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

伊伊不敢看地上被砸得面部全非的人。偏偏男孩儿像没听见一样,一下比一下狠。

伊伊吓得上前捉住他的手。

“哥哥,你的手脏了。”

她小手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地给他擦拭着手。

那双手,节骨分明,斑斑驳驳,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像平时祝恒和无双给她呼呼那样,轻轻地给他呼呼。

“我带你去找我哥哥。”女孩儿停顿了一下,歪着头道:“其实也不是哥哥,是姐姐呢,她有很多很多好的药,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男孩儿不动。

伊伊拉他。

风一吹,露出她面纱下黑黢黢的一片下颚。她惊惧地捂住面纱。

颤颤巍巍地看向对面的男孩儿。

生怕吓到了他。

却见他仍是那副神情,没有嫌恶,没有害怕。仿佛她不是怪物。

那一刻。

小小的伊伊就觉得像是当时吃了无双姐姐给她吃的那个丑苹果一样,甜甜的,像蜂蜜。

她鼓足勇气,稳稳地拉着他,去了无双房里。

无双半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迷迷蒙蒙地睁开,就见两个小小的身影立在她床前。顿时被吓了一跳。

“啊……”

大妹二妹闻声赶来,就见无双搂住伊伊,不停挠她痒痒。

咯咯如铜铃般的清脆笑声,愈发衬得旁边的小男孩,安静得有些异常。

“姐姐,这个哥哥受了很多伤,你帮他看看好不好?”

二妹一看,顿时怒喝一声:“哪个瓜娃子干的?”

实在是不怪二妹大惊小怪,连大妹看了都忍不住怒红了眼眶。

只见那个男孩身上,刚刚被人撕扯烂的衣服下,鳞次栉比的伤,触目惊心。

有鞭笞伤,淤青,燎伤……像是被人用过刑!

无双这才注意到,忙下床,将包袱打开。

无双朝大妹比了比水。

先清理伤口。

三人足足叫了四次水,才将这孩子身上清洗干净。

大半夜地,三个大人,一个小女孩被折腾的够呛。

全程他没有说过一句话,若不是他眼珠动了几下,

无双想她刚刚一定给一个木乃伊洗了澡。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二妹问道,嗓门一如既往地大。

大妹瞪了她一眼,温和的声音,轻轻道:“你不用怕,若你不想说话,就不说。”

无双轻轻给他上着药。

伊伊就在旁,一边不停地给他呼呼,一边磕磕巴巴地讲了方才的事。

大妹二妹一惊,出了房门,却见那小二已死,两人草草将尸体埋了,没告诉无双。

这一晚,无双担心的事发生了。她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忧心忡忡。

“姐姐,哥哥是不是病得极重?”

无双点点头,这男孩儿烧得如此昏沉难受,也闭紧嘴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何人竟如此狠毒?竟对一个半大的孩子行如此重的刑。

这一夜。几人轮流守着他。

天弥亮之际,他的烧终于退了。

无双几人已是累瘫。

……

早饭后,几人补了一觉,便去山上寻夏寒草。

只余祝恒和伊伊,留在房内守着那个男孩儿。

“你醒了?”

伊伊兴奋地望着,睁开眼的男孩儿。

“娘,大哥哥醒了。”

祝恒轻轻触了他的额头,欣然道:“你可有不适?饿不饿?”

男孩儿始终不语。

“娘,大哥哥肯定饿了,我去把我的零嘴儿全部给他。”

伊伊滴嗒嗒地跑去将包袱里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儿摆放在孩子面前。

祝恒摸了摸伊伊的头。

“他现在吃不了这些,只能吃流食。我去叫小二备些粥。你且在这儿守着哥哥”。

伊伊乖乖点头。

待看到祝恒出门后,伊伊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脆生生道:“大哥哥,你喝不喝水?”

男孩儿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伊伊又想了想道:“你是不是不能言语啊?没关系,我无双姐姐也不能说话了,不过之前姐姐能说话时,与我说过,老天虽然给你关了一扇门,但是会给你留一扇窗的。所以,你不要伤心哦。”

女孩儿娇娇软软的声音,絮絮叨叨说着,像是一把羽毛轻轻浅浅划过水面。

……

而这边,大妹二妹,无双行至盛乐山山脚之时,天却突然下起了雨。

几人跟着向导向最近的凉亭奔去。

却发现那儿已有人。

大妹二妹带着无双要进去。

却被两个护卫一样的人拦住。

他们冷冷地说道:“抱歉,我家主人不喜被打扰!”

