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斐困惑地望着面前的赫连盛,好奇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我还等着回去学识字呢!”

这个赫连盛每日都跟着银翎飞骑练武,平时回王府也是和傅清寻一起切磋武艺,丹斐除了知道这个小黑娃是傅清寻的徒弟,也是一位猎妖师,旁的便什么也不知了。

赫连盛挠挠头,朝它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丹斐,我和你之前见过的,你、你忘了吗?”

见丹斐一脸茫然,赫连盛又试探着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有一回,我在落日峰前的瀑布落了水,是你去叫人来救的我……”

“我想起来了!”丹斐恍然大悟猛地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当时师父去讨酒喝了,我就叫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一起来!”

当时丹斐正在湖边洗澡,便见一个人不停在湖中扑腾,吓得它立马去搬救兵,好在最后救人一命,后来还被莫如归夸奖了一番。

赫连盛本来也觉得天下麻雀都长一个样,直到后来同傅清寻一起去北界见到了丹斐的师父,才终于认出这只小胖鸟,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他可以骗别人,但是对这只小血雀却心生亲近之意,舍不得骗它。

“不对呀……”丹斐也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它上下打量了一番赫连盛,狐疑道:“我记得你是……”

赫连盛连忙一把捂住它的喙,悄声道:“这件事,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啊!不然昭义王一定会把我赶出去,我就没办法学功夫了……”

丹斐一听这话,立马把喙抿得紧紧,点头如捣蒜。

它是只想法很简单的麻雀,别人嘱托它的事,小胖鸟总是能帮就帮。

“多谢,晚上请你喝酒!”郝连盛又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傅清寻四处搜寻,数九寒天额头却已生了一层薄汗,他刚沉下脸准备让庆缘去准备马车前往妖界一趟,便见管家急匆匆跑进来,一张脸涨的通红:“找着了!找着了!”

他快步踏进这偏院,见到的便是一人一鸟开怀畅谈。

赫连盛本就不是汉人,说起汉语也蹩脚得很,恰好丹斐也是个不识字的,两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竟然还能侃侃而谈。

“丹斐。”傅清寻的声音中已然有了一丝薄怒。他厉声开口:“你离开院子为什么不给咏月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他还以为丹斐又被临云左使给抓了回去,还替它担心不已,没想到对方毫不在意,还在和别人谈天说地。

丹斐被吓得一个瑟缩,往赫连盛身边凑了凑,有些委屈:“我、我不能和咏月说话嘛,不然她就知道我是妖怪了。”

傅清寻:“……”

还学会狡辩了!

一旁的赫连盛想要出言解释,傅清寻直接睨了他一眼,吓得赫连盛噤若寒蝉。

他沉声扔下一句话,转身往院落外走去。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傅清寻走到院落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一旁的庆缘冷冷吩咐道:“把丹斐带去书房给我关好了,晚上别带进我屋里,让它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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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礼看着头顶上方悬挂着的门楣匾额,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站住!什么人!”门口的侍卫手持长戟将他拦住,“这是五殿下的府邸,拜帖拿来!”

傅清礼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敬献上,点头哈腰道:“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是昭义王府的傅清礼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已经拿了拜帖进院去请示管家。

傅清礼左右张望,见还是没人影,心里有些心虚,偷偷问向一旁的黑衣小厮:“你说你能把傅清寻的破云弓抢过来,是真的么?”

这黑衣小厮头戴兜帽,听傅清礼询问,便把兜帽取下,点了点头:“只要猎妖师死了,神器就可以寻找下一任主人,破云弓上一任的主人梵音死后,才被傅清寻驯服的。”

“可我听说破云弓找了百年才认了傅清寻,你有把握将这破云弓抢了之后,就能接替傅清寻的位子?”傅清礼虽然对猎妖这一行接触不深,但当时傅清寻承袭爵位后,他还是依稀听见过关于破云弓的传闻。

“如果能驯服破云弓一个月,便可行!”这小厮眼中的贪婪之意无法掩饰,只要是猎妖师,谁都觊觎傅清寻的破云弓,谁都想像傅清寻一样从默默无闻到名扬天下。

他也是猎妖师,为什么就傅清寻可以,而他不能试试?傅清寻能有今天的功力,也全是破云弓的功劳!

没多久,便见一管家笑眯眯地出来将傅清礼等人给迎了进去。

“二位请!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丹斐被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除了咏月给它送了两碗小米汤,其他时候书房里空空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傅清寻是让它闭门思过,自然是下了吩咐。

可小胖鸟是个爱说话,一天没人来,都快把它憋死了。

“丹斐!”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门扣传开咔嚓一声,一个黝黑少年偷偷钻了进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丹斐眼前一亮,扑腾翅膀飞了过去,还担忧问:“你怎么来啦!王爷骂你了吗?”

来人正是赫连盛,经过早晨被傅清寻挨个训斥一番,一人一鸟竟然还结下了深厚友谊,大概就是难兄难弟吧。

“没有骂,只是、只问了一些事儿!”赫连盛说话累的,他汉语不好,说一句话费神费力,便干脆不说了,从怀里掏出一瓶烧酒:“喝吧。”

这是他早上答应丹斐给它带的东西。

小胖鸟眼睛都瞪大了,心中颇为感动,连句谢谢的话都还没说出口,赫连盛害怕傅清寻责罚,递给它之后就脚底抹油,先溜了。

小黑蛋还是个好人呐!

丹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喝了再说,也不能白费人家好意。

是夜,北风呼啸,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而又萧索的声音。

丹斐疼得在地上打滚,只觉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无名的火焰在灼烧着,炙烤着,四肢像是被人强行拖拽拉伸,从皮肤到骨骼,宛如重锤在狠狠击打。

它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涌了上来,可书房里若是傅清寻不在,便连个下人都没有,它强忍着疼痛中想要逃出去找人帮忙,谁知慌乱中却拉扯下了门边的金丝帷幔,硬生生被裹成一团。

傅清寻这一夜都没睡个安稳觉。

不是梦见当初烛婴陨逝的凄惨模样,便是梦见他号令诸军前去讨伐妖界的混乱之景。

梦里有哭号有悲鸣还有念念不忘的旧人低语,他翻来覆去,后背冷汗密布。

只要一闭上眼,便是烛婴的音容笑貌,便是他一身灼灼红衣的肆意风流。

为什么他找了烛婴这么久,都还是一无所获……

“叩叩——”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傅清寻皱眉,刚想喊一声庆缘,才想起今日庆缘值夜。

他起身披了件外袍,便向门口走去。

一开门,本是皱眉的神情突然间愣住了。

雪声如飞沙,风声如翻涛。他心心念念五年之久的烛婴,拢了一件记忆中熟悉的红袍,正靠着门柱虚弱地朝他一笑。

是梦,却又不是梦。

傅清寻心头大骇,猛地后退几步,一把将门关上,背抵着门深吸一口气。

他这几日没睡好,三更天阴气重,又出现幻觉了。

好不容易从书房挣扎着爬出来,才刚刚化形的丹斐,见到傅清寻开门的刹那还很是欣喜,然而他想要说的话才刚道喉咙口,便被傅清寻一把关在屋外。

丹斐:“……QAQ”

风好大,我好冷,你倒是把门打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