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人登门拜访,正是昨晚的祝恒与伊伊。

“祝姐姐,那个陆什么……”

祝恒看向亭子中玩耍的女儿,微微一笑:“陆成,我的夫君……也不是了,我的前夫。他虽还想纠缠,但为了女儿,我这次绝不妥协,而且我也不想回去了。”

无双也看着伊伊,却见她始终蒙着面,又想起那时她看到的,不禁问道:“祝姐姐,伊伊的脸到底怎么回事?能治好吗?”

说到这个,祝恒眼神一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生下来就是这般,我寻医无数,大夫也都束手无策,现在她年纪这般小,就已遭人嫌弃,长大后,谈婚论嫁时,该如何是好啊?”

她眼眶通红,缓缓叹了口气。

这么一个小孩,脸上却有这样的东西,当娘的不知道多伤心。无双有心安慰,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唉,不说我了,你哥哥昨晚没训你吧?”祝恒想起那个冷面的人,昨晚不禁为无双捏了把汗,故而今早便来了。

“哼,他可凶了!管天管地,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能做……”

祝恒看她气闷的模样,不禁笑道:“傻姑娘,那是关心你罢了……不管不顾那是无情。”

无双瞪大眼睛:“你看出来了?”

祝恒摇摇头,手一指:“伊伊发现的。”

无双目瞪口呆:“伊伊怎知道的?”

说到这个祝恒便是一笑,看她这般模样,无双更加好奇,忙问:“姐姐快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说说罢。”

祝恒扑哧一声:“伊伊说,你……这里跟我很像”,祝恒在胸前一比划。

“哈哈哈……这小姑娘不得了嘞。”无双笑喷,不由摸向胸前,它竟这般鼓了吗?

“无双!”祝恒见她这举动,羞红了脸。

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继续聊天。

“无双,你与云家是?”

“祝姐姐,其实我与云家没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路过高山郡,而十一恰巧帮了了云鹤一把。所以这两天我们便在云府住下了,应该不日便又要启程了吧,我昨晚那么说,是希望我们走后,你那丈夫……哦不,是前夫能够看在云家的面上有所忌惮,此事我也已经告诉云鹤了,你以后和伊伊若遇难处,便可来此处。”

“你我萍水相逢,却能如此相待,而本该是至亲的人,却避我们如蛇蝎,伊伊她祖母自打孩子一出生,便说她乃不祥之人,百般想让我舍弃她。可女儿是我心头肉,如何能割舍?无双你们何时启程,我和伊伊必来送你们?”

“应是两天后罢,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听十一说,还有一个月我们便要到了。我真的是再也不想坐马车了!”

祝恒问:“不知你们此番前往何处?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

“也是啊,这一分别,估计再见时,伊伊都长大了。十一说,我们要去谷凌关,寻那个那个什么……派。”

祝恒皱眉:“可是青山派?”

无双点点头:“对对对……,就是青山派,十一的师叔便是在那里。”

“听说青山派,能人异士甚多,我曾听陆成说,青山派以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为己任,倒是做了很多利民之事!”

而此时,云家另一处厢房里。

“十一少侠,请坐。”

说话的正是仍躺床上的云鹤的父亲,只见他面色苍白,体态略胖,一双黄浊却和善的眼睛,正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老夫一生顺风顺水,从未想人至中年,竟遭此大难,差点弄得家破人亡,如果当初,我听从我儿说的,不如此高调铺张,哪儿还会受这般罪,此番如果不是十一少侠相助,老夫怕是早已两只脚踏入棺材了!我听我儿曾许诺,待救出老夫后,便以田黄冻石所做的舍利子赠予少侠,可为何,十一你却拒绝了?”

“十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田黄冻石乃稀世珍宝,如何能据为己有?”

云峰哈哈一笑:“似十一这般年纪,又能做到淡泊名利之人世间少有啊,老夫之前崇尚佛道,与灵智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他曾点过我一二如何看人面相,老夫如此看来,十一少侠这通身气派竟似极有佛缘呐!”

十一一顿:“不瞒云伯,十一曾师承灵智大师。”

云峰瞪大了眼睛,略显激动。云鹤在旁看着,忙扶他坐起。

“难怪!难怪!灵智大师乃佛门高僧,关门弟子也必是人中龙凤啊!不瞒你说,见了灵智大师后,我曾一度想出家修行……可奈何朝廷竟听信崔浩此人的谗言,竟做出……唉,不知十一师父现下如何了?”

