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他们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这日他们到了连云郡,驿丞一早便知今儿会有一位大人物驾临,于是早早重新拾掇了驿站上上下下,角里角落。

无双还不等马车停稳便急急跳了下来,一阵儿风儿似地跑了进去。

严三摸摸脑袋,问缓缓从马车下来的月娘。

“姑娘这是怎么了?”

月娘掩嘴笑道:“她啊,管不住自己的嘴,在马车上吃了好多零嘴儿,上火了,嘴角好大一个泡,估摸是怕大人瞧见……”

严三偷笑,果见他家大人眉心微蹙,隐隐要发怒的前兆。

“严三,去把她偷偷藏的东西全部扔了!”

“得嘞。”严三利索爬上马车,缴获了满满一堆……

驿丞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他满面笑容,毕恭毕敬出来行礼道:“刺史大人,远道而来,真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请进!”

待进去驿站时,无双已不见了身影。

严三见状,立马问道:“方才那位姑娘呢?”

驿丞拍了拍脑袋,哈哈笑着,哼哧着粗气,如芭蕉叶的大掌打开手中的纸条:“那位姑娘,留了两张纸条,便上楼上的厢房了。”

他打开其中一张,念道:“我是未来的刺史夫人,是不是可以吃霸王餐?”

“……”

驿丞心里一惊,本想接着打开第二张。严三却一把抢了过去,呈给了十一,后者打开。

严三见十一看过后薄唇紧抿,不由偷偷暼了一眼,就见上面写着:“如果可以,请给我来,油发豆莛,油焖春笋,炸鸡葫芦,油焖鲜蘑……”

严三一个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都这般模样了,也不忌口,还全是油啊炸的……

“给她备一碗清粥,一份时令青蔬。”

十一丢下这句话,便上了楼。

……

夜晚将至,驿站里。

无双与十一单住,云鹤与严三一个房,月娘则与霖儿一间。

几人睡到半夜,楼下便一阵动静传来。

严三出得房门一问,才知竟是那连云郡郡守大人被刺杀未遂,贼逆受伤逃亡,官差四处搜寻,竟在驿站附近寻得了一丝血迹。

差爷听得平州刺史在此处,虽不敢惊扰,却又怕贼逆隐藏此处,会对刺史大人家眷不利,便仔细在下探查。

而下面却无所获,待官差行至楼上时。

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

官差们纷纷拔刀。

严三一惊,那是姑娘的声音……

就见他家大人只身着亵衣就打开房门,正要上前踹开无双的门时。

里面一个人影突然跑了出来,猛地抱住十一!

严三目瞪口呆,就见眼睛一花,十一已拥着方才那个身影进了房门。

那群官差怔愣,顿时回忆起方才的一幕,那白皙的手臂,隐约好像是个只着肚兜的女子……

“彭无双!你……一只老鼠怕成这样?还穿得这般跑出来!”

众官差松了口气,又去搜其他房间,最终无所获,便离去了……

驿站又恢复了宁静。

……

而此刻无双房内,十一蹙眉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人。

“彭无双,胆子大了,什么人都敢救?”

她见发怒的十一,不由辩解写道:“他不是什么人,你看看他头上……何况他刚刚闯进来,见了我呼叫,也没心生歹意。”

只见地上的人头上十二个戒疤。

十一嘴唇紧闭,瞪向她。

“所以你就想出个馊主意,这般模样出去,将人引开?”

无双摸摸头,嘟嘴写道:“也不是馊主意,明明起效了……”

十一冷笑一声。

无双见他气得不轻,忙上去蹭了蹭他的手臂,他却只一双眼睨着她,目光深邃,胸膛起伏着。

无双自知惹恼了他,也不敢多说,只得岔开话题,递给他一张纸条:“十一,你将他弄到床上去罢,地上凉……”

折腾了半夜,那人悠悠醒来。

无双“啊”地一声站起来,便要上去替他把脉,十一手拉住她。

那人面色苍白,眼眸沉寂得仿佛一潭死水,他看向无双,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轻轻道了声谢。

无双摆摆手,好奇写着:“你是何人?是你刺杀郡守?”

后者见她不能言语,眼也无波动

“姑娘此番救下我,只希望不会让您惹祸上身。”

无双摇摇头,写道:“这郡守莫非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说出来,说不定旁边的人可以帮你。”

十一看向那个男子,示意他说。

良久。

那人原本无波的眼中,晦暗的光一闪而逝,随后竟无声流泪下来。

无双甚少见人这般悲痛欲绝,一时间也不由心下恻然。

无双拉了拉十一的手。

后者望着她眼底的一丝疲惫,轻叹口气。

“你若有何苦楚,不妨说出来。”

那男子听得十一声音笃定,似再大艰难也可全盘托付,不由心下一动。

抬眸一看,又见十一湛然的目光,闭了闭眼,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三年前,皇帝亲自率兵前去镇压一地方起义,抵达长安时,在一所寺院发现兵器,便怀疑沙门与义军通谋,大为震怒,下令诛杀全寺僧众,我便是那个寺庙里的其中一个和尚,那时我拼死逃了出来,在一处深山中隐匿起来,又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后来被一户猎人家所救……”

无双听得他泣不成声,便将自己手帕递给他,后者婉拒,随意用手擦掉滚滚流下的泪。

“于是我便还俗,还……娶了猎户家的女儿,但我这戒疤处,生不了发,我便整日带着帽子,一年前,我妻子怀孕,替我生下一女,后来……”

无双见他突然痛哭得蜷缩起来,整个人颤抖不已,不由也跟着蹙了眉心。

他右手紧握拳头,触在嘴边,整个人恨意滔天:“后来……我无意中在山上救了一个人,那人不小心得知了我的身份,竟恩将仇报……向官府告发了我……我……我妻女尽数被杀,我拼死逃了出来……”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我救了别人……却害死我家人?”

