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宜春跟他们走了。
周氏看到无双那刻,突然崩溃大哭。
无双搂着周氏,仿佛搂着以前的妈妈,她也不禁泪流满面,以前最大的烦恼只是堆积如山的作业,现在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吃人的世界,才发现以前真的是过的神仙般的生活。
周氏抓着无双的手:“十一,你,你们先出去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小姑娘,不过她眼里眼外都是无双,也没过多放心上。
此刻,日薄西山,郊外的一个破庙里。十一和宜春出得门外,夏日的蝉鸣,反而为这里添加了寂静。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宜春没听到,十一自小习武,耳聪目明,便听了个明白。
“娘,你干什么?”
“嘘!小点声!娘给你看一下。”
“看什么?”
周氏不做声,只脱了无双的衣服。
白嫩的胸前一块触目惊心的红印。
“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我的无双啊……”
周氏低声哽咽,绝望地抱着无双。
无双隐约觉得周氏好像误会什么了,气笑道:“娘,这是刀印!”
周氏抹了抹眼泪:“你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
无双捂住裤腰带,囧道:“娘,您饶了我吧,我说没有就没有,不信你问十一,饿死我了,我要吃东西。”
“胡说!这种事怎好让十一知道!”
夜深人静,四人简单吃了些食物。
“我想沐浴。”
宜春突然出声。
周氏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荒郊野岭的,上哪儿给你找水去?”
无双低着头扯着周氏:”娘,我也想洗澡。”
十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周氏也看了她俩一眼,叹道:“我下午在周边转了转,东边有条河。”
周氏带着两人来到河边。
“去哪儿?”周氏扯着无双。
“去洗澡啊娘。”
“唉,我的姑娘啊,洗什么洗?她想洗就洗你不能去,夜间水凉,身体受寒了怎么办?”
“不行,我得看着她。”无双看着远处,宜春已经解了衣裳,慢慢走进河里。
“看着她做什么?你为何回来心事重重的?还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姑娘?”
无双看着周氏刨根问底的表情,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只隐去了宜春差点被辱的事。
无双踮起脚看向河里,忧心忡忡。如果当时她下手再重点,是不是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这么一想,心里顿觉沉甸甸的。
于是这一晚,无双第一次失眠了。她翻来覆去,都心烦气躁,又怕吵到周氏睡觉,就起身出了寺庙,坐在门口的榄上,双手托着下巴。
“十一,你怎还未睡?”
无双看着旁边站着的人。
“你有心事?”
无双摇摇头。
十一看向她,回想彼时,她一身小厮衣裳,再联想到而后那一幕,其实早已猜出一二。
“有时候,做一件事,并非只有好的结果,但倘若你不做,结果反而可能更不尽人意。”
十一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好像一阵暖风吹过松林。
无双突然就心神安定下来。她笑着看向十一。却见他眼湛然如水,眺望着远方。
他还是那件黑衣在身,背上一柄剑永不离身,沉稳持重,冷静得仿佛不像一个少年。
“对了,十一,宜春的父亲叫公孙什么来着?”
“公孙行。”
“公孙行是谁啊?”
“我的师傅与公孙行是同门师兄弟,此行,我们便是要去寻他。”
无双兴奋道:”那太好了!我们正好顺路啊。”
十一不语。
这一路必定凶险万分,再加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只怕会多生事端。
次日,他们继续赶路。十一拿回来的五十两银子,除了买必要的干粮,还购买了一辆马车。于是十一在前驾车,周氏,无双与宜春便坐在马车里,总算比徒步要快得多。
不知为何,一路上反而因为增加了一个人,一行人的话却没有之前多。
……
时光飞梭,一月已过。
这一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柔然率十五万大军,南下突袭云冈,柔然大军来势汹汹,云冈寡不敌众,形势迫在眉睫。
并州刺史邹永成领命。出一万精兵围魏救赵,企图攻破柔然防线。逼迫柔然大军撤离云冈的凶猛攻势。
却不料此番正中敌人奸计!
此时的并州山雨欲来,狂风乱舞,城墙上的旗帜被吹的哗哗大响。
熊熊火光,将城墙上下照的灯火通明。
“少将!”此刻的城墙上布满了排排士兵,他们举着弓箭,对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柔然军队。
站在墙上的邹永成,神情麻木地看着下面被捆绑着的人,只一双眼睛鲜红无比!
“邹永成,不想你儿子死的话,赶快开城投降!”
