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云突然呼吸一滞,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还没等他看清来人,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从丹斐身上栽了下去。
丹斐懵懵地被人拽起身子,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正是当时在赤怜斋看见的丘鹤。
如今的丘鹤倒还是丹斐当时见到的那般模样,依旧穿着那件布满血污的衣衫,只是身后拖曳着的两双巨大的双翼已经消失不见。满头黑发也夹杂了点点新白,胡子拉碴,一身疲惫。
临云被丘鹤打了这么一拳,还有些失神,好在很快便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扶着一旁的柜子稳住身体,阴鸷的目光扫过两人,嗤笑一声开口:“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丘鹤右使。多日不见,我还以为咱们右使已经以死谢罪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啊。”
丘鹤眼中划过一丝愧疚之色,有些歉意地看了一旁的丹斐一眼,后者不解其意,直觉却告诉丹斐,在临云和丘鹤之间,丘鹤是值得信任的人,他便有些恐惧地后退一步,躲在了丘鹤的身后。
在这几日的交手中,丹斐早已发现自己不是临云的对手,无论是权力还是灵力。
“你要对帝君做什么?”丘鹤执剑挡在丹斐身前,怒目而视道:“枉自帝君曾经这么信任你,将偌大的妖界交于你之手,我早就应该明白这都是你的阴谋!”
“阴谋?我替烛婴把妖界打理的井井有条等他回来,还准备将这人界的江山拱手献给他,我这竟是阴谋,我对帝君的情谊在你们看来竟然是阴谋?”临云仰天大笑,神色癫狂。
对方刺耳而尖利的笑声回荡在丹斐的脑海中,他只觉头疼得要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进鬓发,周身再一次传来刺骨的疼痛,就像当初他快要幻化人形一般。
怎么回事……明明我已经化形了啊……
丘鹤身为东界右使,曾经一直侍奉于烛婴身侧,他既为鸟兽原身,自然也是东界的人。可临云不一样,他当时病重被烛婴治好,便一直跟随对方左右,烛婴虽知道他是西界妖兽,却也待他如同自己亲信。
一说到这儿,丘鹤气不打一处来,长剑挽了个剑花就朝着临云刺了过去,后者自然不甘落后,摸出铁扇迎面相挡。
丘鹤这段时日被关在赤怜斋中,虽然每日也有傅清寻给他调养伤口,但毕竟大多数的时日都是让他反省赎罪,一时半会儿骨骼经络还没能恢复,自然落了下风。
他深知临云擅长夺人心魄的勾魂术,只能仓皇躲避开临云的双眸,然而这对于他来说更为不易,不多时便被对方割伤了手臂,汩汩鲜血喷涌而出,眼看着对方径直朝他袭来,他瞳孔猛的一缩,慌乱中抽出一旁的木椅抵挡。
“丘鹤,当初你苦口劝说帝君前去人界,说是妖兽出动,全城惶然,结果呢!进了大雍官兵的圈套!害得帝君落得如此下场!你如今竟然还有脸回来!还有脸与我争论!”临云咬牙切齿,然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重重击打在丘鹤的心头,他闻言一怔,全脸煞白。
这是丘鹤这一辈子最难以启齿也是最羞于见烛婴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甘愿留在傅清寻的赤怜斋中,忍受着年复一年的寂寞。
临云心头冷笑,早在丘鹤出现之时他便心下大惊。烛婴对丘鹤很是看重,现在虽然丹斐还没有清醒,可若是丘鹤从中搅局,丹斐觉醒是早晚的事。
他不能让丹斐成为烛婴,再一次从他的身边离开!、
“帝君!您醒醒——您是帝君!是名正言顺的东焱帝烛婴!您不是什么冒牌货,您也不是小血雀!您是真正的烛婴!”
丘鹤不敢和临云直视,便只能手握木椅抵挡临云,别过头去急促地大声吼道:“帝君!您先走!去找昭义王!他不会害您!快走——”
然而丹斐却一手扶着墙,低着头虚弱地大口喘气。
临云眼看着丹斐的身子抖了一抖,心中又是一阵恼怒。他花了这么多时间才找到烛婴,原本以为丘鹤早已不在人间,才敢稍微放松了警惕,毕竟傅清寻不过是个小小的人族,进入妖界太久便会吞噬妖化,只要烛婴一辈子呆在他的身边,那么傅清寻便永远也找不到他。
“丘鹤,帝君不追究你,是他宽宏大量,我没什么耐心——”临云虚空一抓朝着丘鹤的胸口袭来,后者惊慌后退,不可避免的对上了临云的双眸。
只觉临云的金瞳仿佛是镜湖的旋涡,渐渐地,神智开始变得混沌,大脑失去了运作的能力,“咚——”一声巨响,木椅应声落地,而丘鹤也双目失神,如同呆立的人偶直直地站在原地。
临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扇而出,就在快要割向丘鹤脖颈的瞬间,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金翎,朝着他的瞳孔而来,他眉头紧蹙侧身躲过,还是免不了被那金翎伤了脸,右脸被划出一道寸长的伤口,殷红的血液浸了出来。
“本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临云左使竟然有如此大的权利了。”
一道略带调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临云心下一沉,只觉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猛烈的冲击感直接让他甩飞出去,他挣扎着扶着墙壁起身,有些狼狈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声含糊不清道:“帝……帝君……”
“你还知道本王是帝君?”一身红衣的男子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单手扳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那语气中却满是不耐:“说!傅清寻在哪儿?”
……
萧景云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了笑,问:“王公公说的,可属实?”
被他叫道名字的太监脸一板,铿锵有力地回答道:“这是自然。若二殿下不行,大可问问陛下。”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而萧景云面前的龙椅上,正瘫坐着几日不见的惠崇帝。面容蜡黄,神色呆滞,能在龙椅上坐着也想来是耗费了大把力气。
就这般模样的惠崇帝,又是如何在几天之内,立下五皇子继太子之位的皇诏呢?
“皇兄,你我既为父皇的子嗣,此时更不能手足相残。”五皇子萧景峰上前几步,情真意切地握住他的手,“如今昭义王被妖界迷惑,意图乱我大雍,此人决不可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云盯着他细看片刻,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手。
“你说的是,一切听太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