袋,为德蒙挡风。

然后阿斯塔轻轻取下闷着德蒙的头盔,随手丢在一旁。

有阿斯塔的外套遮盖,德蒙并没有被海风吹到头上汗水。

他知道阿斯塔的用意,就这么老老实实半躺在阿斯塔臂弯间。

阿斯塔窸窸窣窣的给他擦着汗,动作轻柔,就好像再用力他就会碎掉一样。

瓷器都不会这么易碎的吧,德蒙想。

但德蒙很享受这一刻。

衣服和阿斯塔手臂撑起的小小空间,组成了德蒙暂时的世界。

他乖顺的微仰头,半眯眼。

阿斯塔警告道:“不许睡觉。”在外头汗淋淋睡着,是想受凉生病吗?

德蒙小声咕哝:“我不睡觉。”

他才起床多久啊,怎么会睡觉呢。

但……运动完躺着太舒服了,好像的确一点困倦。

德蒙就说:“阿斯塔,你和我说话吧。”

他们说会儿话就不困了。

雄子的声音小小的,阿斯塔怕他真迷糊睡着,想了想,问他:“你美术很好,是怎么学的?”

这是个新鲜的话题,德蒙如实说:“亚当斯先生教了我画画。”

头一次谈起涉及德蒙过去的事情,阿斯塔心头微动:“亚当斯先生?”

德蒙点头,想起那位身材微胖的街头画家:“他的画技比我精湛多啦,嗯,我的雕刻也是和他学的。”

亚当斯先生是个好人,那些时光里他帮助了德蒙和他的老师很多。

阿斯塔捏捏德蒙的手,这小手和他自己的手对比小巧的多,阿斯塔收拢就能扣在手心。

雄子白皙的手指间攀延着花纹,指甲是润泽的黑色。

阿斯塔说:“看来他是位值得尊敬的先生,一个出色的艺术家。”也教导出了德蒙这个小艺术家。

反正在阿斯塔眼里……

德蒙毫无疑问就是亚当斯先生最卓绝的那件艺术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