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久未上朝的九五至尊,突然出现在了金銮殿的龙椅上。
朝官纷纷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昨日,晋王发动虎豹骑,围攻皇城,却被震怒的天子亲自砍头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接着今日早朝,先是三朝元老崔相因病辞官陛下恩准其告老还乡。
而崔相一党太尉穆观,中书侍郎崔简,秘书郎吏李延寿,纷纷称力不胜任,自请罢黜。
陛下皆数恩准。
接着又以雷霆之势,当朝处死工部侍郎,尚书令等晋王党羽!
一时间,朝堂之上,噤若寒蝉,针落可闻!
就在众朝臣猜测司徒长孙嵩便是下一个遭殃之人时,皇帝却命人宣布另一件事……
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前忠武王拓跋十一乃朕与郝连公主所生之子,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沉疴已久,然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为国副主,持玺于正殿临朝,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宛如一颗平地惊雷炸响!
原来传言如真!
前忠武王真的是流落民间的皇子!
若是以往,礼官必会洋洋洒洒义正言辞一番。
今日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今日之后,朝堂势力大换血,风云变迁,昔日旧贵树倒猢狲散!
皇权愈发集中在帝王手中!
………
然而这颗炸得平城平地一声惊雷的新贵皇太子却三日不见人影。
据闻,新太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皇帝又召集所有御医,前往新太子所在别院中。随即又颁发召令,大赦天下为太子祈福,免百姓一年徭役赋税。
召令一出,天下百姓无不欢呼,皆盼着这位新太子早日醒来。
夜深,别院中烛火通明。
风尘仆仆赶来的严三,云鹤,周氏,月娘大妹等人在见到麻丹那一刻,便都红了眼眶。
想着这一路的听闻,严三率先上前揪着他的衣襟。
“大人……如何了?”
麻丹听他声音发颤,见他双目猩红,方收回去的泪又湿了眼眶。
“如今人还未醒,今夜……若醒不过来……便……”
赵臻在旁,也情不自禁回想到那日。
虽然那剑门掌门,最终撤了手,但他走后,主子便倒了。
他方知,主子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
本就伤势未愈,又马不停蹄,接着又计中计,独自对上了晋王的虎豹骑!
他虽是战神,却也是真真实?实?的凡人。
………
“砰”地一声。
瞋目裂眦的严三轮起拳头揍向?麻丹。
“你他娘不是自诩神医吗?啊!平日里总叫嚣着麻氏医术天下第一那个人去哪儿了?!你他娘说话啊!你若治好了大人,我……我严三此生……此生……”
严三想说的话,很多,可说着说着他竟弯腰被酸涩的眼泪呛得发不出声来。
月娘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周氏,问向麻丹。
“夫人呢?”
麻丹抹了抹泪。
“夫人守在大人跟前寸步不离,谁也劝不走……”
他没说的是,夫人从始至终,没哭过,也未曾说过一句话,安静地有些异常。
大妹仍然伤势未愈,她由彩珠扶着,欲言又止。
麻丹知她所想。
“二妹无恙,如今在夫人跟前伺候着。”
她顿时松了口气,自醒来就未见过妹妹,一问才知,出事当晚麻丹不要?命追赶夫人时,妹妹也追随去了。可如今大人与夫人……她背过身也不禁默默潸然泪下。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云鹤不信老天会如此不公!都别哭了,待会见了夫人,莫令她伤怀!”
众人听着云鹤一番话,方才急急收了心绪,可当他们见到平时总是人前无坚不摧,所向?无敌的大人,如今却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时,饶是向来冷情的云鹤,都忍不住模糊了双眼,更何况一向?将十一奉若神明的严三。
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得颤抖,全身僵硬地如同一块木头。
“大人!”
无双看向?他们,淡淡笑道:“娘,你们都来了?”
周氏担心地看着她的面庞,她明明在笑,周氏心里却十分不安。
“双儿,你要?紧着身子,十一吉人自有天相,莫要太忧心了,腹中胎儿可好?”
女子温柔地垂头,摸了摸肚子。
“它很乖,很好。”
周氏点点头,上前想好好安抚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她想起双儿对十一情根深种的种种过往,最终心里暗叹一声造化弄人。
所有人,都有想说的话,可是却不知怎么地,都仿佛说不出口。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
而皇宫内,承明殿。
一内侍,屏着气息轻声道:“陛下,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可要早些安寝?”
良久,方才听到帝王声音淡淡的传来。
“不必,你们都退下吧……”
“是,奴才们告退。”
承明殿,乃帝王寝宫,此刻殿内除了皇帝,空无一人。
只见他靠在龙床塌上,地上散乱着数个空了的酒壶。
整个殿内,除了龙涎香,还有萦绕扑鼻,久久散不去的酒味。
十八年来,拓跋焘每一个夜晚都几乎是醉过去的。
今晚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此刻即便眼眶些微迷离,却未有困意。
他宽厚的手掌中躺着一块玉佩,他时不时轻轻的摩挲,目光却定在某处,一动不动。
他嘴唇张合着,似在喃喃低语。
声音低沉,仿佛在与谁对语。
“你总说朕狠心,你又何尝不是?……骗了朕十八年……十八年……朕才知你替朕生的儿子尚在人间……朕知你恨朕,阴差阳错,你替朕生的,怕是也如你一般怨着朕……哈哈哈……如今他昏迷不醒……你若在天有灵,庇佑他吧。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若没人替朕守住,岂不是笑话……怪只怪你只给朕生了一个便走了……没他之前,朕属意的太子仁慈有余,狼性不足,其余皆不成气候,而你替朕生的,较朕年轻时,手段谋略有过之而无不及……朕甚是满意……你当初怪朕,怨朕,朕彼时都无怨言……可如今想来,你最是绝情了,孩儿生下来,却未见过他母亲一眼……你说是与不是?”
