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应约,晚饭后找到十一。
“双儿,我明日便要返回平州。”
无双一顿,点点头,掩去万般不舍,这才没见多久,就又要分离。
她眼眶一热,脚尖下意识去踩他被烛光照在地上的影子,企图就这样留住他。
“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无双猛然抬头,他他他……刚刚说什么?和他一起去吗?
霎那间,心花怒放。
她握住他的手,点头如捣蒜,兴奋得又蹦又跳。
看她开心得这般模样,十一眼里泄出几分笑意。
“若此后生出什么事来,你可会后悔?”
无双听他语气有些奇怪,抬眸一看,却见他脸上交错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见他有犹豫之色。
无双心里莫名一疼,她想了想,灵机一动,绕到他身后,一手捂住他双眼。另一只手却在他背上写字。
刚刚触上他背那一刻,他眼眸一动,长长的睫毛刷在她手心,轻轻扫动,仿佛一支羽毛,在她心里轻轻一荡。
却又听到他无奈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双儿……”
她赶忙收起自己的思绪,写下了几个字。
十一一怔,她写的是……
无双走到他面前,轻轻摘下自己的手。他睁眼,那一刻,阳光射在他眼里,仿佛湖面上闪烁着的粼粼波光。
无双一时间竟看痴了。
“舌头还疼吗?”
无双摇摇头。
“伸出来,我看看。“
无双很坚定地摇头拒绝,那个疤痕丑得她自己都不忍直视,怎好给十一看。
“乖,给我看看。”
无双脸一红。
男子低沉着的声音好好好好听啊啊啊!
于是她啪啪打脸地伸出了舌头。
十一看见她伸出来的粉嫩的舌尖,耳根子莫名一热。
“再伸出来些。”
无双闭着眼,狠下心将大半只舌头送了出去,一只眼睛想悄悄睁开偷窥他的表情。
却突然全身一僵,愣在当场。
却是十一轻轻吻上了那舌头上的疤痕。
她立马缩回了回去,猛地跳出一丈多远,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脸红到了脖子根。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好像吃了饭没漱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
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她就认认真真把嘴里的边边角角,旯里旯旮,一处不落,都刷上个几十遍!
也幸而,她一直一副急得后悔欲绝的模样,才没注意到,十一红透了的耳尖。
良久,待无双平复下来,想到一事,写道:
“我要去狱中找柴荣。”
“为何?”
明明他语气不带丝毫情绪,无双还是觉得后颈一凉。
无双想了想,还是将她与柴荣有婚约之事告诉了十一。
附带一句话。
“我想与他解除婚约!”
她写着没瞧见十一眼神稍霁。
“不必,他已应下我解除婚约一事。”
无双目瞪口呆。
“你怎知我与他有婚约?柴荣真的答应了?”
十一瞥见她的字,对于前者,他不答,他只道。
“我允他,解除婚约后,便放了他,他应了。”
“你真要放了他?听严三说,他是蠕蠕五皇子。”
十一点点头。
他没告诉她,他放虎归山,是料定此人回去必有一番内斗。
届时,北魏若当真要彻底收拾蠕蠕,便会省力许多。
无双皱眉沉思。
等等,十一为什么要柴荣与她解除婚约?他不是一直视她为妹妹吗?
无双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可是却不敢往那里想。可万一是呢?又想到她方才的吻,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
待见伊伊母女时,无双仍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母女俩纷纷以为她是惊吓过度还未缓过来,好一番眼泪汪汪,虚长问暖。
待无双终于想起一事,她兴奋地掏出怀中珍贵的夏寒草时。
祝恒猛地号啕大哭。
伊伊也哇哇直哭。
一大一小,抱着无双下了一下午的瓢泼大雨。
许久后。
无双写道:“祝姐姐,我要写封信与我娘还有师父,你帮我带给他们,我就不回去了。”
“你要随十一去平州?”
无双低下头,坚决地点了点头,又写:“我想与他在一起。”
祝恒点点头:“别看十一不怎么爱说话,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我看在眼里,他对你是最上心的,你与他在一起,我放心,只一样,你要守住……”接着对她耳语了一番。
弄的无双闹了个大红脸。
………
从祝恒房间回来后,二妹立马就拿着热滚滚的鸡蛋给无双敷眼睛。
“天哪,姑娘莫要这样。再这样,大人不得心疼死。”
无双一听十一,顿时又想起那日的吻,心上又涌起热潮,她顿时岔开话题。
写道:“十一答应我,要带我去平州啦!”
