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正睡得沉,忽问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骤然被惊醒,才发现破庙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群人。
她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看向那边,陡然一惊!
——那人群中竟有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那日,在并州那个乐坊里穿白色锦袍的人吗?
此刻他神色急惶。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地上躺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与十一比箭之人。
看他模样,似极为痛苦。
她睡在角落处,正好一块烂布帘,垂了下来,挡住了她。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
想起那人看她时,阴冷的目光……且那乐坊的大火,据十一推测,也是此人放的……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打了个寒噤。
明日还是早点离开前往郊县吧。她面朝里面躺着,心中打定主意。
哪知刚闭上眼,便听到猛地一声惊呼。
“柴荣,你如何了?”
此时,所有乞丐都醒了过来。
不知哪个小乞丐说了一声:“无双,你不是有护心丹吗?给他一颗吧。”
那天她喂药给老乞丐的时候,很多乞丐都看到了。
果然,那穿白色锦袍的少年已站起来急问道:“什么药?谁有?若能救他,我李燚必有重谢!”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无双无奈地悄悄往脸上摸了层灰,再走了出去。
那被唤作李燚的人双目紧盯着她。只见她从瓶子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正要往柴荣嘴里一塞。
李燚不禁扣住了她的手。
她一看那神情,不禁冷笑道:“你们既不信我,那你自己救吧!”
李燚看着面前人,眼睛仿佛被淬了火般炯炯,暗道,此人脾气怎如此大?
又看他眉眼,隐隐有股熟悉感。
此时,老乞丐道:“公子,今早我心疾复发,眼看一脚踩进鬼门关,还是得这位小公子赐药,方保了命。”
李燚松了手。
无双哼了一声:“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这药如果他吃下去能好点,我也不需要你们道谢。但如果他吃了死翘翘,也绝不能怪到我头上!”
死翘翘……
破庙里几个乞丐已经扑哧笑出了声。
刷地一下,围在柴荣旁的几个穿黑衣的护卫,齐刷刷抽出了剑。
“我吃。”
躺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他一双寒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着无双,手微微一扬。
顿时几人的剑,骤然回了鞘。
无双将药有些粗鲁地塞到他嘴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人的嘴唇。
李燚惊愕地看着这个面色灰不拉机的像乞丐一样的人,一脸嫌弃地将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
……
经过一番折腾,那人似有所好转,无双却整夜未眠。
最后迷迷糊糊之际,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她身旁。
翌日清晨,她才发现,那群人早已不见了,而她旁边一包沉沉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银子。
也不错,钱货两清。
她留了一半给老乞丐他们,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郊县。
入了城门,她赶紧寻了一家客栈,倒头闷睡了。
熟知,半夜门竟被悄悄撬开。
黑暗中,一个黑衣人,悄悄打晕了床上睡得死沉的人。
“啪”地一声!
无双整个人被水猛然泼醒。
她浑身陡然打了个寒噤。卧槽!!!什么情况?
“快说,这些药哪个是救命的?”
无双看着面前额头被烧得烂成一块疤且只一只眼睁着男人,吓了一跳。
脑子瞬间闪过老乞丐讲故事时的描述,眼睛不觉露出恐惧。
这人是匪寇?
她怎会被匪寇绑了?
难道因为这些药?
他们又如何得知她有药在身?
“快说!”
一阵宛如来自地狱厉鬼的吼声!
无双心里一阵哆嗦:“红色那个瓶子。”
她这才看见,旁边不远处一个身影魁梧的男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的衣襟被血染了个通红。
难道此人是老乞丐口中的大当家?
看那样子,仿佛是刀伤。
不是说逃了吗?
突然,又有人走进了山洞。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瞪大了双眼。
这人竟是她在破庙中,遇到的乞丐之一!
他也是匪寇?
无双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他将自己有药的事,告诉了这两人。
她见那疤男飞快地倒出红色瓶子里所有的药丸。
无双心疼得要命,那是她想留给十一的东西:“一……一颗就可以的。”
那疤男转头嗜血的眼眸看着她。
那一刻,无双头皮发麻,心防紧绷:“物极必反,吃多了会死人的,最多两颗。”
“他死了,你陪葬!”
无双一阵怒气翻涌,心里直问他八辈祖宗!
还好,疤男最后只喂了两颗。
她看着这两个人。
人生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不寒而栗。
……
而此时,远在岭城的十一,收到了一封来自青山派的信。
他打开来。
眉心骤然一紧。
无双竟独自来找他了?
