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老头信守承诺,一大早就来找他们。

陶颛正在跟老板娘的丈夫,旅馆老板许志高说话。

许志高和陶颛都一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许老板没问陶颛昨晚和三个孩子去了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回来,陶颛也没问许老板为什么要庇护他。早上他可是看到警长一大早就找来了。

不过警长没来找他问话,显然老板娘夫妇没把他扯进山羊胡和他同伴失踪的事情中。

“你想用魂石兑换现金还是信用点?”许老板和陶颛差不多身高,但感觉起来比陶颛块头要大一号,肩膀上的肌肉鼓鼓的。

“现金。”陶颛答。他早上本来想请教老板娘,但老板娘还没起来,他跟许老板说了一会儿话,觉得这人要比镇长和警长靠谱,就索性问他了。

“你一路过来应该很清楚,大荒洲的魂石和现金兑换是全世界最低的,而我们这边又比较偏僻,魂石和现金的兑换率恐怕不会如你的意。”许老板手掌在厨房摆放炉灶的台面上按了按,一具老式三眼灶台出现,他又拿出一罐煤气,熟练地接上炉灶。

陶颛羡慕,竟然是成套的魂器。如今世上约七成的人都只拥有一个魂器,百分之二十的人有两个,但拥有两个魂器的很少能配套使用,比如有的人魂器只是炉灶,如果那个炉灶是烧煤气的,你没有配套的煤气,那炉灶也没什么用处。

“那怎么办呢?我要在这儿安家就需要不少钱,偏偏我身上的现金不多。”陶颛道。

许老板直起腰,顺手拍了拍陶颛的肩膀,“红欣跟我说了你的事,你带着三个那么小的孩子也不容易。房子的事,镇长做得不地道,但你以后想要在这里长久住,得罪他也不适合。”

“我明白。”陶颛顺手帮许老板把装营养粉的旧日期箱子拉出来,把新的放到里面。

这些装营养粉的箱子死沉。

许老板脸上笑容更真切了一点,抹了把汗道:“小哥,你要是相信我,就别在镇子里兑换魂石,过桥进林子里,去找任老大换。”

“任老大?”陶颛想起了昨晚那个莫名其妙想和他来一发的大汉。让他去找这个人?陶颛下意识就有点排斥。不过对方昨晚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帮了他,他不喜欢欠人情,这笔人情迟早要还。

许老板正要说个清楚,徐老头来了。

许老板对陶颛做了个不要再问的手势,提高声音:“一个鸡蛋卖你一百,已经算你便宜很多了,我们卖给镇上都是这个价,不信你问徐老头。哎,老徐,你跟他说我们家鸡蛋卖多少钱一个。”

徐老头故意道:“你和你老婆都是大大的奸商,一个生鸡蛋就卖我们一百。”

“就你那不防风不防雨的破灯笼还卖五百呢!”许老板和徐老头吵了一会儿嘴,卖给陶颛二十个鸡蛋,再多他就不肯卖了。

陶颛又买了一壶牛奶、一大包营养粉,和几个刚刚烘烤好的营养粉面包。就这么点东西,干掉他小一万,最贵的就是鸡蛋和牛奶,营养粉相对便宜,一大包十公斤只要三千。

弄钱难,食物贵,尤其是天然食物贵得一般人都吃不起,这种经济架构非常不合理,导致富裕的人特别富裕,贫穷的人越发贫穷,可两百年来都是这样,大家也都被迫习惯了。

而这种经济架构就造成普通人和贫穷户会算计着买食物和日常用品,不到必要就不会买。所以绝大多数人看到一点好吃的就走不动路,一家的家具、棉被、衣物等不用到烂坏就绝不会更换都是常有事。

陶颛让徐老头等他一会儿,回房关上门把魂器房屋放出来,这是魂器房屋特别美中不足的地方,想要打开它,必须先把它放出来。

不过这魂器房屋可以贴合所处空间的大小,与所处空间同化,让暴露的可能性降低不少。

比如现在放出魂器房屋,它和家庭间就同化了,别人就算进来看到的也是家庭间,而不是魂器房屋。

但陶颛原本摆在魂器房屋内的东西会跟着在家庭间内出现,包括三个孩子。

陶颛把买来的早餐交给三个孩子,再把预备食物放好。再次收起魂器房屋,这才出门。

徐老头看到他出来,还特地问了一声:“你把三个小崽都留屋里了?”

