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烧得滚烫,再晚些,怕是真的如二妹所说,无力回天了。”

无双收回手,看向躺在稻草堆上烧得胡言乱语的男孩子,一阵唏嘘。

她快速写下方子,交给大妹去抓药。

大妹立马转身出了这虚废的一处荒宅。

“姐姐们,方才稹儿多得罪,求求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哥哥吧。”

无双将他扶起来,从兜里掏出刚刚买的一块糕点。

男孩惶恐,收起眼中渴望,摇了摇头。

无双叹气,握住男孩的手,将糕点放在他手心。

“姑娘叫你吃,你就吃,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了?”

“我怎么不是男子汉了!”男孩嘟着嘴,看着无双,最终接过她手中的糕点。

无双和二妹看他虽面上不显,眼中却满是欢喜,也不由笑了。

又见他背对两人,正欲塞进口里,却又拿下来,重新包起,自言自语:“算了,还是给我哥哥留着。他醒了后,肯定会饿的。”

无双听后一阵心酸。

二妹道:“你赶紧吃吧,你哥哥醒来后也有吃的。你无双姐姐兜里啊,最不缺吃的……”

那男孩名唤作稹儿,他好奇地看着无双身上挂着的零嘴兜。

那羡慕的小眼神,让无双与二妹顿时噗嗤笑开。

却一抬头,猛然一惊……

只见原本还空落落的荒宅,门口却突然窜出几十个乞丐打扮的孩子。

纷纷盯着稹儿手中的糕点,哈喇子流到衣襟处,那饥渴的眼神看的人心发慌。

于是大妹买完药回来,便看到这一幕:

“别急,小屁孩,对,说的就是你,你别一口就吞下去,那是肉,不是粥!还有你!一门心思全吃肉,也不跟其他小孩留一点,你好意思!”

偌大一个荒废的院子里,一群孩子围着两人。她的妹妹此时正叉着腰,泼妇似的大喊,而姑娘嘴里正含着个鸡腿,手脚不停,分发着食物。

真真是……一言难尽。

她本哭笑不得,却又被群狼吞虎咽的孩子弄得鼻子发酸:“这,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孩子?”

“我是从洛马郡过来的。”

“我也是……”

“我爹娘地震时压死了,我听大家都说这里富裕,大人们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剩菜,就一路跟着别人过来了……”

“对,还是这里好……”

“如果十一大人在我们洛马郡当官,我娘就不会饿死了……”

“对,听大人们说十一大人很厉害的。”

二妹瞪大眼睛:“洛马郡离这里上百里,你们怎么过来的?”

“走路啊,实在饿得不行,就吃挖野菜吃……”

他们一个个赤着小脚,黑乎乎的小脚丫上斑驳着褐色干涸的血迹。

三人看得阵阵心酸,以至于家去后,满脑都还是孩子不舍的眼神。

……

夜深,无双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隐隐约约,又是孩子的哭声。

她深吸口气,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耳朵从墙东贴到墙西,又从墙北贴到墙南。

这会又没有了。

等她躺床上没多久,又断断续续……

抓狂!这到底是哪儿发出来的什么声音?

终于在耗时三个小时的翻来覆去后,无双顶着一头乱如鸡窝的头发,熟睡过去。

睡前她发誓,明天一定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她发誓!

那会,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竟会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

翌日,无双三人将厨娘做的大馒头,包子,肉条,大包小包送往昨日的地方。

果然,那群小屁孩一见她们便喜笑颜开。

无双替稹儿的哥哥把了把脉,昨天一副药下去后,他便有了好转,今日已能下地行走了。

“姐姐们的大恩大德,小天感激不尽,只怕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

稹儿看哥哥要跪,便要跟着一起。

无双摇摇头,大妹二妹哪儿还等得,纷纷上前阻拦。

无双掏出小本本写着。

稹儿识得些字,慢慢读了出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歪着头:“哥哥,男儿膝盖下怎么会有黄金?我膝下没有黄金,你也没有,是不是我们都不是男儿。”

他一阵嘟囔,摸了摸自己的□□:“可我明明有小弟弟的……”

小天脸涨的发红。

“哈哈哈……”

无双一个没憋住,笑喷了。

这是什么神仙孩子!

