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晌午,金华宫。

此时宗爱躬身,轻声询问:“陛下,可需传膳?”

拓跋焘正独自垂眸盯着棋盘。

宗爱良久没听见声音传来,只得安静退下。

“干爹,您说这忠武王为何会如此大胆,竟敢当众拂了圣上的美意?难不成家里当真藏了美娇娘不成?”

小太监凑上来,低声问道。

宗爱看他一眼,冷声道:“聒噪!我看你最近是愈发无法无天了!此等触主子眉头之事,也敢好奇编排!”

小太监见他眉眼严厉,不复往常,便低头悻悻离去。

宗爱轻叹一口气,看向紧闭的金华宫,不由想起今日金銮殿上,圣上与这位年轻的忠武王之间的一番话……

怕是此刻,整个平城都已炸开了锅罢。

……

虽十一嘱咐严三等人不与无双提起此事。可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翌日傍晚。

十一甫一归府,严三便一阵挤眉弄眼,旁边无双正埋首在他案桌上不知写着什么。

他这才看见,他的床前,墙上,门前都贴满了纸。

无双抬头见十一已回来,便瞪了一眼严三。

后者不敢不从,他拿起一张纸,就开始颤颤巍巍地念:“论三妻四妾的弊处:

第一:家翻宅乱!

第二:纵欲过度,精水不足!

严三已暼见十一额上已青筋毕现,不由委屈地看向无双,见她叉着腰,虎着脸,便咬牙继续念道:

“第三:孩子太多,鸡犬不宁!”

“第四……”

“够了!出去!”

严三顿时如释重负,跑得比马儿还快……

十一沉着着脸拿起那张纸,见上面满满的笔墨,他暼见其中一条,顿时瞪向后者,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彭无双,你这铁杵磨成针何意?”

无双刷刷地解释。

“用多了,擀面杖还会变小呢!更何况那玩意儿?大家看破不戳破,心知肚明不行吗!”

她听得十一已气得满面铁青,顿时又补写了一张。

“你昨儿做的很好,再接再厉,这是奖赏你的……”

她猛地上前朝他唇上亲去。

她见十一气得不回应。顿时双手抱住他脖颈,将他头拉低,一下一下在他唇上印上自己的。

须臾,她心想差不多了,便要撤离。十一却反客为主,一把揽过她的腰,使她彻底逼近了他。

他唇重重地吻上她的,在无双看来还带了些惩罚的意味。

无双吃痛,轻呼出声。十一才轻了力度……

良久,两人呼吸不稳。无双见他仍沉着个脸,不由埋进他怀里。

他看着怀中乖乖安静下来的人。不由轻声叹道:“双儿,你知不知羞?!”

无双听后,顿时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写道:“羞为何物?能吃吗?反正我就是绝对绝对见不得你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

一想到那副情形,无双就心脏一阵紧缩。她不管十一铁青的脸色,又不怕死的加了几个字:“男朋友子也不行!”

“彭无双!你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

请问有个太优秀又俊得人神共愤的男友,该怎么办?

她真的太难了!!!

……

几日后,谁也没想到,晋江妃竟派人前来,邀无双翌日赴宴。

亥时,十一归府,严三立马上前禀报此事。

“姑娘呢?”

“属下也不知啊,只说今儿谁也不要扰了她。”

十一略一沉吟:“去晋王府推了。”

“姑娘早知道您会如此做,她说她要去,无论如何志气不能输。”

“哦?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今日要好好筹备一番,绝不给您丢脸……”

十一轻叹一声:

“退下吧。”

“是!”

……

忠武王府,地处平城东街,原是一三朝元老的府邸,因告老还乡,特意将此府邸交于户部,拓跋翀便命人仔细翻修一番,红墙灰瓦,屋脊六兽,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庭院河畔,生机盎然,无双几乎是一进门便喜欢上了这里。这几日没事儿便和月娘一起捣腾。

十一待严三走后,缓缓走至一僻静幽深的竹林。

见林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三个秋千,他走了过去,其中一个木板上竟刻着几个字。

就着月光,他暼见九个大字——“请十一尊臀到此一游!”

出自谁,不消说。

十一暗叹一声,嘴角轻扬。

双手一拍。

“大人!”

只见一人突然出现在林中,正附身朝十一行礼。

“起来吧。”

“是!大人。”

此人抬起头,囊然是十一从拓跋翀手中救出来的人——子凌!

“子凌,去暗卫中仔细挑一女子,务必护姑娘周全!”十一一顿,声音微带厉色:“也就是无论以后与何人发生何事,我都不管,一切以她安危为重,你明白吗?”

子凌一惊,这话的意思……竟是无论是谁对上姑娘,都不能伤了姑娘,哪怕对方位高权重……

“是!”

“两年来,一直隐在平城,辛苦你了。”

子凌闻声,险些落泪。

“大人您言重了。当初若非大人相救,子凌早已死于贼人之手。”

他看向面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一颗心早已誓死追随,两年来,他听从十一安排,隐匿在平城,四处收集情报,暗中培养起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谁能想到,十一竟能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至此?

