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另一个帐中,无双正抱着十一的手臂。
“十一,你方才好厉害啊,教我骑马好不好?”
“不好。”
“为何?”
她见十一不语,顿时哼地一声,收回了手。
“姑娘,您要是学会了,闯祸是迟早的事。”
她瞪向打趣的严三。
后者“噗嗤”笑道:“姑娘您方才真是……威武啊!我真真遗憾没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只不过听彩珠说,那拔列兰荣和郝连城二人被骂得何止一个狗血淋头,一想着,便犹为解气!”
无双眯着眼:“不必遗憾,你也可以亲身体验一番。”
彩珠见严三吓地摆摆手,不由扑哧一笑。
无双突然想到一事,忙说道:“方才真是惊险啊!那皇孙为何会出现在跑道上,他身边不是有看护的人吗?怎会如此粗心大意?”
严三挠挠头:“我方才听一个大理寺当差的人说,这皇孙本在围场外和小皇孙女捉迷藏,小皇孙女因丢失了最心爱的发钗,哭闹不止,皇孙便命仆妇四处搜寻,他自个儿也极疼妹妹,便亲自去寻,只不知为何竟寻到了那危险之地?”
无双听后一阵唏嘘,“幸好孩子没事,不过还是好险,若一个偏差,真的伤了皇孙,十一就……”
说着她心有余悸,不由上前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严三对姑娘时不时这般“惊世骇俗”之举,早已见怪不怪。
而彩珠不一样,她每每见姑娘这番旁若无人地与大人亲昵时,便会垂头避见。
“你们先出去吧。”
“是。”
严三二人出去后。
十一将她搂进怀里。
“你哪儿学得如此多骂人之词?”
“我天赋异禀。”
无双听得他轻哼一声,不由也哼道:“你是我男人,我就见不得别人欺你怎么了?!”
十一手不觉使了点力,两人贴的严密无缝。
“以后再遇这种事,不必为我出头,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无双摇摇头。
“不行,我知你厉害,知你万事总有应对之策,可你我即将为夫妻,祸福与共,生死相依,且我虽帮不了你很多,但我也想尽我之能,护着你。”
十一闻言,心下一软,垂头寻到她的唇,两人耳鬓厮磨之际。却听得帐外严三来报。
“大人,陛下召姑娘前去。”
无双两颊染了脂色,她气喘吁吁浑身瘫软在十一怀里。
猛地听到皇帝要见她,顿时吓得看向十一。
她早就听闻,这皇帝竟一人灭多国,骇人闻见,铁血之气甚威。
无双见十一深邃的双眸,氤氲着一丝晦暗之气。
不由胆战心惊问:“莫不是因我方才辱骂之事?”
十一眉心紧扣,轻抚上她的头。
“应不是,你且去吧,万事有我,莫怕。”
有十一一番话,无双便压下忐忑,前往帝王的帐中。
“姑娘,您来了,快请吧,陛下正候着呢。”
远远地就见一面白的中年太监迎上来。
无双甫一进帐,一股龙涎香便扑鼻而来,她垂着头,见一人宽阔的背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拓跋焘身形巍峨,帝王之气,霸气侧漏,虽无双觉得万事都有十一兜着,可还是免不了此刻心跳到嗓子眼。
“陛……陛下,不知唤无双前来何事?”
良久,不闻任何声音传来。她低垂着头,眼睛暼到他宽大的靴子一步一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顿时凝神屏气。
“抬起头来。”
无双听这句话,顿时脑中涌起影视之风的熟悉感,不由大惊。
她“扑通”一声跪道:“陛下,无双生是忠武王的人,死是他家的鬼!绝无二志!”
她低垂着头,没见到皇帝额上已泛着青筋。
宗爱在旁面色涨红,扑哧一声。
“姑娘您……想什么呢,陛下英明神武,怎会……姑娘快快起来吧。”
说着他将无双搀扶起来。
她屏着呼吸,感到皇帝射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不断在她面庞上逡巡。
良久,就在无双额上渗出密密麻麻汗珠时,拓跋焘才缓缓出声。
“此物,可是你给献儿的?”
无双看过去,眉宇间些微疑惑,这东西怎会在皇帝手中。
她点了点头,从围场里出来时,那孩子搂着她脖子,连太子妃身旁之人来了也不放手。
太子妃的大婢女便含笑道:“想不到皇孙如此喜爱姑娘。罢了,我等便候着罢,待皇孙平复了心境,我们再接走不迟。”
于是无双带着献儿去她的帐中,献儿见帐内只剩他与无双两人时,才缓缓撤了手。
无双心疼他,便翻出自己零嘴,这一翻,竟翻出这匕首。
拓跋献一见顿时目露喜爱之色。无双想了想便将匕首的鞘与刀身用布条缠住,确保他玩着不会伤了手,才给他玩。
半响,太子妃大婢女进来,欲接走不哭闹的皇孙,无双见他抱着匕首依依不舍。
便与他约法三章,借给他玩几天,又仔细叮嘱了那婢女。
“姑娘您放心,皇孙乖巧懂事,他必定会守约的,且出了方才这等事,奴婢们自会再谨慎不过了。”
无双这才放心。
想不到才一会,这匕首竟会在皇帝手中?
“此物你从何处得之?”
无双不禁皱眉,这话十一也问过,难不成这东西竟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当初云娇姐姐说,此物出自一个朝中大臣。而这一家又因庇护沙门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
这可难到她了。
“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于你。”
无双踌躇着,咬牙道:
“此物是我从一家当铺处寻得,那当铺掌柜因与我交好,便以此相赠,她说此物乃得自于一犯事的朝中官员家里的账房。”
拓跋焘闻言,于帐中缓缓踱步,他刀削斧凿的硬朗面庞上,天威自露。
“你可知那犯事的朝中官员姓甚名谁?”