接下来的时光,院子里笑声不断。

远远只见,无双三人,老鹰捉小鸡与几十个孩子玩疯了。

………

而此时,并州主帐内。

屈光涛,鲁山等人正围着桌案上的舆图,争论的喋喋不休。

起因是一道圣旨:“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畿上塞围。”

随着蠕蠕的不断犯塞,拓跋焘为固守首都平城,便决心起上谷,西至于河,广袤皆千里,筑一道万里天堑。

鲁山面红耳赤:“他奶奶的!本是司、幽、定、冀四州出十万人,谁料这晋王一句,十万恐不够,平州可援两万,陛下竟同意了!平州去了两万,边防垂危,如何防得住蠕蠕和契丹族的狼子野心!何况十万军民!如何不够了?我看晋王是想揽下这事,待万里天堑早日筑成之后,便又可邀功讨赏了!”

不怪鲁山这么激动,平州确实位置特殊,不仅西北接柔然,东北方向还接着契丹。边防将士不过五万,去了两万筑天堑,确实堪忧!

云鹤忧思:“平城乃首都,固然重要,可边陲如若不固若金汤,坚若磐石,蠕蠕铁蹄迟早南下,朝廷此举完全是只顾平城的忧患啊,何况筑天堑,劳民伤财,军民必怨声载道……不管我们选哪些兵卒,谁又愿意去?”

屈光涛抚须:“可圣旨已下,我们也无力回天,如果抗旨不遵,大人必被朝廷视为逆贼!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去两万新兵,余六万老兵,勤加操练,一日不可荒废!”

“大人,您怎么看?”

严三一句,众人便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十一。只见他薄唇紧抿,仍沉浸在深思中。

“近来边陲虽未有战乱,可契丹族今年屡次犯我平州黎民,中间摩擦不断,试想,如若,契丹不日便来袭?朝廷会如何?”

众人一听,不禁蹙眉凝神:“大人何意?”

严三惊道:“如果契丹要攻举平州,朝廷必不会再抽调平州军民!”

云鹤凝眉恍然猜到。

“大人不想抽调两万军民前往筑畿上塞围?”

十一点点头。

众人早已知,十一向来是议不反顾,计不旋踵,却不想他竟这么快便已有了决策。

屈光涛凝眉半响,不解道:“如大人所说,若当真契丹来袭,军民可留在平州,不去援筑——畿上塞围,可之前契丹被大人带兵修理一番后,虽蠢蠢欲动,但还不至于敢大举南下,又如何有来袭一事?”

十一目光湛然,眼中波光流转:“他们不敢,我们便给他机会。”

众人一骇,云鹤道:“大人是说让契丹族假装来袭,还是真这么做?”

“真真假假,才好。”

严三不解:“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契丹看似真要南下攻平州,却又并非真的打?”

十一看向严三,目露赞许:“正是。”

严三呵呵一乐,摸了摸头。

“屈某不解,这契丹乃蛮夷,性急且说一不二,如何能使之兵临城下却又鸣金收兵?”

众人看向屈光涛,纷纷附议。

十一见众人皆是不解,他踱步至案桌前,盯着上面的與图。

“此事,我已有法子。”

他沉声道,语气不容置喙:“鲁山听令!”

鲁山单膝跪地:“属下在!”

“率千人,接连突袭突厥库莫奚。切记只扰,不可伤人!可作耀武扬威之态,务必惹怒突厥人!”

“遵命!”

“云鹤听令!”

“属下在!”

“将平州此番援筑畿上塞围之事,通过商贾散布消息,务必将此事传到突厥!”

“云鹤领命。”

“至于屈老,我不日便外出一趟,你且替我好好守着平州。”

屈光涛朗声道:“属下必不辱命!”

“那大人,我干什么?”

严三挠挠头,带了点委屈。

十一看向他:“你么?我想想你可以做什么?”

严三嘟着嘴:“我能干的事可多了!”

鲁山:“比如打嘴炮?”

严三两眼放刀。

云鹤:“比如拍马屁?”

严三顿时不干了,哼哧哼哧冒着粗气!

“不如我跟着姑娘吧,二妹毛毛躁躁的……”

鲁山惊讶:“你竟此女子还心细?”

严三咬牙切齿:“滚!”

云鹤:“你这话,不知二妹知道后会如何?”

“大人,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众人看他那委屈的模样,笑得不行。

“姑娘那里,我已有安排,不过你倒是也可以去。”

严三咧嘴道:“姑娘肯定有需要我的地方,最近我看二妹忙里忙外,神神秘秘的,就是不知道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