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车马粼粼,行人往来如织,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并州一派笙歌鼎沸的景象,让无双看花了眼。

邹夫人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姑娘,一个正襟危坐,娴雅文静,一个神采飞扬,脸上漾着不予言表的激动之色。真真是两个不同的人儿啊!

邹夫人道:“无双,宜春,等会你们和十一一起出去游玩,我们一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宜春心里微微一颤。

“啊,十一也出来了吗?他在哪里啊?”无双撤回头,面露惊喜。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邹夫人旁边的管嬷嬷拉开了车帘。

一袭黑衣的十一此刻正站在马车外。

无双兴奋招手。

“十一,你也出来了?”

“嗯。”

宜春听到心里想了很久的那个声音,心里突然欢喜起来,本来没想出来,却不料能在这里见到他。

八月天,并州的傍晚,热得像一个蒸笼。

一个少年,和两个小姑娘走在街上。

三人模样出众,吸足了周围人的目光。

并州素来民风开放,所以无论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还是妇人,都很少戴帷帽。不过皱夫人还是准备了两顶帷帽,却只有宜春用了。

“哇,什么这么香?”

无双凑到一个人满为患的铺子前,探出了脑袋。

只看到两夫妻在小摊前不停忙碌着,妇人的巧手将面团压成饼状,男的则将蒸笼里面吃食,涂了酱料,夹在两个烤熟的饼中间。

好像无双以前吃过的肉夹馍!色味俱佳,香味十足,一下将无双的馋虫勾到了嗓子边儿,

她吞了吞口水,回头问道:“宜春,十一,你俩要吃吗?”

宜春帷帽下的脑袋缓缓摇了摇:“我不饿。”

十一看着无双馋嘴的模样,从身上掏出了一串钱给她。

无双摇摇头,得意着,两手来回扔钱包:“我自个儿有票子嘞……”

她排完队,从十个铜版中扣出五个,刚好买了三个,先塞了一个给宜春。

“你饿了再吃嘛。”

又给了一个给十一,对他眨了眨眼:“你吃吧,我特意跟老板娘说了没放肉的。”

十一接过后看了过去,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笑得灿烂,眉眼间那种纯净的愉悦,鲜活明媚。

她嗅了一口,满足的感叹道:“人间美味。“吃了一个月的干粮和野菜,胃都快没知觉了。此时手拿着这个饼,轻轻咬下一口,顿时口齿留香,其味无穷。

她开吃的时候,仿佛听到十一说了什么。只不过沉浸在美食中的她,没听清。

宜春却听到了,她衣袖下,拿着饼的手,悄悄捏紧。

无双边走边吃边看,玩的不亦乐乎。

这一看才发现,人流渐渐涌向一个地方。

“我们去瞧瞧?”

无双两眼放光。

并州,有一处乐坊,颇为有名。

这个乐坊地处闹市,平日里也生意兴隆,今日更是在门口搞起了新玩意儿。

只见门口挤满了人。

无双仰起头,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突然闯入眼中。

她目瞪口呆。竟是一只狐狸?

只见那狐狸极为袖珍,此刻正被困在笼中,被高高悬挂在二楼凭栏处。

两只湿漉漉的眼睛,惊惶地看着下面的人群。她停下了嘴中的吃食,正想问这是在做什么。便听得突然的一声锣鼓声被敲响。

无双被吓了一跳,无意识地往十一那里靠了靠。

十一看着旁边探头探脑的小姑娘,脑海里却是昨晚她醉后趴在他背后胡言乱语的一幕。

显然,看她神情,已是不记得了……

无双此时看过去,恰好小狐狸的眼睛也转了过来,这突然的一次对视,让她的心不禁跳了跳。

敲锣的男人道:“东五里,曰灵山,其上多狐、蛇、鹿、虎等兽。此狐乃在灵山所获。今特设三卡,三卡皆过者,得狐,五两起试……”

无双晕乎乎地听了个大概。

这时有人问道:“可否结伴?”

