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寻拎着丹斐的后颈,把它提溜到自己眼前,斟酌着语句教导它,免不了脸上有些尴尬:“这事,你还跟其他人说过么?”

要是整个王府都知道他养了一只这样风流的鸟儿,传出去还怎么得了!

“没有没有的。”丹斐疯狂摇摇头,很懂事地解释道:“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妖族,知道我身份的除了庆缘和小黑蛋,还有就是王爷你了。”

傅清寻松了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被接下来丹斐的话语给憋在喉咙里。

“是不是只要成形就可以‘那个’了呢?”丹斐歪歪头好奇地问,对新知识的渴望已经让它暂时忘掉了面前的人是让妖界闻风丧胆的昭义王。

傅清寻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紧抿薄唇,半晌才僵硬地别过头去:“……可能吧。”

“那太好了!”丹斐兴高采烈地挣脱开,径直扒着傅清寻的脖子,想要传递内心的喜悦:“而且我感觉我很快就要成形了哦!”

傅清寻刚一皱眉,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小胖鸟堵在喉间。

“可是我听咏月说,那话本里面是一个姑娘和公子。”丹斐捧着头很愁闷:“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姑娘呀,雌鸟听说这儿是昭义王府都不来了呢。”

饶是昭义王,听见这番堂而皇之嫌弃昭义王府的话语,都免不了哑口无言。

这小胖鸟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我替它包办婚姻了?再给它赐个媳妇?

这胖鸟想的还挺美。

傅清寻觉得自己有必要拒绝丹斐这种无理要求,免得到时候王府成了鸟场,全是叽叽喳喳的麻雀。

“这事先不提,等你长大了再说。”这洗澡水也快冷了,傅清寻从水中站起身,长臂一捞,从衣架上随便取过一张浴巾准备擦干身子。

突然只见原本在他面前扑棱着飞来飞去的丹斐像是呆住了一般,翅膀都忘了挥动,身子一歪差点栽下去。

傅清寻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它捞起来,一边擦着头发皱眉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儿太热了?”

“有、有可能……”丹斐缩在对方手心里,揉了揉鼻子,双颊滚烫,底气不足地问:“小王爷,‘那个’的话,一定要找姑娘吗?”

它觉得小王爷就挺好看的,可是小王爷也不是姑娘呀。

傅清寻有些绷不住了,竟然想的是快些穿好衣服去书房躲开这只小胖鸟的追问,他低头扣着衣扣,敷衍道:“……也……也不一定。”

把傅清寻的话奉为圭臬的丹斐,突然间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只要成了形,找姑娘或者不找姑娘都可以体验快活的事!

傅清寻从没觉得自己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急迫,只想赶快、马上、立刻,逃离开丹斐的视线。

“我去书房了,你自己记得回鸟笼。”傅清寻取过衣架上的大氅,佯装冷淡地准备快些离开,“晚上别吵。”

“好!”丹斐自己飞到笼子里,小心翼翼地把笼子门栓给插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心虚地叫了一声:“小王爷。”

又来了,又来了!

见傅清寻神色不虞,小胖鸟委屈巴巴不敢吱声了。

“说吧,说了我就走了。”傅清寻到底还是心软。

小胖鸟把头埋在羽毛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小王爷,你‘那个’过了吗?”

它眼巴巴地望着傅清寻,有些期待又有些羡慕,丹斐周围没有旁的人可以问个真切,咏月又只是单纯给它念书罢了。

比起庆缘等人,虽然小王爷有时候很可怕,但在丹斐心里,傅清寻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通。

傅清寻的神情有些僵硬,他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那这样吧,明日你不用跟咏月读书了,我让庆缘教你。”

“不是呀,我问的是小王爷你‘那个’过吗?”丹斐以为对方没听见,又贴心的把声调提高了一些,丝毫没觉得这个事情有什么好遮掩的。

傅清寻:“……”

死一般的沉默,昭义王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它不懂,它还只是一个孩子。

傅清寻竭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便一把掀开厚实的毛毡帘子,往屋外走去,只冷冷扔下一个字。

“没。”

小王爷居然没有诶……丹斐的心情既失落又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傅清寻这一晚上,没睡个好觉。

梦里总是有一道红衣的身影若即若离,他想要抓住,然而那衣角却总是从手中的指缝里滑落,化作光怪陆离的羽翼,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他策马狂奔,追逐这道模糊而又鲜艳的影子,直到悬崖峭壁之上,他扔下马朝着对方追了过去,近了……就快了抓住了……

对方温暖的身体落入自己怀中,翻飞的红衣外袍如同绚烂的霞光,能与对方紧紧相拥已经是他几乎不敢想的事,他颤抖着覆上那双心心念念许久的眉眼,然而霎时,怀中的年轻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小王爷,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呀!”一团圆滚滚的火球落在他的掌心,对方歪了歪头,用绿豆大的黑眼珠望着他,叽叽喳喳地吵闹开了:“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呀!你喜欢‘那个’吗!”

傅清寻大惊失色,猛地后退几步,周遭的一切便顿时如洪水般倾泻坍塌,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冷汗密布,大口喘气。

屋外天已经大亮,今日是个晴天,斜斜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空中终于不再是阴冷而孤独的气息。

傅清寻半眯着眼睛挡着刺眼的阳光,终于听见了院落里熟悉的声音,清脆响亮。

难怪吵得人心烦。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呀?什么叫孱头萝卜秧子?”

傅清寻随意披了件外袍便一把掀开毛毡帘子,冷冷开口:“庆缘,进来。”

庆缘正愁没空溜呢,一听傅清寻叫他,脚底抹油立马就迎了进去。

留下丹斐独自坐在小石桌上,心中郁闷,晃荡着小爪子晒太阳。

——庆缘教的都是什么词呀,听都没听过,下次不要跟他学念书了!

小胖鸟心中委屈又失落,堪堪打了个哈欠,刚想就着阳光睡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丹斐——”

傅清寻翻看着银翎飞骑送到手中的信纸,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把信纸压在桌上,朝庆缘吩咐:“你去把白大人请来。”

庆缘也不由眉头一皱,迟疑片刻道:“怕是不行。”

傅清寻微微抬眸。

“说是蛟帝出关,忙不过来了。”

傅清寻还没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便见咏月急急忙忙地闯进来:“王爷,艳艳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