他喃喃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一松,酒瓶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未作多大声音,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残余的酒水溢出来,悄无声息地渗入地毯中……
………
而别院,无双替十一轻轻擦了擦脸,手,又深深凝了他片刻。
夜深人静,她熄了满室光亮,只留一盏昏黄的烛火,便脱了鞋袜与外裳,小心绕过他,爬上了床。
侧躺在他身边,想如往常一般,将手搁在他宽厚的胸膛,却又怕压着他的伤口。
便只敢一只手贴在他颈侧,一只手抚着他的脸。
他的胡茬,虽然每日都有替他刮掉,但是仍然有些扎手,但是她浑然不觉,只爱怜地摩挲着他俊朗刚硬的面庞,紧抿的薄唇。
“相公,我没哭,你醒来是不是该好好奖励我?”
她自顾自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其实哭什么?呢?醒不醒来,我都陪着你啊。”
她将额头轻轻埋在他的颈侧,温柔地蹭着他,想了想,又将他的右掌,贴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腹。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我这两日脑子什么?都没想,平静极了……只是偶尔有些为难啊,真的很为难,宝宝还没出生,我又不想做个不负责的妈妈,但我又舍不得你……所以啊,你必须醒来,听到没有……”
“好吧,假装你听见了。”
“其实换作以前的我,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八年,最大的烦恼无非就是考试加作?业,那时的我绝对绝对!对如今脑中的想法,嗤之以鼻。读张小娴的书,什么?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那时候觉得这种酸掉牙的情啊,爱啊,离我十万八千里……嗯,其实如今,我亦说不出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狗屁诗句……我只是……只是……舍不得你……”
她抹了抹眼中蹦出来的水。
“我才没有哭呢,水喝太多了……明日我便不喝那么多水了……好不好?”
“唉,每次这水淹过眼睛,就像蜜蜂蛰了一般惨不忍睹……你不绷着脸替我吓唬他们,指不定明日大妹二妹,严三,麻丹,霖儿他们又要笑话我了……”
“相公,我给你说说我以前的世界吧,那里绝大多数女子无需三?从四德,嫁人也可随自己心意,你若到我们那个世界啊,必定是一等一的抢手货!”
说着她吃吃的笑着,随即又鼓着腮帮子。
“不过,无论你在何处,你都是我的相公!都不准你沾花惹草,听到没?!”
“啊,说到这里,你一定不晓得,皇帝封你为太子了!可他没封我为太子妃,哼!是不是想着你醒了,给你从世家大族里挑选一个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做太子妃?”
无双气鼓鼓地戳了戳身边人的脸。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是敢这么?想,我就带球跑得远远的!让你看不见摸不着,听到没有?!”
她想了想,心里又舍不得,连忙呸了三?声,小声道:“我知你对我一心一意,离不开?我,相公放心,我会如你所愿,今生今世都不离开你,待把?宝宝养大些,你在哪,我都跟着,不会叫你孤单的……”
“宝宝还有七月便出生了,你还没给它取名字呢!之前我就琢磨,十一,十一,总不能姓十吧?好在你如今复姓拓跋,拓跋十一的孩子得要?取个牛逼轰轰的名字对不对,男宝宝便叫拓跋……拓跋凌志?凌云壮志……或者拓跋鹏程?鹏程万里,唉,太俗了……我这脑袋怎么就想不出什么?高雅的名字呢?”
说着她锤了锤额头,沮丧道:“据说,宝宝智商随娘,情感随父,我倒希望孩儿什么?都随你……”
她执起他的手,轻轻一吻。随后微微起身,在他唇上,两个脸颊,额头都印上唇印。
又安心地躺在他身边,良久,她掩了掩哈欠。
“相公,我好困啊,我想你抱着我睡……可我又舍不得你……”
她努力睁大着眼睛,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面庞,一寸寸,印在脑海里。
三?日,她都不曾合过眼,不敢睡去。
相公,我怕……我怕的不是你明日醒不过来,我是怕你没有我的日子,会孤单难过……而我舍不得你孤单难过……
三?日不曾合眼的无双,在挣扎许久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阖眼过后许久,身旁的人,右掌食指轻轻一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一直等我,不暴躁,不说难听的话的,亲爱的读者们。
我真的也看到,那些中途停更,被骂的很惨的作者。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幸运地遇到你们。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我是因为自己是个小说迷,看小说,到痴迷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所以就想自己写。
第一本怕文笔不好,所以有的章节,改动多好几次。
希望以后有机会写更多有爱的文文回馈给一直支持不离不弃的读者们。特别是彗星,非常感谢你们。
我真的好爱你们。
我会继续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