陶颛含糊地道:“嗯。”

许老板也道:“我这儿虽说还算安全,但你出门最好还是把孩子交给谁代看一下,正好我老婆很喜欢你的小崽,要么你把三孩子送我老婆屋里?”

陶颛感谢道:“不用了,太麻烦程姐,有人帮我看孩子。”

徐老头目光一闪,他昨晚和孙子交替守镇前门,可没看到有新的外来者进来。不过昨晚另外发生了一件事,他孙子亲眼看到任老大半夜扛了两具尸体出镇,且特别大摇大摆,就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他孙子不敢隐瞒,当晚就去找了警长。

警长查到死者是两个游商,去年来过一次英雄镇,今年又来。不过他们今年开的价格似乎不太让镇长满意,镇长就把人暂时安排在了镇旅馆。谁想到当天晚上,那两个游商就死在了任老大手上。

反正也不是镇上的人,警长查明原因和杀人者后就迅速结案,听说都没去找任老大问话。

许老板不清楚陶颛有没有伙伴一起进镇,但想到昨晚这一大三小的神秘失踪,就没多问。

从旅馆往镇子里走的路上,不少镇民看到陶颛都笑着跟他打招呼,似乎一夜之间,这个镇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

陶颛一一笑着回应。

经过昨晚到现在的观察,他发现这个镇子在他经过的所有大荒洲人类聚集地中算是不错的了,至少这里还有秩序,这里的人还能笑出来。也怪不得房哥死的时候一心惦记着要带老婆孩子回家。

可惜房哥名好运,实际运气却不太好,出去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辉煌和富贵,三十岁以前他自觉没脸回来,三十岁以后他想要回家了,却被困住,想要回也回不来。

徐老头在经过一条街道时,突然指了指前面的房屋,“那就是老房家的房子,现在是镇长的大侄子简长生的房子了。简长生人不错,你要是想要知道老房家有没有东西留下,直接去问他就行。要么现在就去?”

“好啊。”陶颛同意。

于是徐老头带着陶颛上前敲门,没一会儿就有人在屋里喊:“来了来了,谁啊?”

“我,老徐。带老房家的人过来问点事。”徐老头答。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脸。

开门的妇人打量了陶颛,挤出笑容:“这就是老房家的亲戚?”

“是,夫人您好,我是陶颛。”陶颛用笑容降低妇人的警戒心,且提都没提房子的事,只问:“我想问问新房主,之前老房主有没有什么杂物留下,就想给孩子留个纪念。”

妇人想了想,“你等等,我去找我当家的问问。”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一名三四十岁的男子匆忙从屋里出来,拉开大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刚才在找东西,喏,老房家剩下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陶颛的目光透过男子身边缝隙,朝里面溜了一圈。挺大一个院子,里面也种了东西,还摆了一些晾晒的架子。院子最里面是两层高的小楼。

男子递出一个小盒子。

陶颛接过。

男子就是简长生,他带着一点歉意对陶颛说道:“当初我买下这栋房子时,里面的家具摆设基本都坏烂了,我能修的都修了,不能修的只好当柴烧。但是镇长说了,这屋子的价格包括屋子里面所有东西,所以……咳!本来还有一些衣服、被褥、工具和小孩玩具之类的东西,但是这么多年了,这些东西……”

陶颛不等他说完,就抬手道:“我懂,有照片就可以。”

简长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你理解就好。照片我都收得好好的,有老房老两口,也有房好运的。”

陶颛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六张照片,有房家三口人的合照一张,有老两口老时的合照一张,剩下四张都是房好运的照片,按时间分布,从婴儿到幼童到少年和接近青年期各有一张。

看到熟悉的却年轻许多的容颜,陶颛鼻子一酸,啪的合上盒子,“多谢你把这些照片保存到现在。”

简长生尴尬地搓手,喃喃道:“你不怪我就好。”

陶颛把盒子放进准备好的背包里,跟简长生告辞。

简长生吐出一口长气,看陶颛跟着徐老头离开,那神情就像是放下了某个包袱。

简长生的妻子凑近自家男人,嘀咕道:“幸好这个小青年好说话,如果是房好运,他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以后我们家就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简长生也觉得庆幸无比,甚至庆幸房好运死在了外面,但转念他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太卑鄙,当即关上屋门不再去看陶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