“自此,我立誓,必要亲手将那人大卸八块,后来我得以报仇雪恨……可我的妻女再也……回不来了!我便决心要手刃那下令逮捕我家人的郡守,待杀之,我便自刎,再与她们地下团聚!”

说着,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无双本要上前拦住,但他姿态决然,冷汗涔涔道:“姑娘,您不要为了救我,反倒害了您的家人,我不会……那狗官人头未落,我绝不会就这么死去!”

无双看向十一,却见后者始终一言不发,烛光印在他如刀刻般的侧脸,显得愈发冷俊。

她便自作主张,快速在纸上写道:“你最好是在此藏两日,待伤处好些再走,你这副模样,说不定还没走出大门,就会被人发现!”

那人深深看了无双一眼,扑通一声跪下:“姑娘,公子大恩,来世再报!”

……

此刻已丑时。

无双随着十一来到他的房间。

“你且在此处歇下。”

无双见十一神色极为冷淡,与寻常迥异,不由吓了一跳,忙上去从背后抱住他。

十一轻轻解开她的手。

无双不放,她以为他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忙拦住他,急忙写道:“我错了嘛,我不该那般模样就跑出去,你别生我气了……我方才确实被那个人吓了一跳,你别走,陪我……睡,好不好?”

十一双眸紧紧盯着她,那深邃的目光,喜怒不辨。

冷不防,他猛地揽住她腰肢,将她压在门上,狠狠亲了上去。

他手臂收紧,无双被紧紧束缚在他怀中,被迫仰起头,承受来自他猛烈又急切的亲吻。他的手渐渐往上游移,那暴风雨般骤来的吻,让无双渐渐迷失了意识,一双手无力攀附在他身上,任他肆意放纵。

良久,他将她放开,眼中难掩一片炽热。无双羞得埋在他胸前。

只听到他暗沉低哑的声音传来:“彭无双,若有朝一日,你的家人救了一个人,却因此而被害得满门抄斩,你会……会恨那个人吗?”

无双觉得他此时有些怪异,挣扎着要去看他的眼睛,手准备掏出本子问他何意。

他却突然又收紧了怀抱,唇又不管不顾地往她唇上肆意碾去……

……

隐约可闻得一声鸡鸣,屋内却仍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无双趴在十一胸膛上,脸枕在他温热的颈窝,毫无睡意。

想起他方才的吻,一丝羞意涌上心头。

她轻轻在他胸膛上写着字。

“你为何头上没有戒疤?”

“师父说不用。”

“幸好你师父明智啊!”

“唉,对了,你方才为何那样说?”

十一不答,只握住她的手,往唇边一吻:“睡吧。”

无双嘟唇,半撑起身子,凝望着他。

黑暗中,只见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簇着一团不明的暗光。

她挣脱了他的手,继续往他胸膛写着,只不过写着写着,手便往他腋下游去。

良久,无双失望地看向他,他竟不怕痒?

十一轻叹一声,将她按在怀里。

“双儿。”

无双听得他声音无奈又带着宠溺,不由满心欢喜,便轻轻抬起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同时,在他胸膛上继续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十一额角紧绷,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滚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酡红的面上,大手在也忍不住覆上了他肖想已久的白玉峰峦。

无双浑身一颤,长长的睫毛,如蒲扇一般,轻轻摆动。

他的吻,在她脸上,脖颈,往返留恋,最后停留在她已红肿的唇上,吸吮那片香软之地,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无双早已浑身瘫软,脑中一片空白,早已忘了要问他的问题。

”嗯……”

十一骤然而止,钢铁之躯紧紧绷着。两人贴得严密无缝,她自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轰”地一下,血液尽数往头上走。

十一手猛地从她亵衣里拿了出来,再躺下时,与无双隔了一床被子。

见她还要过来搂着他,他苦笑,声音暗哑一片:“双儿!”

无双望着一被之隔的他那猛烈起伏的胸膛,也不敢过去了,只把他的手臂拉过来,抱在怀里。

………

十一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知她已熟睡,不由深深呼吸,手中仍残留着她柔软的触觉,胸臆的热浪久久不能平熄。

自三年前,猛然见着那一幕,他隐约知道床第之事,不过他向来克制敛行,从未自我疏解过,即便是有心烦气躁之时,也不会如此难受,但自从与她在一起,他修行十五年的自持,瞬间土崩瓦解……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吃霸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