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斐心中一惊,而对方力道不减,一把拉住他,沉声道:“你是妖族。”
一旁的傅清礼闻言,顿时也恍然大悟:“竟然是妖怪!好哇!傅清寻不许府中有人豢养妖族,下人都给撵出府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养了个妖怪在身边!”
丹斐后背顿时冷汗密布,一颗心直直地坠了下去,他有些着急地想要挣脱开,然而罗十八怎会让他如愿,他厉声呵斥道:“说!你是什么妖怪!”
这两人一向和傅清寻不对盘,如今能拿傅清寻的手下出口恶气也是好的,反正昭义王府不得有妖族作祟,到时候傅清寻责问起来只用拿王府条令敷衍便是。
丹斐回过头来,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管他说什么,这两人决计都不会放过自己,可他要是承认自己是小血雀,傅清礼只会又想起当初被捉弄的狼狈之色,说不定还会下手更狠。
“这二弟还自诩猎妖师,之前便收了一只麻雀精,现在又找了一个妖怪当侍卫,这是把王府当成什么了!这是厝火积薪啊!”傅清礼故意把声调提高,好让府中众人都听一听,最好再传出府去,传到陛下耳中。
丹斐心中着急,连忙出言辩解:“这和小王爷没关系!”
他声音稚嫩清透,又是心虚显得底气不足,傅清礼根本没把他的话防在心上,给一旁的罗十八使了个眼色,“快把他收了,咱们还得赶路。”
罗十八点点头,猛然从腰间抽出佩剑,这把剑虽比不得傅清寻的破云弓,但也是一柄神器,他料到这侍卫在昭义王府不敢造次,便暗中摸出一包石灰粉,等让这妖瞎了眼再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丹斐被这二人围在中间,心中焦急万分,他又不像庆缘和赫连盛一样有一身武艺傍身,也不像几个师兄法术修为深厚,一咬牙,准备撞开二人就跑。
罗十八眉头一挑已经猜到了丹斐接下来的举动,暗中避开好让他放松警惕,等到他跑到自己面前,衣袖一抖,手中的石灰粉尽数洒向了对方的面容……
天寒地冻间,北界云山雪峰旁却正在进行一场酣战。
傅清寻一拍马背,飞身跃起,躲开迎面而来的冰棱,侧身之间,已经搭箭拉弓,几枚箭羽势如破竹,百步穿杨而过,顿时,两名雪豹妖应声倒地,不住地抽动着。
可这仅仅只是片刻间,只听一声怒吼传来,密密麻麻的寒冰如银针铺天盖地地朝众人飞来。
“趴下——”
众人闻言,连忙躲在几块巨石后面,只听几声巨响,寒冰砸在巨石上,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北界的妖兽听着!这是大雍的昭义王!今日我们是来同白大人商讨处理,尔等休得放肆!”庆缘提气怒吼,这话他是用了内气,整片山林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我们还怕你这王爷做个缩头龟孙子不敢来了呢!来的正好!大人有令!取得就是你人头!”
此话一出,傅清寻的手下皆是满脸怒气,想昭义王战功显赫,诸位妖界之王都对其恭敬有加,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这北界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庆缘是最压不住性子的,闻言便要提剑而上,被傅清寻揪着衣领给拽了下来。
“先不急。”他皱了皱眉,听见周围传来的轰鸣声,薄唇轻吐:“他们不是蛟帝的人。”
北界地形复杂,虽是丛林,但也有高低起伏的丘陵山峦,此时全都铺了一层积雪,借着巨石掩映,傅清寻等人还能暂时躲避一番。
傅清寻的银翎飞骑都是猎妖师,这前来阻扰的妖兽也不敢贸然接近,便也躲在树丛中伺机而动。
“王爷,为什么不冲出去同他们打一架!”庆缘忿忿不平道:“他们不过是寻常妖兽,咱们消了他们灵脉便是。”
傅清寻未置一词,只是眯了眯眼睛,透过斑驳萧疏的枯枝残雪,扫视着不远处的妖兽们。
他的一双琉璃异色眼眸清透锐利,随即瞳孔一缩。
——找到了。
“诸位听令,从四周包围突进,掩护我。”他低声缓缓道,做了个手势,庆缘等人便心领神会,随着对方第二波的攻势一举袭来,众人整齐划一地速速从巨石后离开朝着前方杂草丛生的密林攻去。
……
“左使,今日咱们围堵昭义王的事,若被白大人知晓了,这……”
临云眼皮都没抬,坐在马车中,轻手拈了一颗葡萄,“还有多久到云山雪峰?”
