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阴山那处山洞中的尸骸被全部掏出来时,简直令云中城所有百姓愤怒惊诧至极……
无双也体会到了那句,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太后亲出懿旨,侯演即刻入狱,三日后问斩。
………
一月后的一天,金河旁太后的行宫。
老嬷嬷将手中从平城飞鸽传书来的一封信交于太后手中。
后者保养得不见年龄踪迹的一双柔荑将信缓缓打开?。
老嬷嬷见她读完神色有异,不由心生疑惑,几?十年的相伴,还当真甚少见太后这般模样,却不敢多话,只静静地替她按捏着腿。
良久,太后长长一叹。
“阿匀,你可记得郝连阚?”
被唤作阿匀的老嬷嬷,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儿,顿时心里一咯噔。
她摇摇头:“唉,奴婢越老越不中用了,这?记性不比年轻那会儿,不像太后,竟是一点没变一般。”
太后见她神情,轻轻一笑?,她轻轻啖了口茶,脸上浮起一丝回忆往昔的模样。
“这?个名字,若哀家还在平城,是万万不敢提的,谁都知道,这?啊,是皇帝的禁忌……唉,一段冤孽呐,当年,先帝还在之时,胡夏国送来一个质子。那时,谁能想到,那是女扮男装,郝连勃勃的妹妹郝连阚。佛狸伐(拓跋焘的字)那时还是太子,他自幼体态异于常人,聪明大度,应付裕如。彼时,他见不惯郝连阚被其他皇子欺负,便时常将她带在身边。那以后,哀家见着,两人竟是要好到不分彼此。这?个女子伪装成男子,姿态举动毫无破绽,连哀家都被骗过了。若非佛狸伐大婚那日,她抑制不住的异样,恐怕这?辈子哀家到死都难以察觉……”
“太后这般提起,奴婢总算有印象了,唉,谁能想到拥有那般胸襟的会是一个女子?”
太后缓缓起身,踱至窗前?,看着外面下着的鹅毛大雪,那金河早已冻成了冰河……
“那时,佛狸伐刚刚出生,他的祖父便十分惊奇,兴奋道?“将来能达成我愿之事,必是此子”!
阿匀点头笑?道?:“是啊,陛下?年少便已头角峥嵘,帝王之气,无人能比。”
太后想起儿子,脸上与有荣焉。
“佛狸伐十二岁便远赴河套抗击柔然的入侵,把边塞军务整顿的有声有色。那时先帝早早将皇位传给他,先帝还曾与哀家说过这?样的话——幸而郝连阚是男子,否则必杀之。”
她见阿匀不解,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佛狸伐自小野心便大,他一心扑在一统天下的大事,对“情”字迟钝至极。可先帝却因一件事,瞧出佛狸伐独独对这?郝连阚是不一样的。哀家还记得那年是始光元年,郝连阚因佛狸伐成亲,便渐渐疏远了他,彼时,他恼怒,却不知缘由。”
太后说着,竟轻轻笑?了起来。
“我儿那时真不是一般的迟钝,那儿会,正值柔然汉纥升盖可汗大檀领六万骑兵攻入云中,郝连阚主动请战,我儿兴许也堵着气,准了。却不料郝连阚中了敌人奸计,故都盛乐被攻陷,她也落入敌人手中。佛狸伐接报雷霆震怒,将所有朝中官员都吓住了,外人只道他是因为盛乐被蠕蠕攻占,连先帝当时也这?么以为,后来,佛狸伐率轻骑讨之,陷入重围,全赖殊死拼战,才使蠕蠕兵退,那一战,他受了重伤,先帝去探望他时,见他即使昏睡过去,也唤着郝连阚的名字,这?才发?现了异样……于是先帝将郝连阚连夜送回了胡夏国。”
太后说着,长长舒了口气。
“后来的事,想必你也记起来了吧。”
阿匀点点头。
“哀家一见十一那孩子,便想起了她,彼时,只觉着亲切,熟料方才皇帝来信,才得以确定,他便是佛狸伐与郝连阚的孩子,哀家的亲孙呐……”
阿匀心中难掩震惊,竟低声叫了出来。
她猛地跪下?。
“太后,奴婢不是……”
“唉,起来吧,哀家起初也是震惊至极,自古以来,守黄陵之人多是犯了错的王公皇子,怎地皇帝会将一个四中郎将遣送至此,哀家那时便心有疑惑,却又没往多处想。上月,他因侯演欲铲除汉人之事,找上哀家,那时,他的手段谋略,当真令哀家刮目相看,便越发?好奇,他当日究竟犯了何事才被皇帝遣至云中,不想今日皇帝的一封信便解了惑……原来他因为一个无双的女子,犯下大祸,把皇帝气得不轻啊。谁能想那无双竟是被皇帝下?令灭满门的彭家之女。而十一竟不避嫌隙娶她为妻,冤孽啊……”
她说着,将手中信纸轻轻扬了扬。
“又是一个如他父皇一般的痴情种。哀家看这?信啊,怕是皇帝对这个与郝连阚生的儿子还心存怀念着呢……唉,上月,哀家也没来得及好好瞧瞧这皇孙……选个好日子,设宴吧,哀家要好好看看……他能在短短一月时间,将云中城几十年不平的局面,削得七七八八,其过人之处,兴许比他父亲更甚……”
“是。”
太后话锋一转,将信放在炭火里,火焰吞噬了纸上的字迹。
“将那叫无双的女子也请来,哀家倒要看看,这?迷倒我皇孙的女子,是何模样?”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