两年前就开始部署,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会被召回平城。

十一看着这片故土,眼中有浓浓地划不开的晦暗……

……

翌日

晋王府

庭院中,一群莺莺燕燕,正围着主座上的雍容华贵的女子,只听得那声音时而娇翠欲滴,时而珠圆玉润。

这个宴上,除了朝廷官员们的娇妻命妇,还有那云英未嫁的妙龄女子。

偌大个庭院,语笑宴宴,好生热闹……

“太子妃驾到——”

晋王妃一听,脸上一滞,却又顿时笑意爽朗地向前迎去。

众女子也紧跟其后,纷纷向太子妃行礼。

只见太子妃,身穿紫色宫装,广袖飘飘,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头上几颗圆润的珍珠点缀着飞仙髻,顾盼间华彩流溢,唇边浅笑嫣然。

“本宫不请自来,叨扰妹妹了。”

晋王妃朝她一福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原本也想请姐姐来着,却又听闻前些日子姐姐身子不适。便不敢前去扰了姐姐,今日一见,姐姐明艳动人,想必是谣传罢了。”

“倒也不是谣言,本宫确实偶感风寒,不过已无大碍,听闻妹妹今日府中设宴,想着晋王府,人丁稀少,便厚着脸带献儿琪儿前来。”

太子妃话一落,就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从她身后走出。

“献儿见过婶婶。”

琪儿见哥哥如此,也照葫芦画瓢。

“琪儿见过婶婶。”

晋王妃脸上一僵,又不着痕迹地堆了笑。

“献儿愈发如太子般温文尔雅,克己守礼了。”

众女子此刻也紧忙上前行礼道。

“见过皇孙殿下。”

献儿奶声奶气地说:“不必多礼。”

“都平身吧,姐妹们可不要因为本宫来了,失了雅兴,今儿本宫也是客,一切听晋王妃安排罢。”

众女子纷纷称“是”。

女人们再次入座,婢女捧着瓜果茶水鱼贯而出……

太子妃一入座,便环顾四周。

“听闻妹妹也请了朝中新贵忠武王的女眷,怎得不见人影?”

正当此时,听得婢女一声通报。

“忠武王府女眷到——”

众女子纷纷望过去,就见一面若冠玉的碧玉年华的女子,身着淡蓝色罗裙,袖口绣着别致的花纹,腰上一条蓝色的编织腰带将下摆阔裙裹出了百褶,每走一步,层层叠叠的淡蓝色轻纱迎风翩翩起舞……

最最难得是那腰侧一朵蓝色的花别具心裁,越发衬得那腰身不盈一握。

无双见众人略显惊艳的神情,不由对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战袍颇为满意。

她甫一进庭院,众人便将目光聚在她身上。

旁边一婢女紧随其后,名唤彩珠。

“见过太子妃,晋王妃,我家姑娘口不能言,若有失礼之处,请勿怪罪。”

人群中,顿时有人倒抽一口气——这,这忠武王的未过门妻子,竟是个哑巴?!

就连太子妃与晋王妃都面露讶色。

无双顶着众人或惊讶,或轻视的眼神,脸上笑意不减。

太子妃最先反应过来。

“妹妹甫一进屋,本宫便看花了眼,心想哪儿来的仙女竟坠落凡间,如此美貌,想必是天妒红颜,才会这般啊……”

众人见太子妃一番言论,有相护意味。便纷纷点头称是。

无双朝太子妃一笑。

“坐吧妹妹,莫要拘束了,今日宴请各位,可不是来晋王府受罪,咱们啊随意些好。”

婢女将无双引去太子妃与晋王府下首的位置。

这座位也是有讲究的。

众女子纷纷一见,心知这忠武王势力当真不可小觑。

无双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得晋王妃问道。

“不知妹妹芳龄?如何称呼?”

众人目光又朝无双聚了过去,彩珠正想替她答,哪晓得,无双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厚厚的纸,选出上面第一张:

“无双,快十七了。”

瞧这架势,有备而来啊……

无双怎会打没有准备的仗?亏她花了十两银子,让严三找来平城写字最好的人……

接着令人惊讶地是,无论别人问什么,这叫无双的哑女竟仿佛都能料到似的一张,接着一张地拿出来应答。

太子妃见众人神情各异,不由“噗嗤”一笑。

“无双妹妹当真是妙人啊,有趣儿得紧。”

另一个与晋王妃交好的女子掩嘴一笑。“可不是么?听说这忠武王竟为了妹妹一口回绝圣上美意,妹妹当真颇得宠爱啊,竟能让忠武王如此死心塌地,连尚公主这般美事,也浑不在意,也不知妹妹有何能笼络住男人心的法子,能否指点一二?”

众人心内好奇她会如何应对,纷纷看向无双。

后者会心一笑,传说中的宫斗终于来了,她缓缓抽出一其中张纸。

“这世上没有美貌解决不了的男子,若有,那就再加上蕙质兰心,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落落大方,才思敏捷……”

作者有话要说:彭无双,你这铁杵磨成针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