马车里烤着暖炉,还铺上了厚厚的金丝毯子,一旁的架子上放着瓶瓶罐罐的茶叶和糕点,拉开抽屉还有一小银壶中泡了热茶。
“大约还有三个时辰。”手下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恭敬答道。
“给他们说了么,留昭义王的一命,等着那五殿下的猎妖师到了场,再把傅清寻给我杀了。”
临云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这事儿也真是麻烦,还需等那猎妖师到了,把破云弓给拿走才能要了傅清寻的命。
他本还说全部交给那五皇子,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不得不自己出手。
“再给我快些。”
“是。”
……
丹斐只觉一阵劲风刮来,条件反射地别过头去,好在他脸上戴了面具,这石灰粉大部分便被面具给挡了去,但眼中还是进了一些灰,顿时变得模糊起来,他心中一惊,又见一旁有一道黑影朝着他攻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挥手挡开。
突然只听一旁的傅清礼传来一声惨叫,“这畜生东西!还敢使火!”
什么?
丹斐困惑不解,随即便福至心灵,是了,他是会使火的!便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保命要紧!
好在他的原身是一只小麻雀,这轻功是无师自通,飞身躲避更是身手灵活,使刀使剑自是不会,可他会用火球砸人啊!
丹斐在树上房檐跳上跳下,躲开罗十八的攻击,双手也没停歇过,挥手之间,一簇簇火球便直直地朝着罗十八砸去,一旁的傅清礼躲闪不及,险些又被烧焦了头发。
而此时,罗十八也恼怒不已,竟被这小畜生给耍了这么久。
“今日我就要让你死——”
丹斐突然间,只觉脑海里空白一片,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手如鹰爪,十指燃烧着灼灼火焰,朝着罗十八的面门袭去。他慌张地想要收回手,然而这股力量之大,竟然大到他难以控制。
“住手!”
不知从哪儿突然甩出一条倒刺金鞭,卷起罗十八手中的银剑猛地一拽,罗十八身形不稳便擦着丹斐的手堪堪避过,而丹斐也在被人用掌一推,从树上跌落下去,摔了个屁股墩儿。
“疼……”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身黑衣的赫连盛。
罗十八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时在东界抢了他风头的黑衣少年,厉声道:“你虽是昭义王亲信,也要蛮横不讲理么?我在捉妖,你敢包庇他?”
“你捉个屁!”赫连盛说汉语说得不行,现在便言简意赅只和庆缘学说粗话,“滚!看你就烦!”
罗十八一时气结,他不是这少年的对手,上次便知道两人差距,眼下这少年将那面具侍卫护在身后,想来也是昭义王的指令。
眼看着面前二人面色不虞,丹斐胆子便大了些,被这二人吓了一跳,差点小命都没了,此时躲在赫连盛身后,气哼哼地说:“这里是昭义王府!是小王爷的府邸!不是傅二公子的府邸!”
傅清礼的脾气又上来了,罗十八也是咬牙切齿,然而头顶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罗十八被这阳光迷了眼,伸手一挡,才突然回过神来,凑到傅清礼耳边急切道:“糟了公子!险些把正事儿耽搁了!快走!”
傅清礼这才如梦初醒,被这俩认一搅和,险些惹了大麻烦。
“今日不与你们计较,等我回府自会去找三弟要个说法!”傅清礼还维持着文人的风骨,冷哼一声,随即便与罗十八疾步往府外走去。
眼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里,丹斐终于松了口气,可没多时又哀叹起来:“这可怎么办,他知道我是妖怪了。”
“怕什么,王爷让我保护你。”赫连盛闻言,满不在乎道,“他很差劲,打不过我。”
“这两人可坏了,今日不行,铁定还有明日。”丹斐摇了摇头,担忧不已:“小王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还有几日吧。”赫连盛摸摸他的头,迟疑片刻,还是不放心地问:“你刚刚想杀他?”
杀人?
小胖鸟脸色惨白,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他哪儿还敢杀人,麻雀不过巴掌大小,麻雀的胆子也就手指头那么大,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啊。
赫连盛眉头紧皱,可刚刚他看丹斐的招式,明明是下了狠心,一心要把罗十八逼上死路。
不仅赫连盛困惑,就连小胖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像刚刚确实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是最近没睡好吗?
一将士急匆匆地从院落外进来,见院中不仅有赫连盛还有一面具少年,不过单侍卫他是认识的,王爷也说过是他们的人,他便放下心来,严肃道:“王爷猜的没错,果然有埋伏!”
此言一出,赫连盛顿时大惊,“师父受伤了吗?”
“还未传消息回来,只是不太好,左副将已经带人跟过去了。”这将士想了想又沉声道:“王爷说让你一定守好王府,还有……还有丹斐?”
丹斐是谁他不知道,但这是昭义王的原话,他得原原本本传给赫连盛。
赫连盛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丹斐已经忍不住了,他着急不已,挡在对方面前不让他离开:“小王爷是出什么事了么?”
将士摇了摇头,对这位王爷身边的单侍卫也没太多防备:“在北界被众妖兽围困,不过王爷武艺高强……”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面前一道凛风划过,面前的少年已经疾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