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仅仅是个开始。

魏临渊嗓音低沉,“别看。”

陈映月着实有些反胃,她天生对于那些无骨蠕动的虫子感到恶心。

眼前的画面对于水清荷这种密集恐惧症患者更是不小的冲击,她甚至都没想起自家道侣如今性命堪忧。

陈映月声线不稳,“没事,我可以。”她松开魏临渊覆在眼眸上的手。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丑陋的人生。”

她得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此刻正掐着鹤千城的脖子,糙汉的面孔,嗓音却是少年人的清脆,“你的皮太丑。”

长风焦急道,“玉珠!”

然而此刻的鹤千城双手死死地拍打脖颈上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瞳孔紧缩,整张脸被掐得通红像濒死的鱼。

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要捏爆玉珠。

妖怪听到门口的响动,余光瞥了眼众人,而后露出一个笑。

鹤千城脊背发凉,对上了那双暗红色的瞳孔。

诡异感像潮水般攀升,嗓子眼都在叫嚣,他感受到脖子上的那双手松开了力道,入目所及是尸山血海,惊悚和恐惧无孔不入,他抽出了一把剑。

“去,把那些人都杀了。”

妖怪恢复了原本苏玉的模样,她勾了勾衣衫,赤着脚下床,白嫩纤细的手此刻已经变成鬼爪,透着丝丝黑气。

鹤千城眼神迷茫,逐渐甚至混乱。

他喃喃道,“杀了,都杀了。”

长剑拖在地上摩擦出火星。

魏临渊皱眉,“他被控制了。”

然后就瞧见鹤千城速度极快一剑劈了过来,众人匆忙退散,他们没有灵力,根本没法对那个妖怪造成伤害。

水清荷距离鹤千城最近,她跌倒在门外,不住地后退,“师兄,你不要过来。”

晚了,这人已经将手中的长剑挥斩过来,水清荷迅即侧身闪躲,剑气凛冽伤了她半条胳膊。

陈映月一把捞起水清荷,拔腿狂奔至一旁,鹤千城跟疯魔了一样穷追不舍,就在这时,魏临渊朱雀剑动,找了个破绽将鹤千城的长剑打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三人的距离也越拉越近,一个不慎水清荷被鹤千城掐住脖子。

“师、师兄……我是……我是清荷……”

鹤千城眼眸毫无波澜,甚至用那柄断剑径直要插进水清荷胸口。

陈映月手中飞光顺势而出。

“砰——”

两剑相撞,鹤千城那把短剑飞了出去,堪堪擦过水清荷面颊。

一个巴掌甩过去,男人的脸再次被打偏,“鹤千城,你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你道侣!”

陈映月大喊一声,右手不着痕迹地将紫电绘阴符捏在掌心。

鹤千城身体猛然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从头到脚都很酸爽。

他眼眸逐渐恢复清明,愣愣道,“清荷?我这是怎么回事……”

水清荷折挣扎起身,“师兄,你被蛊惑了,差点要杀掉我。”

“我为什么突然又清醒了?”

陈映月淡然,“因为爱情。”

“真的吗?”鹤千城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长风凝眉,“陈姑娘说的是真的,你当时疯魔了般要杀人,水清荷两眼泪光望着你,最后陈姑娘打了你一巴掌,你似乎颤抖了一下,就醒了。”

“……”正愁该怎么解释,陈映月觉着长风真是个脑补小能手。

“师兄,没想到你这么爱我。”水清荷泛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抱着鹤千城的手,“我的胳膊被你伤了,疼。”

鹤千城心疼不已,“都是我的错。”

原来他这么一个风流浪子真的有所爱之人。

爱情的力量竟然有这么伟大吗?

鹤千城情绪有些复杂,连方才脸颊挨得那一巴掌都浑然不觉。

魏临渊抬眉,“小师姐,妖怪似乎活动范围有限。”

陈映月点头,“到现在他都没出来。”

众人又有些惊疑,慢慢走到门边。

二楼长廊是封闭型,因着打斗多添了几分剑痕,但依然牢固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此刻听着那些鬼音靡靡,又增加了些恐惧。

鹤千城打死也不愿意再进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没剥皮也没杀了我,总而言之算是运气好。”

水清荷陪着他下楼,两人宁愿在楼下打地铺。

于是只剩下三人。

他们进去的时候,苏玉正用那双鬼爪狠狠敲击着面前的空气。

就像是面前有一堵无形的墙。

但很明显不同于上次仅仅被拘束在床上,苏玉的活动范围已经扩展到了屏风处。

所以说怪物每天清醒的时候都能移动一点?

结界只笼罩了这间屋子,按照这个速度,没几天怪物就能出去。

“陈映月,我知道你。”

那怪物突然开了口,笑嘻嘻地瞧过来。

陈映月颇为感兴趣,“不如我们谈谈?”

