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六岁那年,她外出打工五年的父亲西装革履,衣着光鲜的出现在家门口,母亲开心极了,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姜凌觉得那是她们家最丰盛的一顿饭,比她想象里古代皇帝吃的都要好,

她还坐在那里口水直流,坐在旁边的男人蹙了蹙眉,嫌弃的把面前的菜推到一边,又擦了擦手,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沓带字的纸,“方兰,我这次回来是......”

“海”姜母看到纸上的字打断他要继续说的话,朝着姜凌说道:“凌凌,端了饭菜回屋吃去,妈妈和爸爸有话要说。”

“哦。”姜凌夹了几样爱吃的饭回到自己房间,并没有吃,躲在门口。

方兰看着姜凌回到房间并关上房门,才叹气到,“她念了你五年,你就连陪她吃顿饭都不愿意吗?”

姜海:“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不会多待,这份离婚协议,你签完我就走,你让我见她,我也见了,这还不够吗?”

“姜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你说爱我.......”

方兰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很陌生。

姜海不耐烦的打断她,“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以为有爱了就有一切,方兰,一个人在没有能力为自己为他人遮风挡雨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说爱的!”

方兰泪眼模糊:“可是.......”

姜海:“没有什么可是,爱是给有资格的人谈的,好了,你快把字签了吧,我赶着回去吃饭。”

方兰拿起桌子上的笔,颤抖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姜海拿起离婚协议书,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你放心,我姜海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你和姜凌的生活费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每月按时打到你的卡上。”

说完,姜海再不迟疑,转身朝门外走去。

过了许久,姜凌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她开门走到方兰身边,怯怯的喊:“妈妈?”方兰把她搂进怀里。

“妈妈,爸爸是不要我们了吗?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爸爸了?”

“爸爸没有不要我们,爸爸只是太忙了,不能经常回来看我们,所以凌凌以后要好好陪着妈妈,好不好?”

姜凌呼扇着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妈妈,放心吧,凌凌一定会好好陪着妈妈的,凌凌一定会很乖很乖的,这样等下次爸爸回来就会抱抱我了是吗?”

方兰听着女儿天真的话语无声的叹气。

姜凌十六岁那年,因为积劳成疾,心情长期郁结的方兰在病床上交给了姜凌一张银行卡,“凌凌,这是你爸爸这些年给我们转的钱,我一分钱没动,全在这里,密码是你生日,妈妈快不行了,你也长大了,这笔钱你以后自己处理,也可以去找你爸爸姜海,他在南城........”

“不,他不是我爸爸,他不配。”

姜凌握着母亲的手,梗着脖子倔强的说道。十年被人指指点点欺负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渴望父爱的天真小女孩变成成熟冷漠的少女。

“凌凌,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方兰握了握姜凌的手。

“那他可尽到了一点儿做爸爸的义务?”

姜凌眉毛一挑,反驳的十分凌厉。

方兰闭了闭眼,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缓了一会儿,

“凌凌,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爸....,不,姜海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一个人一定要在能够为自己为对方遮风挡雨的时候,才去说爱,不然只会带来伤害,无尽的伤害。”

“嗯,我知道的,妈妈,你放心吧,快些好起来,以后凌凌为你遮风挡雨。”

姜凌拉了拉方兰的被子。

第二天姜凌起床的时候,方兰面容安详,姜凌像平日一样,给方兰擦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像以前做过无数次那样平常,然后洗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姜凌知道,如果方兰还活着,一定不想看到自己悲痛欲绝的样子。

拾掇整齐之后,姜凌没有去上学,开始着手办理方兰的葬礼,整个过程显得平静自持。

没有肆意横流的泪水,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哀嚎,只是寡言少语的平静,帮忙料理的热心邻居都惊讶于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三天后,姜凌向学校提交了转校申请,然后收拾行囊来到了南城。

育德高中,只看成绩,不看背景身份,姜凌凭着中考成绩单成功的通过了育德高中的转校申请。

她要复仇,她要姜海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于是她转校到育德高中,这里谁也不认识她,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去,又离姜海一家足够近,她可以随时知道他们的情况,向姜海一家复仇,为她郁郁而终的母亲讨回公道,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总要有人让姜海明白,牺牲别人换来的幸福是要偿还的。

失去母亲的孩子总是很快成长,仿佛一夜之间姜凌就以惊人的速度成熟起来。她再也不会撒娇,因为无人理会,再也不会耍赖,因为只有她孤身一人。

她再也不怕失去任何东西,因为她已是一无所有!

