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仅傅清寻一愣,就连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的丹斐也是焦急抬眼。

蛟帝是北界的帝王,北界从镜湖乃至荒门山全都是重岐的领土,整个妖界的四大帝君,除了喜欢暴-乱的东焱帝排名第一,接着便是作为东焱帝师兄的北蛟帝了。

“他怎么了?”傅清寻也是眉头紧锁,起身走到庆缘面前,接过对方手中的信函,越看神色越为凝重。

自从上次同蛟帝在酒楼一叙,便隐约察觉到对方心神不宁,但他只以为重岐是因为丹斐一事而有些担忧,现下看来,或许重岐早就察觉到了端倪。

可这四年以来,重岐为了替烛婴恢复原身,修为不断损耗,早就不复往日,整个北界全靠白玄二人咬牙撑着。现下重岐出关,除了傅清寻和蛟帝的亲信知道他这四年以来一直在耗费灵气,旁人只以为他是在闭关修炼,万万不会在如今局面出手伤人。

“蛟帝……蛟帝他怎么了?”丹斐站在一旁焦急不已,他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信上所写。

可他识字有限,翻来覆去也没看懂写的是什么意思。

“没事,只是过几日我要去妖界一趟,你先在府里等我。”傅清寻把信纸则折好,收入怀中,微微轻扯嘴角,朝丹斐一笑,可心中却很是沉重。

这信是白大人派信使冒死送出来的,殷红的字迹倒是让人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朱砂,只是这背后的恨意却如滔天巨浪:“蛟帝如今重伤,与人界仁至义尽,此后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先不说是哪位猎妖师或是哪位打着人界旗号的前往了北界,然而得罪了蛟帝等人对他们而言,便已经是得罪了最有利的盟友。

烛婴尚且还未苏醒,东界便落入临云左使手中,西界蛇帝频频犯事,南界虎帝与蛇帝沆瀣一气,只有北界置身事外,可如今却也闹得不欢而散。

这一遭,若昭义王傅清寻不亲自前去,下一回,永州城的城门怕是要被妖界给直接掀了。

此是非同小可,傅清寻还得进宫面圣一趟,禀明实情。

“王爷,这事儿会不会是陛下差人做的?”庆缘跟在傅清寻身后出了书房,思忖半晌,困惑问道。

傅清寻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冷淡:“不会。”

惠崇帝一向很是忌惮妖界,自然不会在这关头痛下杀手。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太子在北界所逝。

这便是一个导-火-索,若是说惠崇帝痛失爱子,不得不狠下心决意撕破脸皮,那在白大人等人看来,是人之常情,即便此事有诸多疑点,愤怒也会让他们暂时忽略,而把一腔怒火转嫁到人界的头上。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已经是有人在运筹帷幄。

“速速与我进宫!”

傅清寻进宫是不会带着丹斐一同去的,便留他在府中呆着。管家已经把赤怜斋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丹斐住,也就在王爷院落的隔壁,堪堪只隔了一道墙。

只是小王爷有令,赤怜斋的那间屋子,不许丹斐进去,不管白天黑夜,那间房子都被精铁大锁给关了个严实,丹斐只能站在外面透过门缝看清屋中昏暗的摆设。

——也不知道丘鹤右使有没有好一些。

丹斐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在右使警告他不要把行踪说出去之前,他就已经傻乎乎地告诉了师兄,不过好在最近师父都没有什么动静,想来师兄是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小胖鸟坐在院子里撑着头发呆,之前还说想要攒钱逃出昭义王府,但为什么现在渐渐已经习惯了呢?小王爷对他很好,庆缘也对他很好,大家都没有把他当妖怪看,反而像是一家人。

看来师父说的也不全对,小王爷是个好人。

“哎呀!”从天上掉下几个栗子,咚咚咚正砸在丹斐头上,小胖鸟皱眉抱头,疑惑抬眼,顿时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是你呀!”

赫连盛跨坐在树上,晃了晃手里一只毛被拔的干干净净的鸽子,朝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在这儿做什么?想王爷吗?烤鸽子,吃吗?”

他本是想找个荒废的院子烤只鸽子吃,左右转了几个弯儿,发现这个院子空空无人,倒是很适合。

丹斐浑身激灵,于心不忍,不敢看鸽兄的死状,自然也下不了口。

只能起身去给他找些干草柴火,帮赫连盛在地上用石头砌起小台,方便等会儿好烤,随口道:“王爷进宫去啦,他说宫里很危险,让我在府里等他,我当然想他啦。”

赫连盛见状,一个跃起,稳稳落地,非常自然地一挥衣袍坐下,连石凳上的灰尘都懒得擦。

丹斐堆好柴火,蹲在地上老老实实地问:“你怎么不去啊?”

