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
严三正仔细地替十一换着绷带,闻言手一顿。
“月娘说,她把自己关在房内,晚饭也没吃……”
他见十一面色一沉,顿时心内七上八下。
“那事,她如何得知,你告诉她的?”
严三一惊,“扑通”一声跪下,哀声喊冤:“大人明鉴啊!我虽然有时嘴巴漏风,可这次真不是我,是那可恶的麻丹,是他说漏嘴的!”
“唉,唉,大人,您去哪儿?”
………
十一敲着门。
“双儿,开门。”
“不开。”
十一听她声音不对,顿时一脚将门踹开。
进得里面,才见她趴在床上,背一抽一抽地颤抖。
他再抑制不住,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这一看,不得了了,才见她整个脸都哭肿,已丝毫不见往日的模样了。
十一又心疼又好笑。
“你再哭下去,这云府都淹了。”
无双将脸蒙在被子里,就是不看他。
他大掌抚着她凌乱的头。
良久,才道。
“双儿,你可知,我多想再听你能唤出我的名字……”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无双顿时愤懑地胡乱写一通。
“所以,你就不顾性命去做那般危险之事?”
“我这不是安然回来了吗?”
无双见他面色苍白,心里疼痛不已,泪水又拼命涌出。
“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一生都说不出话,也不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些事!万一呢!万一呢!你叫我没了你,就算能说话与谁说去?”
十一见她写的字字句句,再抑制不住那涌入四肢百骸的情意,附身压住她,疯狂地望她唇上肆虐……
……
翌日上午,无双与云娇告别。
今晚便要启程了,离十一述职的日子愈发近了,再耽搁不了。
云娇本伤心欲垂泪,却见她如蜜蜂蛰过的眼皮,顿时“噗嗤”一笑。
无双嘟唇。所有人今天见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严三这样,云鹤这样,连霖儿也笑她。
现在连温柔可人的云姐姐这样……
云娇见她叉腰哼地一声,忙使劲憋住笑,安慰道。
“妹妹,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了。你去平城一定要好好珍重,可别再这般伤心了。”
无双点点头。
“唉,这麻丹大师可会与一同前往?”
无双写道:“他说我这药不能断,且他又如愿得了那草,他已允了十一,定要将我治好,所以会一同前往平城。”
云娇一叹:“那就好,只希望下次见着妹妹,能亲耳听你唤我一声姐姐。”
无双也憧憬那般情景,不由唇边绽了个大大的笑容。
她见云娇突然盯着她耳边看,顿时想起什么,顿时红着脸将头发拨到前面。
想到昨日他那样粗犷地对她,似要将她生吞入腹……
“妹妹……你难道……与大人……”
她见云娇想歪了,不由掩面摇摇头。
云娇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没成亲如果成了事,总是姑娘家受委屈……
她想了想,从箱子里掏出一件物事。
咬了咬牙,将之交于无双。
无双好奇,正想打开,却见云娇红着脸拦着她,支支吾吾道:“这个你成婚……之夜再看不迟,还有里面的物事……你应该有用处……姐姐就担心你吃亏……”
云娇没与她说的是,她曾在府中远远暼见过那位大人一面。
她又在青楼之地待过,且后面又遇到猎人家的几兄弟……她早已熟通人事。
只见那大人下盘稳健,那强弓劲弩般的腰身,其伟岸怕是无双不能承受……
无双大概了解这是何物,一阵面红耳赤,捏着那包东西,顿时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
晚饭一毕,几人再次出发,只不过此行多了一个麻丹……
十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北魏的都城——平城。
不知为何,无双总感觉越临近平城,十一就愈发沉默,通身冰冷寒冽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此刻已入夜,平城城门已关,几人便夜宿驿站。
平城驿站不比其他地方的驿站,驿丞自认什么人没见过,可初见十一一眼,便收起了怠慢之心。
只见一人身着黑色锦袍,身躯凛凛,通身气派何止人中龙凤可以形容……
他顿时脸上堆起笑容。
“小的恭迎刺史大人。”
“不必多礼。”
“大人,这热水,热菜都已备好了,您是向先用膳还是沐浴?”
十一见无双饿得有气无力的模样。
“用膳。”
“好嘞,大人,这边请。”
霖儿见桌上的饭菜,皱皱眉,小声道:“娘,肯定没您做的好吃。”
这一路上条件简陋,月娘不好施展,几人大多时候都吃着干粮。
月娘见无双与霖儿都瘦了一圈,顿时说道:“不若我去厨房张罗两个菜?”
麻丹顿时两眼放光:“好啊好啊。”
严三看不惯他,讽道:“好什么好,你有本事自己去。”
麻丹冷笑一声:“我是没本事,但我可以擅长用毒,你要不要试试?”
