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楼七倏地转身。

只见一个着道袍的男子,从后方走来。

忘尘?

楼七皱眉转身欲走。

“公子,可是有求而不得之苦?”

楼七被戳中心事,冷声一笑:“干你屁事!”

忘尘也不恼,笑道:“确实不关我的事,不过,我看公子着实愁眉不展,便想助你一臂之力,堂堂旧胡夏国国主的儿子,如何能抵不过一个平州刺史?”

楼七大惊,原本平淡无奇的眸子瞬间狠厉如狼。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只知你与你老子郝连勃勃一个模样,我也曾见过他,啧啧,那也是个极可怜可悲的人物!”

楼七大怒,手握成凌厉之势,朝他攻去。

忘尘反手一挡,楼七再徒手劈过去,却顿时扑了个空。

两人过了白招,平分秋色,忘尘倏地邪魅一笑,朝他后面突然叫道:“无双。”

楼七心神意乱,看向空无一人的后面,深知中计,却为时已晚。

手臂被人制住,他横眉怒目:“无耻小人。”

却不料,张嘴时,一颗异物倏地被塞进嘴里。

忘尘捏住他的下鄂,逼其尽数吞去。

“你在青山派呆过,不会不知此乃何物吧?”

“你——”

忘尘见他怒不可遏,不由轻轻一笑。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必会给你解药!”

楼七咬牙切齿:“你到底意欲何为?”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桩互惠互利之事罢了,且若事成之后,令你如此牵肠怪肚,求而不得之人,也可得偿所愿,你又何乐而不为?”

忘尘见他意动,便耳语一番,楼七大惊,顿时连连后退,再看时,身边哪儿还有方才那人的踪影?

……

白云观

“师尊,刘员外来了。”

“请吧。”

刘员外急色匆匆,进来便道。

“真人,你可知,平州刺史竟来了洛马郡!且还救下了那群青山派来的人。”

他见忘尘点了点头,便搓着手,神色些微不安。

“我虽打听到,他只随行带来一人,可着实还是忧心,他们若继续在此处待下去,夜长梦多,怕是会坏了我们的好事啊。”

忘尘摸了摸了浮尘,漫不经心道:“刘员外不必忧心!”。

“哦?真人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你别忘了,我的千人信徒。”

刘员外哈哈一笑。

“也是,光是这么多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且那又是骏马郡百姓,难不成这平州刺史能都杀光不成?噢,对了,那东西已都运出去了。”

“我的那份呢?”

刘员外拍了拍掌道:“哈哈,怎少的了真人那份,来人!”

顿时,几个家仆抬着三个大箱子进来。

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照得满室银辉。

“你点点。”

“不必,刘员外做事滴水不漏,忘尘放心。”

窗外,夏日蝉鸣空桑林。

刘员外走后,忘尘浮尘一甩,脸上面具应声脱落,露出一张邪魅年轻的脸。

……

翌日。

“大人,不好了!”

驿丞正吃着早食,闻言被吓的手一抖,鸡蛋落在地上,他心疼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大清早的,大吼大叫做什么?”

小厮慌张得语无伦次:“外……外面来了好多人!”

驿丞心疼地把鸡蛋捡了起来,擦了擦灰,惊道:“何人?”

小厮大汗淋漓:“……好像是忘尘真人的信徒,老少妇孺,街坊四邻,都出动了。”

驿丞再次手一抖。

“快,快去通知刺史大人!”

小厮摇摇头。

“刺史大人一早便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啊!”

“作孽啊!他们这次也是为了那个小女娃?”

“不是,这次他们叫嚣着,要把他们一行人赶出洛马郡!”

驿丞叫苦不迭。

“赶紧派人去把高大人请过来。”

“出不去啊,现在外面被围得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啊……”

这是要造反啊!

……

“滚出洛马郡!”

“滚出洛马郡!”

“滚出洛马郡!”

千人的呐喊,穿云裂石。

驿丞内。

十来人坐在桌子旁,愁眉不展。

五师兄,气的脸红:

“这些人太猖狂了,简直目无王法。”

二妹穆地拔出刀,吼道:“看杀他们几人,还敢不敢猖狂!”

大师姐:“就知道逞能!外面少说千把个人,别说杀几个,就是动他们一根汗毛,我们骨头都不带剩的!”

“你……”

大妹拦住发怒的二妹。

无双皱了皱眉:“别因别人,搞得我们自己先内讧了。大师姐,二妹即使说的再不对,那也是我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轮不到你说她。

她无视大师姐愤愤然的眼神,转头岔开话题,问向严三:“十一去哪里了?”