无双摇摇头。“不知,那掌柜也不知。”
良久,又听得他问:“那你可知这官员因何犯事?”
“因这家庇护了一沙门,便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连尚在襁褓中的稚子也不放过!”
“大胆!”宗爱的尖声喝道。
无双猛地幡然醒悟,才反应过来,她竟对皇帝说出如此激烈的话!
只胸臆间,还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愤懑之情。
见皇帝面无表情地盯过来,她顿时吓得冷汗涔涔。
“忠武王求见——”
“哼!他倒是把你当眼珠子。”
拓跋焘拂了拂手。
宗爱心领神会,带无双出去帐外。
无双见十一候在门口,忙凑了上去。
后者见她面色苍白,眼里疼惜一闪而逝。
他大掌将她的手裹住。
“忠武王回吧,陛下这会想静一静。”
十一闻言头也不回,将无双带回至帐中。
后面宗爱看着这一对璧人,暗自摇了摇头。
……
无双见十一负手而立,眉心微蹙。
想着方才她将与皇帝的对话告之十一时,他便目露沉思。
无双上前从后面抱住他。
“十一,你说这匕首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这匕首与你师父赠予你的剑鞘的花纹雕工如出一辙。难不成这两件都是皇上之物?陛下可曾见过你的剑?不对,若皇上见了你的剑,必会召你一问,可见他不知。”
十一返身将她搂在怀里,右掌抚上她的脸,眉心一紧。
“怎如此苍白?不是说不用怕吗?”
无双嘟唇:“我怕我说错话,对你不利。”
十一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两人额触着额,相互依偎着。
“双儿,你不必忧心,我既敢带你回平城,就必会竭尽所能护着你。”
无双心中甜蜜,点了点头。
没留意到,他用的“回”,而不是“来”。
………
翌日,帝归城。
一场声势浩大的讲武驰射便如此告终。
无双与十一回到忠武王府后,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鼎官轿抬入了宫中。
原因是,皇后设宴欲召见她。
她晕乎乎地下了轿,随着太监七拐八弯地才到皇后所在的徽音殿前。
“忠武王女眷到——”
无双才一进殿,一个小人便朝她扑过来。
“瞧见没,本宫的孙孙与无双姑娘是极为有缘呐,平日里,本宫和他母妃还总担忧他性子太过沉闷,不想,这小子见了你,全全不复平日的模样。别说他母妃要吃醋了,便是本宫也是拈着酸呢……”
无双被皇长孙牵进去,便听到一宫装女子笑说着话。
此人正是魏朝的皇后。
她欲行礼,皇后已起身牵起她的手,让无双坐她身旁。
“今日无他人,你啊,就不必多礼。”
“无双,母妃将你召进宫,不过是为了感恩忠武王今日舍身救献儿一举,你莫要拘束了。”
旁边太子妃笑道,面色温和,神态怡然。
无双点点头。
“你们瞧瞧,如此娴静的模样,还是今早当众骂人的姑娘吗?”
此刻,殿内除了正说话的皇后及还有太子妃,皇长孙,及几个嬷嬷奴婢侍奉着。
皇后话音一落,其中一个嬷嬷掩嘴笑了起来。
“可不是吗?老奴也是有幸陪着娘娘去了,才得耳闻。”
太子妃也笑道:“可见无双姑娘对这忠武王情深意重啊,好好的一个姑娘,不顾一切,也要护着自己的未来夫君,光这份至情至性,便足足配得上忠武王此等好儿郎。”
无双被她们一人一句打趣得心里尴尬不已。
“姐姐吃。”
献儿小手捧着一捧果脯蜜饯,对无双说道。
无双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接了过来。
皇后已笑出声:“刚刚说着拈酸吃醋,又来了,献儿你为何如此偏心这姑娘啊?”
“献儿喜欢无双姐姐。”
他认真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无双心想若没人时,她必定要将这小暖男抱起来,转几圈才好。
此时,那老嬷嬷道:“老奴曾听,这孩子最是能辨人心,何人善待,何人恶待,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后点点头。
过了一会,她道:“你们将皇孙带出去,可看仔细了,不可去那假山湖泊附近逗留。”
“是。”
无双心里一咯噔,她看向笑眯眯的皇后与太子妃,便对彩珠也说:“你也出去吧。”
彩珠点点头,众人行礼告退。
屋内便只剩三人。
“无双姑娘,今日召你进宫,其一的确是因献儿之事,本宫与太子妃都想当面好好言谢,其二。”
她说着,拉着无双的手。
“其二,便是献儿今早玩的那匕首……”
无双心里一跳,怎么又是那匕首,难不成真有什么秘密隐藏在其后?
“姑娘莫怕,本宫并未亲眼见着那把匕首,如今唤你进宫,不过是想请你将这匕首的模样大致画下来,看是不是本宫一故人之物罢了。”
说着她仿佛陷入沉思,面上似悲似痛。
太子妃在旁也道:“今儿我也是初次见那物,本想多瞧两眼,便可不必劳烦无双姑娘,可陛下……”
她想起今日皇帝摩挲着那物的举动,便心生怪异,回宫思索片刻,还是与母后说起了此事。
怎知母后一听,也是怔忡恍神。
故而才召来无双,明为感激,实为这把匕首。
无双略一踌躇,便在旁边的案桌上,边思索着边将其画了出来。
最后她停笔时,皇后端起一看。
无双没有错过后者眼里的惊惶之色。
不由心里愈发对这匕首好奇……
“母后,这匕首难不成真是您故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