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大孩子被救起来的时候,那个妇人抱着自己孩子,涕泗横流。
此刻,六师兄正凝神为他诊治。
众人中,若说医术,只六师兄造诣最深!
每个人的心都揪得紧紧地。
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情况不好,已是奄奄一息。
“怎样?我的孩子能治好吗?”妇人急得眼眶通红。
六师兄喂了他一颗药,脸色沉重。
“若挨过今晚,就无大碍,关键便是今晚了。不过他伤得极重,你且做好准备……”
妇人了然地点点头,抹了抹泪。
“我儿顽强得很,他会挺过去的。”她朝几人跪道:“大人们大恩大德,我一介妇人此生无以为报,来生若你们不嫌,我给你放牛做马报答……”
几人心下恻然,忙扶她起来。
“无双,你照这个去给他煎副药,小火。”
无双正想应下,不料七师兄一把接过,“我来。”
无双作罢,想了想对六师兄道:“师兄,您且赶紧给那个员外的孩子瞧瞧吧,尽力保住他的腿。否则,若真出了事,我担心会有麻烦上身。”
六师兄点了点头,带了医箱走过去。
无双去取了些水,递给那个妇人。又走过去看七师兄煎药。
煮药也是一门学问,这两年,才明白,有时候煎的方式不对,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七师兄,再加点水进去。”
无双说道,头未抬,一直仔细地看着火。
半响,没有声音传来。
她抬头一看,又见七师兄怔愣地盯着她。
无双揉了揉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七师兄掩嘴咳道:“没有,我在想那个员外的儿子,如果他有事的话,怕是少不了会找我们还有那个妇人的麻烦。”
说到这个,无双也坐不住了,她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没瞧见,身后楼七看她的眼神,暗沉,压抑,又迷惘。
……
“六师兄,那个孩子如何了?”
“唉,他们不肯让我医治!不过我远远瞧着有几名医士在旁候着,问题应该不大。”
夜临。
郊外一处大宅里。
这座大宅,虽看起来历史颇久,但能扛得住地震,也算十分坚固了。
“老爷,儿如何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坐立不安。
中年男子沉了脸,眼里一抹狠色闪过:“大夫说了,旬儿的腿十有八九要跛了。”
此人便是刘员外。
“啊……”妇人顿时呼天抢地:“我的儿啊,真是作孽啊……”
“来人!”他沉声道,声音狠辣阴鸷:“去给我打听清楚了,他们一共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来路?”
……
地震后的夜晚,百姓不敢去屋里睡。
纷纷在一处平坦处,搭伙拉帐篷。
无双和几个师兄,去查看了几个受伤严重的人。夜深了,才回到住处旁。
“无双哥哥。”
伊伊从祝恒怀里探出头。
无双摸了摸她的头,在旁边坐下。
此刻众人相顾无言,他们围着火堆,盘腿而坐,一阵沉闷伤感的气氛,笼罩着,已没了来时的欢快打闹。
“无双哥哥,那些人死后会去哪里啊?”
一众人,都看向说话的伊伊。
无双闻言,叹了口气,沉吟道:“死后哪也不能去,活在当下,珍惜眼前,就算随时离去,也无憾。伊伊,珍惜每一天,珍惜身边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不负此生……”
虽伊伊现在还是孩子,可她实在讲不出,死后会去天堂的话。
这话对伊伊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如果以前,她能多理解妈妈对她的唠叨,爸爸对她的严苛。多叫一声他们。在妈妈生日的时候,能抛下即将成年的面子说一句,妈妈,辛苦了,我爱您,是不是现在身处异世,就会少点遗憾?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她怔怔看着火堆上的火星子,想到了好多事,最后脑子里浮现的,除了父母,还有十一,一想到他,无双就不禁红了眼眶。
“说的好,珍惜眼前……”
大师兄喃喃道,他大手摸了摸脑袋,一双眼睛悄悄看向祝恒。
而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七师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老七,你去哪儿?”几人望去。
“去走走便回……”楼七的面庞被夜色隐去了一半,叫人看不出任何神色。
沉思的几人,没有注意,一道黑影闪过。
……
这两日,无双右眼一直跳个不停,心下有些不安。
这日傍晚,她和几个师兄刚刚采药回来,就发现帐篷处,灯火通明,隐隐有女人,孩童的哭声。
她和几个师兄对望一眼,立马跑过去。
只见伊伊被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捏着下巴,女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祝恒被几个人扣押着,泣不成声,动弹不得。
百姓围着,却不敢上前。
无双一下就怒了。
她冲上前,没想到,一人比她更快。只见大师兄一脚上前,踹过那道士,接过伊伊,放进她怀里,又上前,从几人手里抢回祝恒。
他脸上大急。
“你没事吧?”
祝恒抹了抹泪,接过女儿,看了他一眼。
“没事。”
楼七怒问:“你们是何人?”
那被大师兄踹过的道士,哼了一声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我等乃随山派白云观观中道士。此乃我师尊,忘尘真人。”
只见一个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道士,身穿八卦衣,手持浮尘,鹤立鸡群。
北魏灭佛敬道,无人不知。几位师兄轻轻摁住无双,向她摇了摇头。
大师姐冷着脸,讥道:“既是仙道之人,为何抓孩童?”
“她并非一般的孩童,此女,妖邪附体,乃不祥之人,此次地动,乃上天示警,若不将她的体中邪祟驱除,洛马郡怕是要再历一次大劫。”
那忘尘真人,缓缓说道,声音掷地有声,周围人听后看伊伊的眼神,已带惊恐之色。
伊伊靠在祝恒怀里,两只眼睛眨啊眨,不懂刚刚还微笑与她说话的人为什么会这样看她,小女孩眼睛迷惘又悲伤。
“放你娘的狗屁!”无双气得爆粗:“地震关一个女孩屁事,满口喷粪!”