“大人!”老杨扑通一声跪下:“求您救救少将吧。”
邹永成深吸口气:“拿我弓箭来!”
“大人!”一众将领,齐齐跪下。
“快!”邹永成怒吼一声。
他搭着弓箭,对准下面,笨重的铠甲下,一双铁臂不停地发抖。
邹世林跪在下面,仰望城墙,视死如归。
“不好,老东西好似要杀了他儿子。”
“哼,就看他下不下得了手了!”
柔然主将姬羽话音未落。
倏地一声,一只羽箭破空而下。
邹永成闭上眼睛,那神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刹那之间,一枚石头飞驰而来。“叮”的一声,箭头转了个弯儿,倒插在了城墙上。
抓着邹世林的士兵只觉得手臂一麻。
顷刻间,一个身影突然闪现,携着邹世林,借踏着刚刚插在城墙上的箭,一个飞跃,转眼便到了城墙上。
“少将!”
邹永成睁开眼睛,见儿子好好地站在眼前,顿时两行清泪顺着充满沟壑的脸,蜿蜒而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幕,惊愣了。
邹世林更是不知身在其中,他愣愣地看着旁边救下他的人。
“敢问……”邹永成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似曾相识。
“邹伯,我是十一。”
邹永成惊道:“十一!”
他心里一颤,眼前的少年,眉眼坚毅,年纪不大,却沉稳如山,那通身气派与几年前的那位德高望重,游历四方,曾救过他的老僧如出一辙。
“十一,你师傅……”
“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
邹永成听罢又是一番泪涌。他复又看向城墙下面暂时收兵的柔然军队。一口气泄了出来,人也晕倒在城墙。
并州城内刺史府邸。邹永成醒来后,便急急召十一来见。
他看打量着面前风姿奇秀的少年,心中赞许不已。
“十一,邹伯见你这模样,可是还俗了?”
十一点头黯然道:“师父说我与佛门渊源已了,况且如今朝廷大肆灭佛,又崇尚道教……”
邹永成想起如今权倾朝野的寇贼与崔浩,不禁一阵唏嘘。
“十一,五年前,你与你师傅途径并州,可还记得那件事?”
“十一记得。”
邹永成想起故人,心中怅惘不已。
“你此番又救了我儿,老夫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十一忙上前阻拦。
“邹伯言重了,十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可邹兄又如何会落入柔然军手中?”
说起这个,邹永成便叹了口气。
“不知你是否可听说,柔然突袭云冈之事?”
“曾有耳闻。”
“唉,说是十五万大军,可老夫得来的情报,却堪堪不过十万,想来思去,其中必然有诈。可朝廷不如此想!仍叫老夫,倾五万精兵袭敌军后方,企图来一招围魏救赵。却因此而落入敌人圈套。果然如老夫所料,这柔然图的不是云冈,而是并州啊!这一万大军倾巢之后,那姬羽便后脚领五万大军,围住了并州!前几日我儿率五千人前往临津欲从后方袭敌军粮草,不料柔军奸诈,非但没成功,反而落入柔军之手,今晚更是挟持我儿要老夫弃甲投诚。若非十一来的及时,我儿便早已命丧黄泉了!对了,十一,你又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十一正要前往谷凌关,而并州是必经之地。”
邹永成了然:“可是去寻公孙行?”
“正是。”
“公孙行乃你师父的同门师兄弟,你去投奔他,倒是好事,可如今这情形,你也亲眼所见,怕是……”当下形势,这柔军怕是对并州势在必得,城门一旦开了,贼人铁蹄下,如何会有并州上万黎明百姓的生存之道?
“邹伯,如今城内共有多少兵卒?”
说起这个,邹永成苦笑:“不瞒你说,如今上下不过五千士兵,如何抵得住柔然五万大军!”
十一寻思:“我自幼便随师父四处云游,也曾去过临津,临津与并州相距不远,那里地势复杂,柔军欲图并州,那临津必定是敌军后方粮草之地。”
邹永成目露赞许。
“确实如此,可现下,我军不过两千人,再想偷袭临津粮草,已是不能了。再加上我儿那次又打草惊蛇,怕是柔军早已将粮草转移了……唉……”邹永成连连叹息,愁绪满腹。
“若十一设法去偷袭了敌军粮草,邹伯,可否答应十一一件事?”
邹永成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却见他气定神闲不似开玩笑,不由问道:“何事?”
“接三人入城,帮十一护她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