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人都没想到,傍晚时分,十一回来时,一人跟在了后面,此人,正是云娇口中的麻丹大师。
其实,只有严三才知,每每到一个地方,十一便会做一件事,那便是替无双寻医。
而麻丹此人虽医名远扬,但其貌不扬,满脸褶皱,面皮干枯地好像树皮,让人觉得古怪的是,此人光看面皮,约莫四五十,而声音却似不过二十的年轻人。
他仔细打量无双的舌头后,看向十一。
后者目光掠过无双。“严三,带姑娘先出去。”
“得嘞大人,姑娘走吧。”
无双嘟唇,见十一肃着个脸,不情不愿地与严三走了。
见她的衣角消失在门外,十一才敛回目光,转而看向那人……
……
无双拖住严三。
严三见她欲刨根问底的表情,顿时呼一声。
“我的祖宗嘞,大人不想您知道的事,您就别难为我了。”
无双掏出小本本:“我就想知道十一方才为何要避开我?”
严三其实也不知,大人心思极深,他想破脑袋也只得一二。
只他曾听闻,这麻丹曾许誓,绝不诊治与朝廷命官有关之人,若此事为真,那大人恐怕为了姑娘,当真会舍弃重要之物也不一定。
不管如何,大人不让姑娘知道,定是不想她忧心。严三已默默在自己的大嘴巴前加了把锁,不由胡诌道:
“姑娘您想,如若万一这麻丹大师带来的是坏消息,大人怎舍得您难过。”
“那万一是好消息呢?”
严三急中生智。
“若是好消息,更不能让您知道了。”
无双顿时叉腰,一双眼睛睨着他。
“姑娘您想,当真是好消息的话,您若知道了,那岂不是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何时能说话,这瘦了,大人该多心疼啊!”
无双摸摸脑袋,当真?
严三尽量让自己神情不露丝毫马脚。
无双见状,只得暂时作罢。
……
接下来的两天,十一继续白日不见踪影,而无双则每天喝着麻丹调制的黑乎乎臭如牛屎一般的药。
最最最关键的是,每次饭后,那麻丹必要为她舌上敷一层臭气熏天,让人连连做呕的药。还嘱咐她两个时辰内尽量不吞咽,不饮食。
不消说,每次无双敷药前必得哭爹喊娘一阵。偏又十一不在身前,她只得抱着月娘哭哭卿卿。
惹得月娘既心疼又好笑,只变着法子做些美食小吃。
此时,那万恶的麻丹又来了。
他见无双一阵如临大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堆起一层层褶皱。
他打开罐子,顿时一股难言的味道,熏满了整间屋子,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捏住鼻子。
“哈哈哈,还是像昨日那般绑住你的手?”
无双看双手的勒痕,不由欲哭无泪。只因每次上药的时候,实在太痛苦了,她忍不住手百般抵抗,这麻丹竟恼火地将她手绑住施药。
可怜十一不在身边,她竟无处告状!
月娘刚刚从厨房过来,就看见她家姑娘被绑着,顿时一阵心疼。
“我来按着姑娘的手罢。”
说着她放下手中吃食,替无双解绑。
待无双手中得了自由时,就见那盘原是月娘替她做的精美吃食,已经光盘了……
那麻丹还舔着手指,意犹未尽,见无双看他如杀父仇人一般,顿时打着哈哈。
“都怪这太好吃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无双猛地站起来,一阵河东狮咆哮!
严三闻得声音,跑了过来,就见他家姑娘被月娘死死按住手,舌头被麻丹无情地扯了出来,一阵胡乱涂抹。
那神情当真可怜又好笑……
难怪大人不在府中,指不定见了,心疼得成什么样儿了?
待上好了药时,无双已被熏得泪眼婆娑。她看见严三,顿时眼睛一亮,瞥向他身后,却不见那个人。
顿时眼泪决堤,捏着她胸口上那刻着他名字的戒指,“哇哇”干嚎起来……
“……”
麻丹见她那小儿般心性,摇了摇头。
到底那人有多宠她,才能成这副模样?!
“唉,你羞不羞!有些如你这般大的女子,孩儿都能满地跑了,你还如此泼猴儿般……难怪你家那位大人什么事都要瞒着你。”
严三顿时恨不得上前捂住这厮不把风的嘴!
果然无双顿时一听,收回阵雨。
她刷刷写道:“十一瞒我什么了?!”
见麻丹顿时一副不小心漏嘴的模样。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顿时间力透纸背,狂魔乱舞。
“他给我戴绿帽子了???”
众人“……”
姑娘嘞,您胡言乱语的习惯啥时候能改改?
