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奴家一个弱女子在家,难免有脱不开手的时候,各位姑娘出生尊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儿懂奴家的苦?只我那浑家今日归家,不见了儿子,急得不行,奴家如今想要带走我儿,天经地义之事,想来姑娘们,也并非不懂得这理儿,至于医药费,我想以此聊表心意。”

话音未落,就见她轻轻放了锭银子在桌上。

二妹气笑了:“你处处用天经地义的道理压我们,我们如何不省得,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孩子抱出来,省得有人继续在这儿脏了地方!”

无双拉住二妹的手。

她方才一直在打量这女人的神情,在她听到孩子只剩最后一口气,都镇定自若,丝毫无触动,那孩子当真是她的,那他身上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便写道:“孩子全身上下有多处针眼,不知你可知竟是何人为之?”

大妹随即念了出来。

二妹倒抽一口气,顿时暴跳如雷!大喝:“哪个黑心王八羔子干的?简直是丧尽天良,令人......令人......”

“发指!”

二妹看向严三。她咬牙切齿:“他大爷的!等老娘知道谁干的,看我不亲手撕了他!不行!得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开膛破肚......”

严三吞了吞口水。

无双瞥向那女人,见她面不改色,只眼神微微有些闪躲。

又想到那孩子身上的伤,说什么都不能这样让她带回去!

“此事奴家并不知道,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如此大胆?此事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请姑娘现下先将孩子先给还给我。”

无双摇摇头。

大妹心细如发,会意道:

“我们姑娘并不是想扣留孩子,只不过现在这孩子身体极为虚弱,不便行走,待他身体无大碍之后,必会送上门去。”

那女人抬起头:“姑娘这是何意?奴家想要回儿子,竟万般阻拦?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欲幽禁我儿,此处虽是刺史府邸,可姑娘也不能行如此不顾大人名声之事吧?”

这话就有点过了,严三皱眉,还未说话,二妹就已跳起来:

“放什么狗屁!我姑娘好心救你儿,你竟这般诋毁她!什么狗……”

严三上前捂住她嘴巴,朝那女人道:“我看你还是走吧!孩子醒了自然给你送回去。来福,送客!”

待那女人走后,无双又去仔细察看了那孩子。

“姑娘,昨晚我倒药渣的时候,怎在里面发现了黄独?”

大妹轻声问道。

无双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孩子,只见他年纪约莫四五岁大,瘦骨嶙峋,如果不是她为他仔细擦身后,大概也很难发下那胳膊肢下面隐藏的针孔。所以她昨晚一怒之下写好了计划,与十一说想要办学堂的事,此事,也并非心血来潮。

她看向大妹,掏出本子写道:“他有中毒的迹象,估计如果不是饿了几天,此刻怕是已毒发身亡了?”

大妹一阵唏嘘:“难怪姑娘加了黄独入药。竟原来是这样!何人竟这么歹毒!连孩子也这般狠的下心!”

“姑娘!不好了!那臭女人竟在门口哭了起来。说姑娘要……抢他儿子!”

守门的来福气喘吁吁来报。

几人来到门口时,守备府门前已聚满了交头接耳的百姓。

“大家给评评理,奴家好好的儿子,不小心如何钻了狗洞,进了刺史大人的府里,皆知十一大人德高望重,可这不知道哪儿来冒出来的什么亲戚,竟耀武扬威,借大人名声仗势欺人,我不过是想要回我儿子,她们竟百般阻拦,是何居心?可怜我丈夫在刺史大人麾下,鞠躬尽瘁,到头来,竟是如此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女子欺辱,公道何在?!”

二妹气炸了,浑身发颤。

严三猛地抱住欲上前抽人的她。

“你给我放开,我要抽死这坏坯子!颠倒黑白,满口喷粪!啊!啊!啊!严三你!严三你个臭混蛋!”

严三这才发现他掌下如掬着一捧棉花,顿时反应过来,心跳如雷,猛地放开手。二妹眼睛红彤彤地瞪着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大人什么时候竟有这么一群伤风败俗的亲戚?手都摸那里了......”

