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寻和西凉国主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宛如一道惊雷在傅清寻耳边炸开。丹斐在火光中消失的事才刚刚让他失了神,没想到第二件事竟然是大雍的天子沉疴缠身。

惠崇帝的身子一向很硬朗,怎么如今竟然说病重就病重了?他来不及细想,又匆忙问自己的属下:“你说单侍卫不见了?赫连湘怎么说?”

“赫连湘?”这前来通报的摸不着头脑,不是赫连盛侍卫吗?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赫连侍卫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等他醒过来已经是在皇子府了。”

早在三年前傅清寻就已经差人把昭义王府中浸了油的红木换掉,由是因为烛婴善火,他只想日后能让烛婴住进昭义王府与他同住,这样便也方便些。

除非是人为纵火,那也不会是下人失手走水。

“赫连……赫连盛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清醒过来了。”那下属迟疑半晌又道:“只是他这些日子情绪似乎不太好,怕是不能来西凉请罪。”

西凉国主在一旁听着,揪心不已。这好歹也是他们西凉的五公主,怎么这昭义王一点儿怜香惜玉都不懂啊!还谢罪!当着他的面昭义王也敢让他的湘儿来谢罪?

“好,那我先回……”

话一说出口,傅清寻就皱了皱眉。

他现在更不能回大雍,既然西凉已经知道了大雍皇帝沉疴宿疾的消息,那妖界也定是人尽皆知,以临云的性格,当下正是大雍乱作一团的时候,他是必定要来添上一把火的。那自己要是不趁此之前先砍掉临云位于西界和南界的左臂右膀,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我速速起草一封秘信,你一定要交到二皇子的手上。”

……

傅清寻猜的没错,大雍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惠崇帝躺在龙床上,气若游丝,面色蜡黄。一旁服侍的宫女早已被玉贵妃和梅妃赶了出去,宫中没有皇后,按照妃位品级,便是贵妃最大,其余想来请安的妃嫔见状都纷纷知趣地留在自己的寝宫中。

“陛下这么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法子。”梅妃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锦帕擦拭着惠崇帝的面庞,她是五皇子的生母,只因出身不好,堪堪只得了一个妃子的名号。

玉贵妃咬了咬唇,放在往常,她是看不上这位梅妃的。五皇子一直在与老二暗中较劲,她也是看在眼里,虽然萧景云并非是她的亲生骨肉,但他们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然而现在宫中,唯一一个能与她聊上几句的,也就只有这位梅妃了,其他的贵人和嫔妃全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后宫中的陈年旧事,也没几人知道了。

“姐姐,这几日陛下一直呆在你的宫中,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梅妃柔声问道:“若是有些端倪可要早些说出来,别延误了太医的诊断。”

玉贵妃微微皱眉,可她这个小动作到底是没逃过梅妃的眼眸,她心中冷笑,再一次叹口气道:“姐姐,其实我也知道,陛下之前便身体有些不对劲,莫非是那妖兽从中作梗,病情加重了也说不定。”

听到梅妃这般猜测,玉贵妃轻咳一声,淡淡道:“陛下不过是睹物思人,才病情加重的。”

“睹物思人?”梅妃微微挑眉,很快便想起这宫中的确还有一位能让惠崇帝日夜魂牵梦萦,她迟疑片刻,问:“是那位燕贵妃?”她入宫虽久,但曾经也一直只是贵人的身份,在后宫走动也少,从没见过这位传闻中燕贵妃的真面目,只是隐约听下人说起这燕贵妃颇受盛宠,但一年后却香消玉殒。

“是。”玉贵妃走到窗边,正瞧见后院光秃秃的桂花树,自嘲道:“想来你我二人,加上这后宫三千妃嫔,都入不了陛下的眼啊。”

她想到陛下一向喜欢桂花酒,那日为了替阿姊求情便带了桂花酒前去请安,起初惠崇帝心情还挺好,她便胆子大了些,侍寝的时候吹了几句关于傅清寻的耳旁风。按理说傅清寻是昭义王府的庶子,这将主母和亲兄弟送入牢狱之事,是为不孝,惠崇帝一生信奉孝道,决计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没曾想惠崇帝却勃然大怒,当着诸位宫人的面把她从寝宫赶了出去。她虽狼狈不堪然心中着实怀疑,差人给惠崇帝身边的宫女送了些银子才打听到当晚惠崇帝是去了飞燕宫歇息,而这一次睡下,便再也没有醒来。

燕贵妃走了已有十年,陛下为何还念念不忘?

“姐姐,如今陛下还未有好转趋势,太子又命丧妖界,跟你说句实话,我这心里还真是担惊受怕。”梅妃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妖界横行霸道,咱们又手无寸铁,昭义王此时又不知去了何处,说句不好听的,昭义王与他母亲和兄弟有间隙,保不准将此怒迁到您的头上,二皇子此前又惹了他不快,万一他同妖族联手……”

“住嘴!”玉贵妃狠狠呵斥道:“这种话也是你一后宫妇人能说的?”

看着梅妃讪讪行了个礼退下,玉贵妃脸上却阴晴不定。太子人选还没选好,惠崇帝就已经重病缠身,昏迷不醒,全靠太医的金汤吊着续命,虽说现在朝中重臣都对五皇子赞誉有加,可萧景云才是已经在兵部任职,权衡利弊,她在宫中沉浮多年,此时却突然有些慌乱了。

这些日子傅清寻去了妖界,又是在西凉的交界处,难道……

……

“今晚在殿中,属下出言不逊,还望帝君恕罪。”临云率先自罚了一杯,微微一笑。已是晚宴之时,丹斐拂袖离去,他便也没留在大殿,而进了内殿前来致歉。

丹斐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出神。

“属下是想到往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丹斐打断。

“你不必在我面前解释,我不是烛婴也不是东焱帝,烛婴和傅清寻的过往我都不想听!”他淡淡问:“你要怎么样才能放我师父回去?”

“不急,西界和南界还没传来消息,需得再等等。”临云眯了眯眼,笑着说道。

西界和南界……等的就是傅清寻的消息么?

丹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低声吼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和你回了妖界,我不是烛婴,也不想当东焱帝!我只是为了师父和师兄才跟你回来!”

“你是狐妖,擅长蛊惑人心的秘术,东界有千千万万的妖兽,为什么独独要选我?”

临云是狐妖的身份,他从没告诉过丹斐,然而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觉的。临云的眼眸逐渐变得深邃,看来丹斐已经在慢慢苏醒,可是他自己却还没有发觉。

眼看着丹斐情绪激烈,临云正想说话,却瞧见了丹斐手腕上的一个镯子和他藏在镯子之下的白皙手腕。

手腕上有一圈血线缠绕,往日里他戴着镯子倒没有发觉,眼下他这般激烈对峙,镯子滑落,才露出那道印痕。

他突然悄无声息的起身,走到了丹斐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情绪难辨。

“傅清寻对你做了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