那敲锣的男人回答道:“至多三人。”

又是一声锣鼓喧天。顿时场面热闹了起来,纷纷缴钱进去了。

小狐狸突然开始不安地在笼中乱窜,挣扎着想要逃离牢笼,一声声类似稚儿的声音,呜咽哀凄。

宜春面露不忍:“我们也去试试吧?”说罢,她拿出了一两。

无双掏空了口袋,来回数了几遍,只剩五个铜版。

“十一……”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地看着他。

十一本不想让她们去凑热闹,但无双眼巴巴望着,他无奈掏出五两银子。

无双顿时两眼放光。

十一头一次觉得这些身外之物,也并非毫无价值。

三人被一个小厮领进乐坊的时候,很多人正都失望的摇着头出来。

“里面有十间房,你们可随意选一间进去,通过后,自然有人引你们出来,再任选两间,全部通关后,便可以领走狐狸,还可获赠五十两,每间房可停留一柱香时间。”

无双疑惑:“那如果也其他人同时通过了三间房呢?”

小厮摇摇头道:“我们主家自有决断之策。”

“你方才摇头是为什么?”无双奇道。

“我觉得不可能。”小厮嗤道。

很快无双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眼看一柱香的时间过半了,房里的人大多已经弃了权出去了,或选错了而被直接送了出去的。

他们刚刚选了最左边的那个房间。进来之后,无双被这满墙的完全相似的字画闪瞎了眼。

这里一共三十二幅图。

要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找出那个什么曹髦的真迹。

这对无双这种语文分数从来拖后腿的人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何况曹髦是谁?

她见正认真看画的宜春和十一,只寄希望于他们。

宜春凝神看着眼前的图,摇了摇头。

文如植武如操字画抵丕风流,说的就是曹髦。

曹髦最擅长画马,可这屋里放的却是黔娄夫妻图。

她虽幼时只在父亲书房里见过曹髦的牧马图,却是从未见过这个。

她走到下一幅图,恰好此时十一也在旁边。

她耳朵一阵发热,正想说什么。

“宜春,十一,你们都站在这副画前,是不是这个就是真图啊?”旁边无双惊喜地凑过来。

十一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无双头顶一个问号:“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间屋应有两幅半真半假的图。”十一蹙眉道。

宜春道:“半真半假?”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立马走到对面的那副图前,后又有些激动地看着十一:“是的,就是这两幅。”

十一点了点头。

无双两眼懵圈。

宜春右手一指道:“这幅图上半部分是真的,而这幅图……”她左手指到墙上另外幅图:“而这幅的下半部分才是真的。”

谁能想到,一副真图,生生拆成了两半?

无双摸了摸脑门:“你的意思是本来是一幅图,被撕成了两半,然后又被人画成了两幅半真半假的图?”

宜春点了点头。

“这画画的人怕是脑子有屎……水吧?”她喃喃着,瞥到十一凉凉的眼神,不由得换了个优雅点的词。

这时候在旁边的一个小厮,走了过来说道:“恭祝三人按时闯关成功,现在你们可以去到下一个房间。”

“吱呀”一声,门打开又被关上。

这时无双才仔细打量起第二个房间。

突然,她开心地哈哈笑起来,雀跃道:“十一,这对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嘛。”

她的声音本不大,可奈何这个房间太过空旷。

顿时,房间里大部分人都看向这边。包括正在射箭的人。

只见那个人身穿紫色玄袍,跟十一年纪相仿,他看了过来,不知道是屋里太昏暗还是怎么的,无双非常不喜欢他的眼神,阴森森的!

他却突然拉着弓箭的手,转了方向,箭头朝着无双。

无双吓了一跳。

十一将无双揽到身后,皱眉盯着那人。

“柴荣。”一个穿白色锦袍少年低声提醒道。

无双悄悄探出头,见那人的箭头竟还是指着这个方向,目光阴沉可怕。

穿紫色玄袍地少年手突然一晃,倏地一声,箭刷地一下飞了出去。

众人倒吸一口气!

只见那支箭,在穿过一个垂吊着小圆环后,稳稳钉在了靶上。

顿时,人群爆发出响亮的掌声。

“方才是我的人不对,李某在此向这位小姑娘道歉。”穿白色锦袍的少年拱手道。

无双从十一背后探出头,忍不住道:“你不用跟我道歉,真的,我这人从不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

甫一见面,便箭头相向,这是为何?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脑子病!

她话一落,穿白色锦袍的少年,身影一怔。

顿时,人群中有人笑出了声。

穿紫色玄袍的少年突然目露凶光,拔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