云鹤见他二人又开始打嘴仗,恨不得拿团棉花堵着耳朵。
“大人,姑娘且等我一下,很快便好。”
月娘往厨房走去,很快厨房飘传出来的香味,别说无双,麻丹等好吃之徒如何吞咽,就连那驿丞里住着的客人,小厮都纷纷被勾起了馋虫……
最后月娘端出来五个菜。
无双率先拦住麻丹蠢蠢欲动的筷子。
起身如母鸡护小鸡般将菜先行赶了一些在十一碗里,其次月娘,霖儿,严三与云鹤,然后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大半。
麻丹怔怔看着原本五大盘的菜愣是只剩了一小坨,顿时横眉怒目,却又碍于十一不敢发作,心中只愈发委屈……
严三想着仍受伤未愈的大人,心已知姑娘为何这般,他只觉得万分解气,顿时哈哈嘲道。
“有些人啊,不止好吃懒做,还嘴巴忒毒,这种人活该挨饿,不然吃多了尽生歪主意……”
麻丹看向严三,咬牙切齿:
“你恰恰说反了,我告诉你,吃不饱,我才是坏主意像母鸡下蛋般,憋都憋不住……”
于是这一晚,严三捂着肚子,茅厕都差点蹲穿了……
……
夜晚,无双洗浴后,便去了十一房里。
她见他愈发冷然的脸,忧心写道:“十一,你有何心事?不能与我说吗?”
男子正凝眉沉思,闻言将她揽在怀里。
无双靠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一颗心洋溢着满足。
她见他不语,便又写道:“我总觉得你一入平城,便心事重重。是担忧明日便要见皇帝吗?”
十一摇摇头。
“双儿,你知我此刻最想做什么?”
无双思索片刻,摇摇头。
“我的想是,尽快回平州,娶你。”
无双心里甜蜜,抱着他,唇边微绽。
……
翌日清晨。
金銮殿上。
众朝臣看着这个早已名扬天下的年轻刺史。
“陛下驾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拓跋焘众朝官纷纷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他不由也看过去。
良久,他收回目光,冕旒上垂下来的玉珠微微一动,挡住了他的神色。
“众爱卿觉得我这平州刺史如何啊?”
众人闻言,目光相接,纷纷看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崔丞相。
崔浩不负众望,站列出来。
“回陛下,臣观之,说是国之栋梁也不为过。”
“哦?”
“陛下,纵观我朝上上下下几十年,虽不缺不凡之辈,可若十一大人这般年纪又立下不世之功的臣子,实乃百年一遇啊,臣恭祝陛下喜得良将!”
“臣恭祝陛下喜得良将——”
“臣恭祝陛下喜得良将——”
“儿臣恭祝父皇喜得良将——”
拓跋焘看向自己的四个儿子。太子拓跋晃,晋王拓跋伏罗,楚王拓跋建,吴王拓跋余。
太子出列:“二十年前,父皇威名威慑四方,如今又得一猛将,如如虎添翼,只怕接下来的几十年,北方怕是要消弭一阵了,儿臣自小便羡慕能如父皇一般,率我虎狼之师,一统北方,只这身子不争气……唉,今日与平州刺史一见,才知他运筹帷幄,智略超世绝非浪得虚名,儿臣十分敬佩!”
晋王拓跋伏罗出列:“我怎么听大哥这番话的意思竟似将区区一方刺史与父皇相提并论?父皇骁勇善战,灭胡夏,北燕,北凉,伐山胡,降伏鄯善、龟兹等西域诸国,如此旋转乾坤的盖世奇功,试问,谁能?谁敢!与父皇齐肩!”
楚王出列:“儿臣也赞成二哥(晋王)所言!”
只拓跋余一副吊儿郎当的,站在旁边,不瞎参和。
众人见被孤立的太子,顿时心照不宣,一个个心如明镜似的。
“好了。”
拓跋焘手轻轻一摆,看向那个始终不卑不亢的人。
顿时间,偌大个金銮殿,针落可闻。
“十一啊,你屡次三番建奇功,守卫并州,助季时谦剿匪,后又迫契丹族与蠕蠕反目成仇,还解了汾曲之困,助朕灭卢水盖吴,上月更是不费一兵一卒令已兵临城下的契丹弃甲曳兵,如此威慑四方,长我大魏威名之功,朕竟不知要如何赏你了?不知你意下何意?”
“回陛下,十一身为人臣,驱胡攘外乃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哈哈哈,你们看看,如此英雄儿郎,却不卑不亢,谦和礼让,伏罗(晋王)啊,你若有十一一半的胸襟,朕也欣慰了,多学着点。”
一番话,说的晋王额上冷汗涔涔。
“是,父皇。”
拓跋焘手一扬,宗爱心领神会,缓缓打开圣旨。
所有朝臣齐齐下跪,头触地。
“诏曰,平州刺史十一屡建奇功,使蠕蠕等国怖成北窜不敢复南,其威名远扬,乃我大魏国之良将,特封忠武王,赐府邸一座,白银万两……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
众朝臣看着这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一时间心思各异。
果然这从马背上打下来江山来的皇帝,喜武轻文,可见一斑呐。
又听得拓跋焘的声音带着些许激昂。
“忠武王,不知朕的南安公主配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