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也就是太平真君七年。

平州位于云冈之东。和云冈一样,是边城要塞。只不过,并州不仅北接柔然,还多了个契丹族。

这一年三月,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柔然竟挟持契丹族族长大儿子阜新赤狗!逼迫与其统筹十万大军大规模突袭北魏平州!

平州总共不过五万,局势急如星火!城内百姓诚惶诚恐,夜不能寐。

平州将士虽寡不敌众。但守备何磊领着平州百姓拼死守城五日。

待第六日,平州已是强弩之末。

数万名百姓危在旦夕!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假冒柔军!以雷霆般攻势突袭契丹族腹地——阜新!其中一人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挟持了契丹族族长小儿子阜新驴粪!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契丹族族长阜新狗狗暴怒!

顿时反戈相向,与已兵临平州城下的柔军互相残杀,阜新狗狗更是一怒之下亲手宰杀了柔然大将姬原!

平州得以守住,而柔然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势力逐渐削弱,也开始向大魏遣使朝贡!

待两个儿子安然归族时,阜新狗狗自觉中计!已悔之晚矣。自此契丹族与柔然的梁子就结大了!

而在此战役中,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带军假冒柔军,救平州于水火之中的人,正是十一!

自此,十一——这个名字不仅使柔然闻风丧胆!且整个北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少年,从曾因守护并州以及剿匪有功后被举荐为一个低微的中郎将,升至平州刺史,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

这一年七月还发生了一件事。

谷凌关以南的洛马郡,地动了!

青山派,素来以胸怀天下苍山为己任。

遂当天,楼清便派几个徒儿前往洛马郡救援。

无双便在其中,而季迎冬本也想跟着去,却不料正遇上她爹五十大寿。

这一日傍晚,一行人抵达了洛马郡旁边的一个小镇上。因天快黑了,加上道路艰阻崎岖。他们便决定,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河边,无双掬捧起一把水,把脸埋进掌心。享受这炎炎夏日中的一抹清凉。

只见月色下,她挂着水珠的脸,白里透红,明眸善睐,观之可人。

“无双,你也脱了衣服下来吧!凉快得很!”

下游,几个师兄脱了上衣在河里嬉水打闹。五师兄大声对她说道。

无双捏着鼻子夸张道:“才不和你们一起洗,身上和大毛一样臭!”

大毛是几个师兄捡回来的流浪狗。

大师兄凑近几人闻了闻:“确实好熏人。还是我们无双爱干净。”

顿时几人把大师兄摁在水里,打闹起来。

无双躺在河边的石头上,嘴里叼着跟尾巴草。思绪渐渐飘远……

这两年来,十一一直很忙。有时,她能三个月见他一次就不错了。她掰了掰手指,离上次见他,已经过去了九十六天了。

不知道他想不想她,反正她是极想。虽这二年,她也很忙,跟师父识辨草药,学习药理。

但只要有空,十一便占满了她整个思绪。

便像此时。

只不过憋屈的是,十一还是不与她亲近。

扳手指就能数的清的几次,都是她主动趁他不注意时干的。

哼!什么女追男,隔层纱?!简直就是隔了个太平洋好吗?

“无双回去了。”

“哦!”

无双回到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

一个小人顿时扑到她怀里。

只见她蒲扇般的睫毛一眨一眨。

“无双哥哥,你去洗澡怎么不叫我?”

不是伊伊,又是谁?

无双爱怜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两年间,小姑娘窜高了一个头。

后面,祝恒微微一笑,两人都不禁想起来,出发前那天晚上,无双回家向周氏她们告别。无奈伊伊听完,拉着她的衣裳要和她一起去。几人都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真的钻进无双的马车,不出来。

祝恒不放心,只得跟了过来,于是一行人便多了个女人和小孩。

无双打趣道:“你刚刚睡得跟头小猪一样,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伊伊嘟了嘟嘴。

“伊伊!”

她眼睛一亮,从无双怀中下来,又钻进一人怀里。

大师兄一把将她扛到头顶,像骑马儿一样。

满星繁空,只剩孩童软软糯糯的轻快笑声……

……

翌日,天蒙蒙亮。

一行人收拾出发。

却不料,行至半途。

大路被山上滚下来的巨大石块堵住,马车无法通行。几人下了马车,看着这乱陈横列的石头,和影影绰绰倒下的大树,心都沉重起来。

灾难面前,快一分脚步,多一分希望。

于是,几人决定,由大师兄护着大师姐和祝恒母女走在后面。无双和其他师兄先行一步。

无双跟着众师兄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的。

她体质比不得真男人。

好几次,无双都觉得跑不动了,可是看着几位师兄坚毅的背影,还有那前方等待着希望的人,她就咬牙坚持下来了。

几个时辰后。

他们终于到了洛马郡。

无双两腿直打颤,几位师兄也累得直喘气。

几人都没说话,因这满目疮痍的场景,实在是令人太沉重了,

一路上,房屋倒塌的不计其数!

抱着死去的稚儿,哭的死去活来不愿离手的妇人……托着妻子被乱石砸得面部模糊的尸体崩溃大哭的男子,以及待在死去母亲怀里的稚儿,吃着手,哇哇大哭的表情……

无双热泪滚滚而下。

她老家是四川,于是一共经历过三次地震——汶川地震,雅安地震,乐山地震。

每次地震的时候,她的家乡虽也受波及,但却并不如何严重。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惨重的场面!