“干什么?这凉亭是你家主人建的?我们进去避避雨怎么不行了?”

二妹怒道。

无双此时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她望向亭中的人。

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此时,那个穿着紫色衣袍的坐在石凳上的人,不经意侧过脸。

无双瞪大了眼睛。

柴荣!

竟是她见过三面的与她有婚约的那人!旁边穿白色锦袍的正是那个叫李燚的人!

她转身便要拉大妹二妹走。

却不料,二妹是个炮仗性子,三言两语不和便与那护卫打起架来。

李燚皱眉看过来。

无双心想完了。

两年时间,她虽然抽条了,但容貌无甚变化。

果然,那个李燚就道:“住手!邀他们进来。”

二妹哼了一声,停下手,又气冲冲地揍了那护卫一拳,才拉住无双往亭中走去。

无双挣扎着往后退,她口不能言,正想比划她不想过去时。

大妹二妹已搀着她过去了,生怕她着凉。

柴荣有些暗沉的眼神扫过三人,最终在无双的身上停留了些片刻。

李燚朝他点点头。

大妹二妹掏出帕子,要给无双擦拭。无双背着柴荣摆摆手,示意她们自己擦自己的,自己则从怀中掏出她的手帕。

她捏着帕子正要往脸上擦去。

却突然被人抓住手臂。

那人夺过她手帕。

“你这东西从何处得来?”

“大胆贼徒,你还不放开!”

二妹扯出剑对着仍勿自抓着无双手臂的柴荣,亭中,那人的侍卫,立刻齐刷刷拔出剑。

“说!你这东西何处得来?”

大妹和二妹相视一眼,姐妹联手,攻了上前。

很快,亭中就混战起来。

柴荣逼近无双。

他夺过帕子,怔怔看着上面绣着一朵海棠花,出了神。

无双趁此狠狠踩了他一脚。

扯过他手里自己的手臂。心里也是惊讶不已,这方手帕是周氏给她的生辰礼物,与他何干?

无双不想与他牵扯过多,她向大妹二妹打着手势走人。

不料,他却不放过她。

他阴鸷的眼神,扫过无双。

“彭盛是你什么人?你是女儿身?”

无双一咯噔,周氏曾言彭盛是她爹,此人竟凭这方手帕就难道猜出她便是与他有婚约之人???

这手帕难道并非周氏的?

无双正沉思着,却见他猛地加入混战中。大妹,二妹寡不敌众,很快被桎伏在地。

无双愤恨地看向柴荣。

此时,李燚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

无双冷冷看着他。

“柴荣,这手帕有何不妥?”

李燚问向一脸阴沉的柴荣。

后者沉思的目光盯了她半响,盯得无双背脊发凉。

“放他们走!”

……

“去查查她与彭盛是何关系?”

“是。”

一个护卫领命道。

“柴荣,这手帕?”李燚问道。

“此乃我娘之物。”

“你如何得知?”

柴荣摩挲着的海棠花,陷入了沉思。

“但凡她得了针线,必会在我衣裳上绣上此花。”

李燚想,大千世界,会绣海棠的人,可不止你娘一个。

但他不敢。

虽然从小与这人一起长大,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手段阴狠。

“我娘绣的,是双面三异绣。”

柴荣却将手帕翻过来道。

李燚一脸惊愕。

就见一朵完全不一样的海棠,呈现在帕子上,与另一面大红色海棠不一样的是,这一面是粉色的,柔蔓迎风,赏心悦目。

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李燚,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绣法,世间少有。

只可惜了这么一个温婉的女子,落却得个如此下场。

……

无双几人无功而返。

回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儿已好了不少。

伊伊邀功道:“我照顾了哥哥不少呢!”

无双摸了摸她的脑袋,从身后掏出两串糖葫芦给她。

“你就尽宠她吧!”

祝恒无奈道,说完她还是希冀地看向无双。

“可是找到了?”

二妹叹了口气:“下着雨,我们还没到山上。就遇到了一群怪人!只能明天再去了。”

祝恒叹了口气:“你们赶紧泡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伊伊在旁凑到男孩儿耳边小声道:“大哥哥,你知道我姐姐是去找什么了吗?”

她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眼里晶亮亮:“姐姐说盛乐山上,有一种草叫夏寒草,可以把我脸上的黑不溜秋的东西给去掉呢。”

她自顾自说着,没看到男孩儿听到盛乐山的时候,眼神一闪。

“我相信姐姐肯定能找到的,明天我想与姐姐一起去。”

她拉了拉男孩儿的手。

“哥哥,你和我一起去吗?”

半响,男孩儿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