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所以怪物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继承了苏玉的记忆?

然而没这个可能,毕竟他只是剥了苏玉的皮而已。

对面的人形妖怪开口已经变成了少年郎的嗓音,衬得那张脸愈发诡异,“美人,你靠近一点,我们好好谈谈。”

“那大可不必。”

陈映月依靠在门边,懒散的和苏玉对视,“你是男是女?”

怪物却反过来道,“你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长廊外有重物敲击的声音,雨声噼里啪啦地落在房顶,在这样的环境下,陈映月却突然觉得安心不少。

眼前的“苏玉”会不会就是杀了绿蚁全家的狐妖?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像是预算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一样,所以索性回到床上半靠着,如瀑长发散落在胸前,“我等你。”

随后就像是陷入昏迷一般,又恢复了当初般若封印它的状态。

想极了那种接客的女子“大爷我等你来哟”。

“……”陈映月突然觉得很油腻。

旁边的魏临渊冷冷地睨苏玉一眼,他拉过陈映月下楼,只剩下旁边的长风一脸不知所云。

黑夜很快过去,转眼就迎来了第三天。

黎明之时,陈映月将放在外面的画卷拿了回来。

纸张冰凉,带着晨曦的露汽,但保存完好,和昨晚没什么差别。

小姑娘似乎有些哀怨,“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拿进来?”

害得自己在外面待了那么久。

陈映月“咦”了一声,“我本来以为鬼不需要睡觉呢。”

绿蚁,“你们修仙之人不是照样可以不睡觉。”

“我们睡觉是为了美容养颜。”

“……”她宁愿相信那些鬼的嘴,也不愿相信陈映月的话。

陈映月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面,“怎么样,见到那些百目鬼了吗?”

绿蚁皱了皱眉,“见到了,我的确能和他们对话,但那都是些亡魂。”她顿了顿接着道,“确切来说是怨鬼。”

“在乱葬岗这里呆了好些年,怨气一直消散不去,他们说是枉死的,要来寻仇。”

“寻谁的仇?”

“……狐妖。”

陈映月点头,似乎并不诧异,“他们中有没有人知道你们一家是被谁杀的?”

绿蚁似乎有些生气,“我都说过了,是妖怪附身到我弟弟的身体上。”

“可是你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你爹娘是被谁杀掉的。”

“……”

绿蚁沉默。

她有一次偶然撞见弟弟用手折断了兔子的头,然后她看见小男孩儿张嘴就咬了上去。

她害怕不已,去找了娘亲,可是娘亲却说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直到她亲眼看见弟弟面无表情地仗毙一个侍女,然后趴在她脖子上吸血,绿蚁才猛然发现弟弟已经彻底变了一个模样,完完全全是一个嗜血的妖怪。

不,这绝对不是自己那个乖巧可爱的弟弟。

这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但她还没来得及跟娘亲倾诉,就死于第二天的黎明。

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宅院都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们一家人都没能活命。

她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身子却被困在画卷里。

绿蚁眸子里有恨意,“纵然不是那个恶魔下的手,也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陈映月耐着性子道,“那些百目鬼有没有透露狐妖的特点?”

“他畏惧闪电雷鸣,因为有亡魂死去的那天,一道闪电劈在狐妖身上,他几乎是瞬间就颤抖个不停。”

“我问过那些怨鬼为什么不能进入宅院,他们说每到夜晚,宅院和外面是两个空间,可是怨鬼只能在夜晚出现。”

“外面的空间是什么情况?”

“百目鬼形容的是压抑扭曲,会生生撕裂活物的身体。”

陈映月沉思。

巧就巧在她有紫电绘阴符,还剩下八次使用机会。

她现在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反过来利用那只狐妖。

眼看着天已经大亮,陈映月将画卷收起来放进衣袖,然后推门走向主屋。

魏临渊早就在桌子旁,他跟陈映月打了个招呼,淡笑道,“小师姐早。”

“昨晚你的房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相安无事。”

陈映月点头,看来只有第一晚房间有蹊跷。

按照上次的抓阄结果,今晚该轮到魏临渊直面苏玉。

她瞧着魏临渊似乎毫不担心的模样,撑着下巴问他,“你想好要跟他聊什么了吗?”

那个他指的就是苏玉房间里的怪物。

魏临渊,“大概。”

什么叫大概?

这人难道是想送人头吗?

但想了想这黑莲花的属性,陈映月倒是不担心了,毕竟自己还没见过魏临渊在谁身上吃过亏。

她叹了口气,“要是巫少云在这里就好了,他有避邪剑,天生对于妖鬼之类的怪物有克制作用。”

魏临渊捏碎了手中木屑,似笑非笑。

“他不行。”

陈映月望天,“……”

男人好像不能说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魏临渊:我打算给狐妖讲个恐怖故事

狐妖:?

魏临渊:你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