严三一脸为难。

“大人一早便出去了。”

无双点点头。

“最好不要现在回来,外面这般情形!”

偏偏大师姐,像吃了炮仗一样。

“平时神出鬼没的,偏偏我们有事的时,他又不在。”

无双瞬间就火了。

“大师姐你平时阴阳怪气的,也就算了,但不准说他!你再说他半句,我跟你拼了。”

楼六肃声道:“够了!”

楼芳脖子一缩,仍口带冷嘲热讽:“跟我拼了?就你这个兔儿爷?!”

严三拦住冲过去要打架的无双与二妹,只冷笑道:“姑娘怎地满嘴喷粪?如此下三滥的话,都能从一个姑娘家的嘴里说出来,真真是不要脸……”

楼大急喊一声:“够了!你们听!”

众人陡然一怔,却是外面的声音没了?!

这一愣。

驿丞已大汗淋漓地跑进来。

“刺史……大人……他……”

无双一听,想到外面疯狂地信徒,猛地跑了出去。

她爬上梯子,就见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鸦雀无声。

因一群铁血精兵,正骑着马,将人群围个水泄不通!

其中马上一魁梧男子,胡子满面,看起来竟有些面熟,只听得他声音浑厚:“尔等听着!刘冬和忘尘已经被抓了!他们开山凿石,私自开矿,铸铁器于白云观地下暗室!竟售卖于蠕蠕!此等叛国通敌大罪!证据确凿,择日问斩。平州刺史大人在此,谅尔等受人蛊惑,不予追究。还不速速归家!”

那马背上的魁梧男子高声道来原委。

众人大惊!

“我数三声!尔等再不速速离去,难道也想做叛党,跟着抄家不成!”

“三!”

“二!”

“一!”

众将士齐刷刷拔刀!铿锵之势,威慑骇人!

方才还士气高涨的信徒,怖成逃窜,如一盘散沙。

谁能想到,洛马郡竟富含铁矿?而白云观地下密室,竟藏着一个造铁器的地方?!此等胆大包天的事……百姓若再跟着参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无双恍然大悟,兴许第一次地震确实是地质原因,而这第二次,白云观的那些人如此能“未卜先知”,想必跟炸山碎石的开凿,脱不开关系……

待真相大白之时,百姓无不以为这频发的地动与铁矿开凿有关,那些历经地震痛失亲人的人恨不得将刘员外与忘尘生吞活剥!

当然这是后话了。

无双揉了揉眼睛,看向那魁梧男子的旁边的十一。

不是第一次看到十一骑马。但是每一次看,她都不禁心蹦蹦跳个不停。

他气质冷俊,像寒冬腊月的梅,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致命又蛊惑。

他脸庞脱了最后一丝少年之气,冷冽的脸庞,棱角分明,眉目坚韧,愈发沉稳持重。

无双光是看着他,都小鹿乱撞。

若是把他变成她的男人。

她估计睡着了都能笑醒。

只可惜两年前,这个少年偶尔会有神情外露的时候,那时,她隐约觉着他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可两年后,他愈发内敛自持,她竟是一点也看不透他了。

无双托着腮,入了神。

……

驿丞热泪盈眶地打开大门,严三率先跑了出去,惊喜道。

“大人!”

“严三,赶紧给爷爷们接风洗尘!”

满面胡毸的男子打趣道。

“鲁山!你脚程也太慢了吧?!”严三一脚踹过去。男子手上的大刀,刀背一挡。

“奶奶的,才几天不见,你小子功力又涨了啊?大人,下次不要带这小子出去了,带上俺吧!”

这鲁山自并州与十一相识后,愈发对他敬重不已,于是在十一擢升至平州刺史时,便投入十一麾下。

“好。”

“大人。”

严三苦巴巴地看着自己大人……

“严三,你这时不时小媳妇儿作态?如何能找到婆娘?”

“要你管,日后小爷我讨个七八房妻妾,眼红不死你!”

他话音刚落,就见鲁山一副质疑地看着他身下,严三恼羞成怒,上前与鲁山打成一片……

……

无双在得知刘员外入狱的时候。她把二妹叫在一起。

两人进了牢狱。

当时二妹劫狱之时,女扮男装且蒙了面,狱卒不可能认得出来。

狱卒见两人便点头哈腰一番。

两人甫一进去。

就见案板上,一个半大孩子正光着腚,被人按在板子上,就要打。

“住手!”

