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贵妃一生都是一个谜,从她进宫到离世,不过短短六年。
后宫妃嫔不知她的来历,其余的皇子公主自然也只能通过旁人的闲言碎语了解这位颇受盛宠的燕贵妃。只是有人说她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宫女,也有人说她是太上皇微服私访是带回来的平民女子,至于真正的答案,或许也就只有太上皇知道。
然而萧景云这番话,无疑给了萧景峰巨大的压力,他是听说过燕贵妃的名讳,可却从不知她让竟然还有子嗣。他稳住心神,只把这当做是萧景云诓骗他拖延时间的谎话。
“大胆,给我拿下——”
萧景峰话还没说完,从他身边陡然涌出一群身着劲装的魁梧大汉,将他围在其中。而萧景峰的人此时也纷纷抽刀怒目相对,这毕竟是萧景云的府邸,萧景峰虽不是只身前来,带的人手却也并不算多,如此看来,二人倒还不相上下。
眼看着萧景峰的脸色由青到白,萧景云心中嗤笑。他这五弟难道就觉得自己这伪造诏书一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去?还是说,他早已有了万全之策来应对自己以后的变故。
燕贵妃的儿子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何,有人给他送来一封信,信封里别着一枚金色凤翎,信里说——燕贵妃的儿子还存活于世,要想让萧景峰从东宫之位落下来,就得告诉他真相。
至于这个人是谁,萧景云没多大兴趣,那六皇子姓甚名谁,他也完全不在意。
萧景峰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天真纯善,实际上却颇为急躁偏执的人。
只要能让他乱了方寸,日后行事便方便许多。
“五弟别急。”萧景云挥挥手,萧采玉便被两名女子带上前来,他满不在意道:“不就是想接采玉回去么,犯得着与我刀剑相向?我不过是请采玉来做做客,怎么到你眼中竟十恶不赦了?”
萧景峰一时还有些错愕,还没从燕贵妃的事情里回过神来,便见萧采玉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本来就是为了妹妹的事儿前来找萧景云算账,如今还未到时机,不便与萧景云扯破脸皮,萧景云的母妃比自己的母妃有强大的娘家作为靠山,一时半会他还真拿萧景云没法子。
此时见萧采玉低着头走出来,也没来得及多看萧采玉的神色,只是皱着眉匆匆离开。虽然今日没出口恶气,但却知道了一个事实。
那燕贵妃,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
另一头的傅清寻自是不知萧氏兄弟如今的明枪暗箭,在烛婴出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突然便已进入了一种坦然的境地,只要能看见烛婴,能陪在烛婴身边,即便身边世事斗转星移,在他看来也不过只是烛婴眨了眨眼的方寸片刻。
“瞄谁呢?蛇帝吧,他多一个头少一个头也无所谓。”烛婴附在傅清寻耳旁,低声轻笑起来,傅清寻站在悬崖上搭弓拈箭,狂风吹起他的白发,在纷乱的鬓发中,露出一双冷冽的双眸。
虎帝见状,仰天长啸,猛然朝着烛婴扑来,后者轻巧挥动双翼,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映照四周如同白昼,顿时妖风乍起,吹得四周的密林剧烈摇晃,发出簌簌的响声,黄沙弥漫,傅清寻心下一惊,抬头看去。
便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烛婴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幻化成一团耀眼而炽热的火球,随着一双巨翼缓缓张开,一只毕方鸟从那如同火红岩浆般的烈焰里引颈长鸣。随着它的出现,周遭的气温似乎也升高不少,傅清寻抬头望他,只觉得双颊被热气炙烤地滚烫。
火星四射,擦着傅清寻的鬓发而过,蛇帝与虎帝暗叫一声不好,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须硬着头皮而上。烛婴死了这么多年,相比早已灵力大损,一虎一蛇心中安慰自己,虽然曾经的烛婴的确是名震天下的东焱帝,可过去这么多年,要想恢复往日的雄姿,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两只妖帝打定主意,便也不把傅清寻放在眼里,朝着那只火红的毕方攻上前去!