二妹一听,顿时喜不自胜。
无双又写:“平州是如何模样?”
“平州啊,起始荒凉贫瘠,衰草寒烟,但自大人任职后,一年不到,便商铺林立,繁荣昌盛,民康物阜……”
……
而就在一路二妹手舞足蹈的口述下,无双终于见到了平州。
远远地,就见一座恢宏古老的城墙,这砖墙随着群山万壑绵延伸展,那插在上面的魏朝旗帜,迎风飘扬。一个个伫立的士兵像白杨树一般,岿然不动。
高耸的城墙如龙卧于陆,成为山九仞之功,鄙夷天下之势。
如此庄严肃穆。
一个人,一座城。
毫不犹豫的,因为十一,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
入城后,百姓纷纷奔走相告,一派热闹喧嚣的模样。
隔着马车帘,无双都仿佛能见着百姓们将十一视为神祗的神情。
她悄悄卷起一角,向前面马背上,那英姿挺拔,顶天立地的背影。
与有荣焉。
……
十一一入平州,就每日早出晚归。
无双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他。
这一日,十一从外面回来,已是夜深。
二妹刚刚和鲁山练完武回来,见着十一,立马行礼道:“大人。”
十一嗯了一声。
“姑娘可睡了?”
“睡了,只不过姑娘等了大人好久,睡前存着气呢。”
十一微微蹙眉:“她可有好好饮食?”
“有……”
却见二妹低着头,眼神有些闪躲。
十一敛眉,往里走去。
因无双怕黑,大妹便每夜留着一支蜡烛。屋内烛火摇曳,映得来人神情明灭。
十一轻轻打开床帘,心猛然一跳。
入眼的却是——
她难以形容的睡姿。
只见她只身着小衣,亵裤。一双腿胡乱缠着被子,两条腿分开得占了满个床铺,偏她不自觉,亵裤下露出一大截莹白如玉的脚。
她这般侧卧着,满头青丝铺在枕头上,显得脸如巴掌大小。
十一凝神,撇去心底突如其来微乱的思绪,只轻轻打量着她的脸。
却见她微嘟着唇。嘴角旁褐色的一坨。他一惊,轻轻拨正她的脸。
不止嘴,连鼻子下也是触目惊心的一团。
十一一惊一怒,悄悄出了房。
“几日不见,她脸上是什么东西?”
二妹一惊,踌躇着,将这些日子的事,一点不敢隐瞒,都如数相告……
翌日,无双睡意朦胧地看着面前的白粥,顿时瞪大了眼睛。
大妹二妹噗嗤一笑。
“姑娘,嘴都这样了,还不忌口?”
却原来无双最近馋上了平州一绝的辣葫芦,上火了都还扛不住每日早上必吃。
说起这辣葫芦,无人不流口水的。热辣鲜香的肉夹在老面发起的面皮儿里,薄薄的一层皮,绵软可口,里面依稀可见,红红的辣椒油似的汤汁儿。
吃一口,简直幸福一日!
无双每天必吃三个。
突然从人间美味降至寡淡无味的白粥,对此无双连连叹气。
“大人今早才吩咐厨房,今儿后每日早上此食清粥,也难怪大人担心成这样,姑娘您的脸委实太吓人了……”
大妹瞪了一眼二妹,朝无双安慰道:
“姑娘莫怕,等会仔细涂了药膏,兴许两天就没了。”
无双想着连着好些天不见他人影,不由心生憋闷,写道:“他每日早出晚归,人影都没见着,又怎会知?”
“昨晚大人……”
无双闻言猛地抬起头,急忙写:
“他昨晚来看我了?”
二妹点点头。
无双欣喜若狂,又摸了摸鼻下肿起的一坨,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就打死也不吃那劳什子辣葫芦。
这副面容被他所见,真的是……
无双认命一口吞下剩下的半碗粥。
……
无双又写:“你们最近半夜有没有听到小孩儿哭声?”
大妹,二妹纷纷摇头。
无双迷惑,难道是自己做梦?为何总有隐隐约约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