“公子们叫你们住手,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无双这才看清,那个被人摁住的孩子,正是刘员外的孩子。

那个狱卒神情忿忿地停了手,看向刘员外的眼睛,难掩狠厉怨毒。

“我竟不知,高大人的手下都是些滥用私刑的人!”

“唉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刘员外曾经害了这狱卒的孩子。”

无双皱眉看了看被囚禁的刘员外。

“刘员外为何人?”

“作恶多端,阴险小人!”

狱卒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

“那你的孩子是这个孩子害的吗?”

“不是,可是他是他儿子……若不是……”

“真好笑,你不去找害你孩子的人报仇,而是欺负一个半大的孩子,你如此行事,与当初害你儿子的刘员外,有何不同?”

二妹在旁点点头。

“公子说的没错,同样是阴险小人罢了。”

“刘员外虽作恶多端,但自有朝廷命官定案论罪判刑,还是说你们可以越俎代庖,罔顾本朝律法,自行决断他人生死?”

狱头叫苦不迭,看着发问的人。

“无双公子,是我管教不严!我以后一定不许他们再私下用刑!”

无双这才点点头,她转向刘员外,与狱头说了几句。

“我知你为何而来?我已私藏那物,若你能设法将我儿子放了,我刘某二话不说双手奉上。”

二妹奇道:“公子,您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上了?”

这时,那个刘员外的孩子,跛足上前从木槛缝儿里,拉着他爹的手,哭喊道:“爹,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出去,呜呜,把我身上的……”

刘员外一把捂住孩子的嘴。

此时,那个狱头,已经派人将二人扯开,那孩子的衣服顿时扒开。

露出一件毫不起眼的护甲。

那孩子挣扎着,愤恨地将那物解下来,扔在地上。

刘员外大喊一声:“旬儿!”

“爹,我不稀罕,反正都得死,留着干什么?!”

无双捡起失而复得的珍宝,心情却有丝沉重。

……

乌金西沉,幽蓝的光照的整个洛马郡,寂静无声。

无双将马甲擦得干干净净,去了十一房里。

此时,他正微微附身于案桌前,不知写着什么?他英俊非凡的侧脸仿佛被渡了一层柔光,原本冷硬的线条,此刻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十一。”

“嗯。”

“我将护甲取回来了,你快穿上。”

十一放下笔,露出一双幽黑的双目,里面像蓄着一汪古潭,平静无波。

“你穿。”

无双摇摇头。

“你如今行军打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说着,又想起那日她看到的那条带着血迹的绷带,一下子又红了眼眶。

她见十一不动,便自顾自上前扯开他的衣襟。

十一大掌止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干燥带着暖意,覆在她手上。

无双没忍住,鬼使神差地往那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她明显感到头顶上传来男子微微紊乱的呼吸。

她攀上他僵硬宽厚的肩。趁他不注意,猛地将他的衣襟拉扯开来。

“无双!”

声音微寒。

她此刻红了很久的眼眶,终于蓄满了泪水。

只见那条厚厚的绷带,仍渗出了血迹,这得是有多深的伤口?她抑制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心疼,哆哆嗦嗦往他颈上那伤口的尾处,亲了下去。

一滴,两滴,三滴……

十一的颈背很快被身后之人滴滴答答的泪水沾湿。

后背如火烧火燎,她泪水所到之处,他的肌肤就像被烙铁滚过一样。那内心贽伏已久的猛兽,仿佛一下子挣脱了牢笼,他不禁绷直了身躯。

“你穿……你穿!”

无双磕磕巴巴的声音传来,呼吸如潮浪一下下拍打着年轻男子壮实的身躯。

“好……”

无双喜极而泣。

“我给你穿。”

“不”

无双不顾他反对,硬是彻底扒光了十一的上衣。

她眼睛仍挂着泪水,但看着眼前美色,只觉得血槽已空。

男子古铜色的身躯,结实有力的臂膀,肌肉线条紧实又完美,无双怔怔地看着他背上一滴汗水,滴入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背,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

她做贼心虚地以蜗牛的速度给他穿好护甲,简直恨不得将眼前的美景用照片记录下来,好回去慢慢观赏。

“十一,两年多了,你当真还视我为妹妹?”

她摸了摸男子背后的伤。

十一不语。

她向来如此,没有一丝遮掩,鲜活明媚的一颗心,捧着给他……可无双啊,若有朝一日你知道了……他不敢想。

从小到大,他不曾怕过什么,如今却心里有了一角,如履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