严三又见她猛地上前捏紧麻丹的衣襟,看那模样,不问个清楚,誓不罢休,顿时头皮发麻……
最后,麻丹招架不住她的“胡作非为”,招了出来……
………
无双一听,顿时眼眶酸涩难忍。
“姑娘,姑娘,您去哪儿?!”
严三见她神情癫狂往外跑,顿时心急如焚,瞪向麻丹!
“姑娘,姑娘!等等我!”
严三冲上前,拦住她。见她脸色发白,眼眶通红,顿时心生不忍。
“我知道大人在哪儿。”
严三驾着马车,带着无双一路狂奔……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马车才缓缓停下。
严三一撩马车的帘子,见她眼睛已红肿如核桃,心内一阵唏嘘。
无双下了马车,就见周围群山围绕,蓊郁荫翳的树木,遮天蔽日。
谁曾想,当日这麻丹一诊后,十一遣了无双出去,竟是得知无双有药可治,可偏偏这人曾立誓,此生绝不诊治与朝廷命官有关之人,除非,以药换药。
而他偏偏要的药,正是无双之前给伊伊寻过的——夏寒草。
只与无双大海捞针碰见一株不同的是,这麻丹曾亲眼在这此处见过此药。
只不过,他费尽心思,耗尽人力也无从得之。
只因那草不仅长在悬崖峭壁中,且那处石头,半悬在空中,只一处着力。
曾有一人武功造诣极深之人,跟麻丹说过,若得此草,必得先置之死地,至于能不能绝处逢生,安然上来,真真看造化了……
“姑娘,您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深山野林,必有蟒蛇熊虎出没。”
他知道他家姑娘怕蛇,故意此番言辞。
却也不是危言耸听,因此处确实僻静地诡异……
谁知,无双一听,脚步一顿,却还是坚定地往前走。
严三咬咬牙,跟在她身后。
……
两人越走越深,越爬越高,深山老林中,没有路,被他们生生开出了一道路,荆棘满布,杂树横生,连严三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住了,可他看那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娇小背影,只听得咬紧了牙关。
严三一路走扯着嗓子。
“大人!大人!”
深藏的鸟儿被这一声声惊地四处乱飞。
“姑娘,等等!”
严三一把拦住无双,对她轻轻“嘘”地一声。
无双停步,竖起耳朵。
只听得一阵沙沙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眼中顿时一惊。
只听得一道无双听来宛如天籁的声音。
“你们怎在此处?”
无双喜极而泣,上前猛地抱住他。
严三背过身眼观鼻,鼻观心……
十一见她浑身衣裳褴褛,头发还沾着树叶与带刺的果球,一双眼红肿不堪,心知她已知缘由……
顿时一阵叹息。
却不待他说话,无双顿时在他胸前一阵乱捶。
十一轻轻拢住她的手,却她手背上道道血痕,不由睨向严三。
严三只觉得后颈一凉。
……
回去的路上,无双沉闷着脸。
十一见状,欲将她揽在怀中。
无双猛地挣扎起来……
十一将她抱住,唇吻住她的,他只吻到一片濡湿,不由睁眼,见她已泪流满面。
甚少见她这般神情,他顿时心内一阵难言的疼惜。
“双儿……”
无双一听,哭的愈发不能自抑。
他大手轻轻擦着她涌出的泪。
“以后我不瞒你了,可好?”
无双顿时从他身上挣扎着坐在他对面,就是不看他。
只见她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抽搐。
顿时叹了口气。
“我没事……”
无双顿时瞪了过去,摊开手指,只见那上面,一丝血迹,清晰可见。
她自己流没流血她清楚,她方才抱着他的时候,就摸到他背上一阵濡湿。
“小伤罢了……”
无双闻言头不回,只面朝着马车的窗帘,紧绷着脸。
……
马车缓缓停在门口。
严三见无双猛地跳下马车,头也不回进了云府,而他家大人面色苍白地从马车上下来。
啧啧,这种神仙打架的感情,恕他严三不懂。
他又顿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十一神色不对。
“大人,您可是受伤了?”
严三顿时往他身后一看,只见背后一处衣襟划破,鲜血染红了四周。
顿时倒抽一口气!
……
云府内。麻丹见桌上的一株夏寒草,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的人。
不是没听过十一大名,实际上他两年前早已得知此人如何英勇神武,用兵如神,大挫契丹与蠕蠕。
可自那事以后,他已发过毒誓……
于是他与他达成约定,以药换药,他本想等他取来这药,再给无双诊治。
不料面前这人语气不容拒绝地笃定,说他一定会将此草取来。
叫他先行诊治。
他知此人厉害至极,却仍不敢相信他竟能这么快就将他期盼已久的东西取来。
他颤抖地拿着这株草……无人知道,这药对他有多……重要。
他顿时压下心中百般思绪,沉声道:“您放心,我必用我毕生所学,将姑娘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