他瞬间将云鹤给他的信捏成了一团。
远方山峦青秀,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而此时,乌云夭矫,似有磅礴大雨的征兆。
岭城剿匪已近尾声。
十一眸光一凝,他留下一封信,翻身上马。
……
噼里啪啦!
暴雨骤降。
“嘀嗒,嘀嗒……”
一滴滴雨滴砸在她头上,顺着她额前碎发流到她眼睛里,她闭了闭眼,将水珠眨了出去。
那两人已经熟睡,发出如雷般的打鼾声。
她很困,但不敢睡。因为那乞丐还睁着眼守夜。
“啊……”
无双低呼一声,却是那个乞丐,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无双愤恨道:“你做什么?”
那人没说话。
无双这才注意到,头顶外没有水滴传来,他将她挪了一个位置。
一句谢谢还没出声,又憋了回去,她在这里就是因为他。
没想到,那乞丐却小声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天天挨饿,没吃过一顿饱饭,有一次去帮人搬货物,腿不小心被砸伤了,之前做的活儿,老板赖账不给。是大哥路过路见不平,帮我讨得应得的东西,否则,那时必活活饿死,他的大恩,我……没齿难忘。”
无双讥道:“所以,你就将我掳来替他治伤,好让我替你还他恩情?”
乞丐脸红道:“他们答应过我,事后会放过你的。”
无双哼笑出声。
小乞丐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大哥会信守承诺的。”
无双语气郑重低声道:“我虽是第一次来郊县,但一路过来之时,所遇到的被匪寇打家劫舍过的人家,数不胜数,你口中信守承诺的大哥,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听闻连尚在襁褓中的稚儿都不放过,百姓无不想饮其血,啖其肉。而你不是助纣为虐又是什么?”
无双转头看向他,一字一字道:“我若死了,就是你严三害的!”
那人惊道:“你……你……”
“我如何得知你的名字?老乞丐将你视为亲子。他即使昏迷中也是叫着你的名字。我看你换了双新鞋。怕也是他给你的钱吧?”
严三垂着头,没说话。
“哼,我本想将钱只留给老乞丐,没想到他真的竟然都分给了你们,若他知道,他竟给给了一个与匪寇同流合污的人钱,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严三声如蚊呐:“你别说了……”
无双闭了嘴,话说了这么多,没有寄希望他现在就能将她放了,但只要能有一线生机,她决不能放过,还没见到十一就挂了,那太冤了!
……
“季大人,十一公子回来了。”
“十一?”季大人暗道,怎会如此快?莫非出了什么事?他连忙起身道:“快请!”
季大人,看到堂中俊逸挺拔的少年,喜道:“十一,你……”
他话还没说话。
少年已向他行礼道:“季大人,十一有个不情之请。”
少年额角,清晰可见的汗珠,滴了下来。
季时谦错愕,什么事,竟让这个素来沉稳持重的少年急成这般模样?
“十一,你助我剿匪,救我妻儿,何来不情之请之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十一道出了原委。
原来十一一入郊县,便搜寻了所有的落脚之处,最后在一家客栈里发现了他为无双买的那双鞋。而她却不见踪影……
季时谦沉吟片刻:“郊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我皆是刚到这里,消息不如本地人灵通,这样,我派五百精兵与你,分头打听。”
“多谢大人!”
“十一,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季府后院中。
五百精兵,列队而站,鸦雀无声。
“尔等将士,全部听令!十一救我妻儿,助我剿匪,现如今,十一弟弟在郊县周围,急需寻人,尔等若助他寻得人,有必重赏!”
“季大人,可容十一说两句?”
季时谦应允。
“将士们,此乃十一私事,叨扰各位,实属无奈,若寻到吾弟,吾将以此物赠之。”
十一从背后,拿出一物,展臂扬起。
众人应声而看。
那是一把剑。
季时谦怔愣。
那剑鞘上的纹路,他仿佛在哪儿看到过……
十一薄唇轻抿,眸中深邃,似有光芒一闪而逝。
“叮”的铿锵一声,剑出鞘。
十一飞身握住剑柄。
那万花筒一般的剑法,还有剑周身淡淡的寒光,叫人一看便知,那是一把绝世好剑!
众将士纷纷摩拳擦掌,誓要将郊县翻个底朝天!
也要将十一的弟弟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