那时的姜凌觉得她已经被上天夺走了一切,她在这个世界上如同孤儿,从此她的世界再不会有爱,有的只是满腔恨意。

直到遇见楚淇,在最灰暗的人生时刻里,她遇见了那个懒洋洋像小猫一样的女孩,那个笑起来真诚无邪眼中带光的女孩,十六岁的姜凌被那笑容刺的晃了晃眼,后来姜凌才明白那原来叫做一见钟情,无关性别。

那个眼里带光走路带风的女孩就这么闯进了她生活,也闯进了她的心里。

在那个阳光灿烂,微风轻拂的午后,楚淇曾把她带到校园里的榕树下,那样热切,那样真挚的向她表白。

楚淇鼓起勇气:“凌,我喜欢你。”

姜凌闭了闭眼,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极力控制住自己多想的绮念:“嗯。”

楚淇:“你有没有听清?”

姜凌屏住呼吸,稳住激荡的心神,咬住舌尖回答:“嗯。”

楚淇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既然选择了勇敢,就要说清楚:“我指的不是友情的那种喜欢,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姜凌的心脏已经跳乱了节奏,我已一无所有,又拿什么去说爱你?

受法律约束的婚姻尚且在世俗面前不堪一击,何况你我?

我还要向姜海一家讨回公道,怎么能把你拖进这个黑色的漩涡,喜欢你就应该护你一世安稳,只听她平静的说:“我知道。”

楚淇:“。。。。。。”

姜凌不敢继续停留,她知道她的理智所剩不多,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她的淇淇,可是她的淇淇只是一只单纯的小白兔,她应该攒够能为她遮风避雨的资本,保她一生单纯无忧才敢许她未来:“我先回去了。”

楚淇:“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

姜凌顿住了脚步,你是什么人?你当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见到第一眼就把你放到心里的人?待到说话时,声音依旧清清冷冷:“朋友,最好的朋友。”

楚淇紧握着拳头,右脚迈出,又缓缓收了回去,“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

姜凌“嗯”的一声,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楚淇朝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就算你离开了,只要回头,我一直都会在原地等你。”

姜凌很想转身回去把楚淇拥在怀里,告诉她,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可是她不敢,她牢牢记得姜海十年前离开她和母亲,以及母亲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在你没有能力为自己为对方遮风挡雨的时候,不要轻易谈爱。

于是姜凌走了,留给楚淇的只是冷硬的背影,但自己却用了十年时间全力以赴,用尽手段,煞费苦心,步步为营,气死了姜海,赶走了姜森母子,得到了姜海最在意的恒悦集团。

二十六岁的姜凌,终于攒够了为楚淇遮风挡雨的本钱,她要找回她的公主。

在准备联系楚淇时,看到了她的微博动态,“十年,献祭了我的整个青春,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去等梦醒,新的开始!”图片里是育德高中的那棵榕树。

姜凌赶到育德高中的时候,隔着马路看见白裙子女孩正言笑晏晏的看着跪地求婚的男孩,只是眼里没有了足以媲美太阳的光芒。

她的女孩,跟她真挚表白,总是对她面带微笑的姑娘在十年后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别人。

姜凌觉得心脏猛地被人捏紧,疼得她呼吸不畅,眼泪直流,又猛地一空,那种仿佛这世上只剩她孤身一人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不要答应他!姜凌再也顾忌不了别的了,她终于失去了她一贯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她只看到她的女孩属于别人了,她下意识的抬起腿拼命往前跑,她要夺回她的女孩,夺回她的一生所爱。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辆轿车,司机狂按喇叭却躲闪不及,砰!

姜凌的身体越过车顶,像棉絮一样软软的趴在地上,身下缓缓汪成一滩血窝。姜凌失去意识前的那几秒脑海里闪过那个女孩眼里带光的笑容,为什么要等十年才想要表白?

她很想重来一次,她还没没有告诉她,她深爱她,爱了整整十年!

如果有下一次,下次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