“师父他,老人家已圆寂了。”

云峰一听,泪如泉涌。

“云伯,您可在外散开消息,道舍利子已赠予了十一,如此,方可保云家不受其害。”

“不妥,这么做了,十一若四面受敌,云伯如何对得起你和灵智大师?”

“无碍,十一不惧魑魅魍魉。”

………

待十一走后,云峰对他儿子道:“老夫看人不会错,十一此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今后必会有一番大作为,他既不要那物,你便追随他去青山派吧,好好历练一番,再且,你爹我不想欠人情。”

云鹤替他端了药:“不消爹说,鹤儿自是愿意跟着十一少侠,只不过爹你一个人伤病未愈,姐姐又……鹤儿实在不放心啊!”

云峰叹道:“唉,你姐姐……也不知她此时如何了?你爹我遭此大难,回想从前,真真是亏欠你姐弟俩。自此你俩想做啥做啥,爹绝不会再如此愚蠢行事了!你且去吧,你爹我必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等你归来!”

……

而这天下午,祝恒抱着熟睡的伊伊回到客栈,却发现门已被打开。

“恒娘。”

正是陆成。

祝恒越过他,将女儿轻轻放到床上。

“你来做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我母亲所做之事,我并不知情,我不同意和离!”

祝恒看他满脸疲色,想来也是和他母亲争论了一番。她轻轻叹了口气:“陆成,你还不明白?我俩之事,不止因为你母亲。虽你娘嫌我出身,嫌伊伊不祥,我咬咬牙也能扛过去。可最令人心寒的是你!你作为伊伊的亲生爹,竟如此不喜你女儿!自高攀后嫁入你家,五年我战战兢兢,委曲求全,生怕你娘让你休了我!没想到真正到了那一刻,我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

“恒娘!你怎可如此说话!难道这五年,我们的夫妻之情,你竟能狠得下心全然不顾吗?至于伊伊,她是我女儿,此生我必会护她周全!你若离开我,一个人如何能养得活你自己还有女儿?快别说气话了,和我回去吧。”

他上前抱住她,头枕在她香肩上。

“恒娘。”

祝恒憋回泪水。

“陆成,你昨日去哪儿了,怎么会碰到林姑娘?”

“我……我刚押镖回来,师父让我去……”

祝恒轻轻一笑:“陆成,你知不知道,你撒不来谎,你娘迫不及待将我和伊伊赶出家门,怕是你好事将近罢?你又何必骗我?”

陆成心里一慌:“不……不,恒娘,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林姑娘她……师父和娘,都极力促成此事,我……我不想的,我只……”

“够了!又不是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说什么不想!”祝恒抹泪:“你这般行事优柔寡断!我恒娘当初是瞎了眼才信了你!你赶紧走吧,我不想伊伊看见你!”

陆成看她面带决绝,心痛难忍,便忍不住口出恶言。

“你!你不识好歹,你这般容貌,若无人庇护,我且看你一人如何养大伊伊!”

说罢,他见祝恒红肿怨怒的双眼,一时懊悔,却又拉不下面子。遂颓然离去。

两日后,云府门口。

云峰拄着拐杖,望向儿子。

“十一少侠,我儿就拜托你了,我……”

万千言语,他托着十一的手,竟哽咽地说不下去。

“云伯,您放心,十一必护他周全。”

云峰老泪纵横,不停点着头。

待启程之时,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无双哥……姐姐!”

无双一听声音,便下了马车。她一把抱起冲她跑来的小人。

无双看祝恒身上竟携了个大包袱。

“祝姐姐你?”

熟知祝恒竟扑通一声竟朝她跪下。

无双吓了一跳,将伊伊放下就要去扶她起来。

“祝姐姐,你干什么?”

“无双,你听我说,我听闻青山派有一人医术高明,我与陆成和离后,反正已无家可归,且他又纠缠不休,故我便厚着脸皮前来,希望此番能和你们一同前往。自此我祝恒愿常伴你左右,做奴为婢,我都毫无怨言!”

“无双姐姐,我也想跟着你。”

无双看着这两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她摸摸脑袋,想了会儿道:

“什么奴啊婢的!祝姐姐你不要这么说,如果你想去青山派,我们反正是顺路,我还巴不得多两个人说说话呢!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祝恒毫无犹豫便点头。

于是,他们再次上路的时候,便多了两大一小。

“无双姐姐,你再吹一下笛子好不好?”

无双拿出竹笛:“好嘞,我吹首儿歌给你听吧。”

马车里便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以及那清脆欢快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