赫连盛是傅清寻的徒弟,也算是他的半个侍卫,做着庆缘的活儿,按理说这种进宫一事,佩刀侍卫是可以在殿外候着的,但傅清寻只招了庆缘跟着,让赫连盛在府里保护丹斐的安危。

“因为他让我保护你嘛。”赫连盛翻兜摸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在桌上,满不在意地道:“他可喜欢你。”

他说王爷喜欢我。

丹斐脸上陡然浮现两朵红晕,还好戴着半方面具,赫连盛看不真切,但心里美滋滋的,恍惚间又有了前天夜里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虽然这不是真的。”赫连盛颇为专心地给鸽子撒上调料,又用削好的竹签串好,搁在石头台上,头也不抬地擦着打火石,“可是听说你们大雍不一样,他们会说闲话的。”

“说什么?”丹斐好奇追问,他来人界的日子屈指可数,也就这一年在人界多待了会儿,对于大雍的一概风俗习惯还没有赫连盛了解的多。

“说你们是……断、断袖。”赫连盛憋了半天,才想起这个词来。他有些遗憾地把打火石在身上擦了擦,这石头受了潮,倒是擦不出火星子来了。

“断袖是什么意思啊?”丹斐越来越好奇,他是小文盲,如今能写出傅清寻的名字已经算是学业上的一个大飞跃,妖界和人界的词语又并非一致。

他见赫连盛一直取不了火,便自告奋勇,手指一挥,一簇火苗便攀上那团干草,升腾起青烟。

“快说呀!”小胖鸟急了,迫切地想要获取新的知识。

然而赫连盛却愣住了,他看着干草上燃烧的火苗,有些困惑地问:“你、你不是麻雀吗?怎么会有火?”

虽说东界妖兽确实擅长使火,可那也是修为到了一定年纪才会使的高阶法术。丹斐不过是一只才刚刚化形的小血雀,又怎么会控制火焰呢?

这个问题也把丹斐难住了,他挠挠头,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就像吃饭喝水睡觉一样,自然而言就用出来了。

“哎呀,这个不重要!”丹斐殷勤地帮着赫连盛烤着鸽子肉,不断催促:“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叫断袖呢!”

“噢噢!”赫连盛被他催的回过了神,沉吟片刻,严肃道:“就是两个男子,在一起了。”

“在一起什么?”丹斐单纯没心眼,疑惑问:“在一起睡觉吗?”

赫连盛略一思索,严肃点点头。

丹斐很开心地松了一口气,笃定道:“那我和小王爷就是断袖!我们一起睡过觉的!”

赫连盛吓得手里的鸽子肉掉在了地上:“……??”

傅清礼再一次踏进五皇子萧景峰的府邸时,只发现萧景峰身侧还坐了一个穿红衣的人。

说是男子,却又十分妖冶,说是女子,却又有几分男子的英气。

傅清礼心中不屑,想来或许是萧景峰的男宠,世家大族、王公贵戚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爱好,但这种不屑他却很好地掩饰了下去,只是恭敬问好,非礼勿视。

“五殿下安好。”

“你来了。”萧景峰朝他亲切一笑,探头看了看他的身后,“你那位猎妖师,也一并请来了吗?”

傅清礼连忙点头,走到一旁让身后的小厮上前几步。

罗十八还是一身黑衣,恭恭敬敬行了礼,他穿的很是俭朴,只是腰间的佩剑隐约萦绕着一股贵气,倒和他周身气质格格不入。

“这位便是罗公子。”萧景峰热情地给一旁的人介绍,“便也是一位猎妖师。”

“是吗?”临云撑着头,神色倨傲,嗤笑一声:“可是看来只是很普通的猎妖师啊。”

罗十八和傅清礼脸上都划过一丝窘迫之色。

临云说的没错,虽然整个大雍,猎妖师实属珍贵,可猎妖师的功力也是分了等级,傅清寻是天子榜排名第一,罗十八却是榜单末尾吊着,连名字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傅清寻也只是普通人,无非多了那把破云弓。”萧景峰适时解围,倒让罗十八和傅清礼在心里对他感激不已。

“说的倒是。”临云一挥衣袍起身,冷冷笑道:“那今日便歃血为盟,我帮你们牵制傅清寻,但你们要提他的人头来见我。”

萧景峰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都是晚上更新。

如果白天更新,说明出了意外,大家一定要赶快看。

因为说不定更完第二天我就因为拖延症忘记更新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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