她看着周围避她们如蛇蝎的人,一字一句道:“就像你们种庄稼一样,蝗虫,大旱,大涝,都是自然灾害,难道老天爷三月不下雨,也是因为你们家里有人邪祟附体吗?”
那忘尘真人身旁的小道,怒道:“无知小儿,我师尊师承寇天师,岂容尔等言语侮辱。”
众人一听寇天师,神色一变。
“我言尽于此,你们若不信,我便在此断言,此女的体内邪祟不及时除掉,今晚地必会再动一次!”
众人大惊!
无双也不禁蹙眉,此人怎如此笃定???
忘尘真人,一甩浮尘,已然离去。
周围的人,也跟着散去,原本热闹的地方,瞬间安静了下来。
六师兄沉吟道:“这个老道为何如此确信?难道今晚真会地动?”
“就算再地动,也不关咱伊伊的事……”大师兄抱着不说话的女孩儿,心疼道。
“一般地震后,是可能会有余震。”
几人看了看刚刚说话的无双,都有些担忧。
若今晚再发生地动,这些道士和群众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七师兄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趁他们不注意,回青山派”
大师姐哼了一声:“这岂不是笑话?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做贼心虚吗?”
大师兄不赞同道:“我们若此时一走了之,到时候,整个青山派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祝恒看着女儿,苦笑道:“若是我不将伊伊带出来就好了,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
大师兄顿时一愣。
“什么麻不麻烦,你们是无双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
……
没想到,傍晚,真的地动了!
只持续了大约几秒。
但是震感十足。
没隔多久。一大群人,就围在了他们帐篷外,要求他们将伊伊交出去。
楼大几人自然不肯。
双方僵持不下。
直到捕快来了。没想到,却是以谋害孩童的罪名,将他们关押起来。
因为,那个妇人的儿子,死了!
被毒死的!
而唯一接触过这孩子的人,除了孩子亲娘,便是他们一行人。
很快,他们被抓进狱中。
三师兄交给郡守府来自青山派的拜帖,也被认为是假的。
伊伊被带走了,祝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师兄因奋起反抗,被打成重伤。
无双因侮辱忘尘真人,被他的信徒——一个捕快,私下打了十大板。
她疼得死去活来。
此时,狱中来了一个人。
“怎样?狱中滋味儿可好受?”
“一切都是你所为,是不是?”
楼七睚眦欲裂。
无双脸色惨白,耸拉着眼皮,看向来人。
不是刘员外,又是谁?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儿怎会跛脚?想我老来得子,家中一脉单传,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刘员外眼中怨毒,分明可见。
“那孩子也是你毒死的吧?”
“是又如何?你们的相助,也只是让他苟延残喘多活了两日!现在就让你们尝尝多管闲事的代价!”
刘员外走后。
大师姐楼芳,冷声道:“当初逞什么能去救那小子?最后没救回来,还惹得一身骚!只希望五师弟能顺利回去报信。不然我们个个死在狱中,无人收尸!”
五师兄因为嘴馋,出去打猎,因此逃过一劫。
大师姐一番话,没指名道姓,但都知道这话是对无双和楼七说的。
楼七气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楼六瞪了一眼楼芳。
“无双,老七他们没有做错,那种情况,换作是师父,也会那么做。我们唯一错的,是低估了刘员外的歹心,没能彻底护住那孩子,本来,他马上便能苏醒了的。”
他处理完楼大的伤势,转头看向无双,看她疼得面上冷汗涔涔,忧心替她诊起了脉。
他顿时一震。
楼七不安道:“他怎样了?”
地上的人,苍白着脸色,原本晶亮的眼眸,因为痛楚,此刻蓄满了眼泪。
这脉象分明是个女孩!
楼六大惊!
楼七心里一咯噔。以为无双重伤不治。他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生生拧了下来!
“老七你做什么?”
楼六摁住楼七的手。
“我看看无双屁股上的伤,给他涂些药!”
此刻,神情癫狂的祝恒似还没有从女儿被夺走的情形中走出来,却闻声猛地一把将无双搂进怀里。
“你们把药给我,我来。”
楼七瞪大眼睛。
“你一个女人……”
“我给我自己的弟弟治伤有何不可?”
“六师兄!”
楼七怔怔看着楼六将药给了祝恒。他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想阻止,但心底就是存了个念头——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无双隐秘之处!
“大师兄,无双这样叫你。我便也这样叫你吧。我们家无双面儿薄,不喜人家看到他身子。劳烦你背着身,帮忙挡下。”
祝恒抹了抹泪,想到被带走的女儿,只觉得悲从中来。
楼大看着她脸颊上的泪,两个手掌紧握成拳。他拖着受伤的身躯,背坐在无双面前,像一座大山矗在那里。
祝恒将她的裤子褪到臀部根。原本姑娘白嫩的臀部,一道道红肿的印子,隐隐有些地方甚至破皮了,露出鲜红的肉。
无双嘴里咬着衣袖,忍住那钻心的
她意识痛得模糊,脑海里又出现那人的影子,一颗心又酸又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契丹人的名字,真的是超级搞笑,什么耶律驴粪,耶律狗狗等。只不过北魏时期,耶律部落还没起来,他们又以地名为姓,所以古代可能真有阜新狗狗一说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