严三脸涨的通红,他高声喊道:“大家不要听信这女人胡言乱语!那孩子身上不止有针眼!还中了毒!如果不是我们姑娘及时救了他,只怕他小小年纪就已一命呜呼!我们姑娘害怕他回去又遭人毒手!所以才留下他,这女人这般造谣生事,当真是觉得百姓们会不分青红皂白吗!”

众人听后倒吸口气。

“奴家已说过,回去便细查一番,必将那残害我儿的黑心奴仆送去衙门!各位,有为人父母者,必知我思儿心切!这姑娘如此年轻,又是个哑巴!谁知道她医术如何?是不是真的会治好我儿?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今天不要回我儿,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门前!”

严三终于能理解二妹那种炸毛的心情,有些人真的是可恶至极!

“那竟是个不能说话的?”

“你看那姑娘如此美貌,只可惜竟是个哑巴!”

“唉,唉,可惜了……”

“这哑巴竟与刺史大人是何干系?难不成刺史大人瞧上她美貌了?”

“再美又如何?还不是个哑巴?我们刺史大人这等好官,怎会娶一个哑巴?”

“她如此不顾名声住在刺史府里,难不成是想博得刺史大人一番心慈怜软罢?”

“哑巴怎么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换我,我疼还来不及呢!”

“不知道哑巴在床上还能不能叫唤?”

“哈哈哈……”

此刻无双口不能言,耳边又传来流言风语。她对自己说是不在意,却还是被气得浑身发抖。

向来温婉的大妹都怒得眼眶发红。飞身上前逮住那几个说浑话的人,就是一顿暴揍。

二妹哪儿还忍得住,上前抓住那女人,左右开弓,这回严三倒没拦着她。“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玩意儿!”

人群倒抽一口气,这……女人们发怒的模样,竟如此骇人!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严三只守在无双面前,怕她受人冲撞。

却不料,无双……

严三看着大妹将那些男人一个个打翻在地,而他家姑娘上前,则是亲手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啪啪啪……”

严三捂着自己的脸,竟莫名有些发抖。

“刺史大人到!”

百姓一听,齐齐下跪。顿时喧闹的场面,静了下来。

十一下马。

鲁山喝道:“何事发生?竟在大人府外吵吵闹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随后而来身着铠甲的士兵齐刷刷围了一圈。瞬间一片,鸦雀无声。

“大人,您来的正好!这臭女人说姑娘是哑巴!还有这些不明是非的人,竟说些腌渍话侮辱姑娘!”

十一环视众人,眼神最终落到无双身上,却见她眼眶发红,顿时整个人冷了几分。

只见他薄唇紧抿,冷峻的面庞不怒自威。

这位平州刺史,不说前些日子于汾曲大战,解皇帝之困,便是一年前,契丹与蠕蠕来袭时,他英勇神武,解平州之困。加之,自他任职此地,平州一日千里的变化,早已让平州百姓视若神祗。如今有双眼睛的人,都知他发怒了,百姓中有些胆小的人已瑟瑟发抖。

他声音凛冽,如腊月寒风:“竟不知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做了何事?而你们又如何要口出恶言诋毁她?”

什……么!

未……未过门的妻子?

这哑巴姑娘竟是未来的刺史夫人?

众人神色大惊。

这一刻,有些人已悔的肠子都青了!

严三此时上前行礼,一一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与十一听。

十一目光落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后者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口口声说害你儿的是奴仆?不妨去将你府内的一干人等全都“请”来,看看这事,究竟有何隐情?竟让你不惜在此撒野!鲁山!”

“属下在!”

“将隔壁府内带人!”

“是!”

“屈老?”

屈光涛上前候命。

“不知辱骂朝廷命官家属,该当何罪?”

屈光涛听得他语气冷若冰霜,不由朗声答道:“据本朝律法,辱骂朝廷命官家属,情节轻者,二十大板。”

那几个男人已战战兢兢。

“本官以为,此等腌渍肮脏之语,应属情节重者,屈老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