只要烛婴再死一次,一切都能重归于往日。
虎帝以风为刃,随着他的震天怒吼,一道道凛冽的风刃朝着烛婴席卷而来,巨大的冲击力与山石大树碰撞,发出惊天的响声,只见岩块纷纷化作流沙,就连几棵需得成人合抱的大树也被切得东倒西歪,唯有树桩上那一道道整齐的切口昭显着这风刃的厉害之处。
烛婴挥动双翼躲开虎帝的攻击,不多时,一根根燃烧着火红烈焰的羽翎如密雨斜织铺天盖地地朝着众人用来,几位银翎飞骑险些躲避不及,就地一滚,便发现刚刚所站之处的草地已经被炙烤地成为一团黑炭色。
蛇帝瞅准时机,竖瞳中划过一丝冷笑,就在烛婴与虎帝争斗之时,鲜红的信子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喷洒出腐蚀万物的毒液,他即便不能飞到天上去,但也不信烛婴身上不会沾上他的毒液,只要被沾上一星半点,毒性便能迅速从毛发浸入皮肤,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他蓄势待发之际,突然余光瞥见一道寒光,他差点来不及躲闪,又有几道利箭直逼他的双目而来,那箭羽似乎长了眼睛似的,他侧身避开,另一只头颅的双目便被狠狠刺穿。
“啊——你竟敢——”
银翎飞骑迅速将他围在中间,以之前傅清寻编排好的阵法将他禁锢于其中,数只长剑凌空挥舞,无形中形成桎梏,令他无法躲藏,傅清寻站在山巅,随手拉弓,三枚箭羽势如破竹,将他钉在一旁的巨石之上。
“傅清寻!”
正在与烛婴鏖战的虎帝一听,迅速回头,便被烛婴抓了空档,熊熊烈焰朝着他涌来,虎帝条件反射准备避开,一双利爪从天而降,死死抓住他的后背,拎着他直冲云霄。
“烛婴!你的死与我毫无关系!是临云撺掇我!是临云左使想与我结盟!”虎帝惊慌失措幻化成人形,一张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双鬓泛白,眼中却隐约有阴鸷之色。
“这都不重要了。”烛婴一挥双翅,也成为年轻男子的模样,他红衣如火,勾唇一笑,眼中毫无悲悯之色,“你知道的,我这人生来小肚鸡肠,谁惹我不快,我便要让他下地狱。”
一听这话,虎帝陡然瞪大双眼,结结巴巴道:“你疯了?西界南界不可无主!你、你既然已经好了,本王与蛇帝也只是受人挑拨,日后西界南界都让给你,本王……不,我不当南界虎帝,我愿让出南界听你差遣!”
“你与蛇帝曾经密谋杀我,还害我师兄,把罪责推给傅清寻,让他被东界怒骂。”烛婴揪住他的衣领,左手凌空一握,一团火焰在他手中绽放。
“你是想摔死,还是想被烧死?”
……
天光乍破,晨曦的微光穿过层层叠得的白云投射在广袤的大地之上,傅清寻深吸一口气,擦去满头的汗水,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蛇帝的尸体。蛟帝的伤势过重,寻常的妖丹无法助他恢复元气,只有妖帝的元丹才能派上用场。
他仔仔细细地从那一滩血水中挖出一颗金黄透亮的珠子,装进随身携带的药瓶中,一双白皙的手直接越过他的头顶,将那药瓶拿了起来。
“师兄的灵力有一半都已经渡给了我。”烛婴摇了摇瓷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不然也不会被临云给伤到。”
傅清寻这才回过神来,从刚刚与烛婴见面,便直接与妖帝交战,有太多太多的话还梗在喉间,没来得及问个清楚。
“想问什么?问我去了哪儿?还是问我丹斐的事儿?”烛婴伸手亲昵地擦去傅清寻脸上的血迹,没去在意一旁银翎飞骑们诧异的目光,微微一笑:“等会儿回城路上,我讲给你听。”
“回城……”
要不是烛婴不提这事儿,傅清寻或许都快忘了自己还要回昭义王府。只是在烛婴出现之后,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微微颔首:“嗯。”然而余光却不住瞥向烛婴,生怕漏过对方的神情。
烛婴一挥手,一只火红的血雀站在他的肩头,他逗弄着那血雀,笑着问:“不过回去之前,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傅清寻连忙开口,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抿了抿唇,点点头:“你说吧。”
“如果让你回去当皇帝,你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