几个师兄筹划着。三师兄拿着拜帖去郡守府,四师兄,五师兄去城东,六师兄和七师兄还有无双去城南。

天乌蒙蒙,灰层层,像一层网铺盖在洛马郡上空,叫人看不见一丝透亮的阳光。

绝望的哭声,哽咽声,让人闻之肝肠寸断的哀嚎声,笼罩着全城。

七师兄寻一处高台,照着无双对他说过话的昂声道:“洛马郡的百姓们,若你们需要伤药,可在此领,一人一份,灾难无情,人间有情,咱们同心断金,重新振作,再建家园!”

一时间,百姓纷纷又跪又拜……

地下还有埋着许多的的没有救出来的人或尸体,六师兄迅速号召起当地几个年轻的男子,开始着手挖掘。

无双敛去心绪,将背篼里早已准备的伤药,拿了出来,摆在一处干净的地方。

七师兄负责组织和维持人们排好队,并帮助那些收重伤的人,包扎止血。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汗水爬满了额头,无双都没时间去擦。那汗水顺着睫毛进她的眼里,一片热辣。

就在她手臂沉重地快抬不起的时候,终于人少了些。给最后一个人发完伤药。她呼了口气,这才拿起手帕擦点热汗。

此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嚣。

无双和七师兄收好药蔸过去。

只见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正对着地上一个妇人拳打脚踢。周围的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七师兄忙上前,一脚踹向那几个人。无双则忙去去察看妇人的伤势。

“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妇人蹲在地上,胡乱磕着头。

此时一个衣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急声道:“不用管她们,立马把旬儿给我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妇人顿时大叫起来,满脸血污站起来又拦着那群人,神情癫狂:“你们不许动!你要这样做,我儿就活不成了!”

无双看过去,才发现妇人身后倒塌下来的房屋。只见残垣断壁中一块沉重的石板下,一头一尾,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被压着脚的那个孩子,衣着讲究,而几乎被全身压着的那个男孩儿,衣裳褴褛。

原本两个孩子都可以救出来,但,那个据说是陆员外的人,为了保全自己孩子的腿,竟欲将石板所有的重量往另一个孩子也就是这个妇人孩子身上倾斜过去!

毫无疑问!若当真如此,这个孩子怕是无一丝生还的机会!

无双知晓情形后,悄悄给楼七递了个颜色。

“为人父母天下至善,员外爱子心无尽,我们有目共睹,只是这位大娘也是一位母亲,她也爱子心切。员外将心比心,岂能剥夺她孩子的生存机会?”

无双沉声道。

场中无人发现,一人悄然离去。

员外横眉怒目:“她的孩子都压成那般模样!救出来也估计活不成!我的孩子不能失去腿!你是哪里来的小儿,赶紧给我滚开!若耽误我儿的救治,我绝不放过你!”

无双冷笑一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老少妇孺,道:“我乃青山派弟子无双!此次奉命前来助大家度过难关,躺在下面的若不是这位妇人之子,若是在场的各位中一人的孩子,你们会眼睁睁看着这位员外为了保自己孩子的腿,而扼杀了你孩子的生命吗?”

那妇人满眼通红道:“都是街坊邻居,我儿平日那么乖巧的孩子。你们怎忍心!”

她跑到一人面前,抓住那人的衣襟:”你去年才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可怜你家中老母没人照顾,我儿每次去山上砍柴,总会捎一些给你娘!”

那人略带羞愧地低下头。

她又抓住另一个妇人的手道,哭着声音颤抖道:“你儿子上个月,下河洗澡,差点被淹死,是我儿子用竹竿把他捞起来的。”

“你们一桩桩不记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儿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好狠的心呐!”

妇人哭的肝肠寸断!无双轻轻搂住她,对那些人喝道:“你们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能容忍他伤害无辜!”

此时,两人缓缓站了出来。

无双心里一松。

却听得一声哇哇大哭的孩童声:“不要,你们不要,我的腿,爹快救我,我不要成跛子!”

是那个员外的孩子!

员外一听,心急如焚,顿时向那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

几人举起棍子,凶狠狠上前。无双将妇人推向后,从旁边捡了个木棍。

这两年,每次十一回来,她总会缠着他,还是学了点三脚猫功夫。

可是寡不敌众。

背上很快挨了一棍,疼得无双竖地红了眼眶……

“住手!”

七师兄一把搂过无双,见她两眼泛红,顿时怒不可遏,一脚踹向那个持棍打无双的家丁。

方才她使眼色,便是让七师兄去求救衙门,自己则文邹邹一番话拖延时间。

此时,捕快来了。

无双看领头之人与员外周旋,急道:“六师兄,七师兄,你们赶紧叫几个人,把石板搬了,将这俩孩子救了,不能再拖了,否则都很危险!”

却看七师兄看着自己的眼神发直。

无双狠狠踩了他的脚:“师兄,你干什么!快去救人。”

七师兄顿时清醒过来,转身间,已面红耳赤。背着无双,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怎么感谢订阅的人。

只一定竭尽所能不会弃坑,不会烂尾,不凑字数浪费你们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