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预料之中的酒会如期而至。

商业酒会,不宜过于花枝招展。阮仪挑了款相对肃穆的黑色长裙,长卷发挽在脑后,露出了性感修长的肩颈。

阮仪很少打扮得如此雅致,她平时要么不化妆,一化便是烈焰红唇明艳照人,因而初次见到她今天的妆扮,贺南灼难免晃了片刻神。

“走吧。”

阮仪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自然地仿佛已成习惯。

如非心口处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如何也猜不到,阮仪竟一直想离开他。

三天了,那里却始终在痛。

贺南灼抿起唇,悄悄观察起了身边的女人。眉眼弯成月牙状,樱粉色的唇微微勾着,笑意浅浅的样子,看着愉悦且舒心。

过去的三天里,她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像是突然间如释重负。然而再仔细看,漂亮的桃花眸子里却仍残留着几许遗憾和不甘。

是因为要离开他了吗?

又不全是。

贺南灼依旧无法读懂她。

或许只有先弄清楚阮仪的身份,他才能明白阮仪这一天到晚的,都在筹划些什么。

车子在酒店门口缓缓停下,门童上前拉开车门。贺南灼率先下车后,向阮仪伸出了一只手,阮仪捏住他的手指尖,倾身踏出了车门。

四周随之一片惊叹。

今晚是本市一年一度的大型商业酒会,各路大咖商贾云集于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网红小明星们出现在这里,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今天能成功傍上个金主,以保未来无忧。

美人不少,且美得各具特色。

单看个个是绝色,可谁知阮仪一亮相,刚才还怎么看怎么漂亮的美人,这会儿却纷纷黯然失色。

尤其当阮仪挽住贺南灼的胳膊,微微颔首和众人打招呼时,鬓角一缕乌黑柔顺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精致的锁骨。众人被眼前的美景晃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羡慕贺南灼多一些,还是羡慕阮仪多一些。

“她就是贺南灼的妻子,阮仪?”

“我原以为刚才那个林甜甜已经够漂亮了,可如今搁到贺太太面前,却似乎还是普通了点。”

“贺太太漂不漂亮不好评价,我只知道,贺总的清心寡欲一定是假的。”

听到旁人的议论声,贺南灼抿直唇角,下颔也绷成一条直线,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四周相互对视几眼,渐渐停止了调侃。

贺南灼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携着阮仪进了宴会主厅。主厅灯火通明、衣光鬓影,两人刚踏进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一大群人便纷纷簇拥而上,热情地与阮仪打起招呼。

半个小时了,阮仪始终弯着红唇,浅笑着与来人一一问好,笑得脸都快僵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今天不是来出风头的,她还有很多正事要干。

“贺南灼,我脚疼。”

阮仪扯了扯贺南灼的衣摆:“我想去外面歇一会儿,好不好?”

贺南灼晦涩不明地看了她会儿,终于同意了:“小心点。”

阮仪笑了笑:“放心,大家都认识我,知道我是贺太太,出不了什么事。”

贺南灼淡淡“嗯”了声:“去吧。”

“我一会儿就回来,拜拜。”

阮仪挥了挥小手,踮着脚尖,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贺南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出了门,才渐渐收了回来。可即便女人的倩影已经完全消失,贺南灼仍旧觉得心里不踏实。

胸口处跳得厉害,仿佛预感到了大事即将发生。

“贺总?贺总!”

正在与他交谈的几个生意伙伴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开玩笑似的提醒了两句:“贺总在想什么,怎么想得那么入神?”

“如果不放心贺太太,不如追上去看看,我们这边的事不急,等您有空再谈也一样。”

“是啊,我们不急,不急。”

追上去?

贺南灼敛下长睫,呼吸顿了一瞬。

约莫半分钟后,他似想通了一些事,微微勾起了唇角:“失陪一下。”

几人暧昧笑了笑。

贺南灼则坦然转过身,循着阮仪离开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

……

阮仪今天有三个目标——

杜泽、林甜甜和杜岑。

杜泽和林甜甜目前还在主厅里应酬,阮仪到了酒店后面的天鹅湖边,见到的第一个目标则是杜岑。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天鹅湖边的竹编椅上,流里流气地衔着一根烟。周围围满了和他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们。

小跟班们凑近给他点着了烟,劝说道:“哥,杜泽那小子在里面左右逢源,出尽了风头,您一个人待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你就不懂了。”另一人插话道:“咱岑哥这叫以不变应万变。甭看杜泽那么能折腾,外强中干懂吗,该坏事照样得坏事。嘿嘿,不过杜泽的那个女朋友倒是真漂亮。”

“再漂亮,能漂亮得过贺太太?”

小跟班们压低声音道:“哥,有没有兴趣玩一把?你要是出手,她俩谁也抵挡不了您的魅力。”

“去,别瞎给哥出主意!贺太太来了!”

几人向阮仪藏身的方向望过来,终是发现了阮仪的踪迹。阮仪见露了馅,干脆也不躲了,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昏黄的灯影下。

“我出来透透气,不打扰你们吧。”

阮仪眉眼弯弯笑着,美得令人心神恍惚。几个纨绔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讪笑道:“不打扰,不打扰。”

“怎么不打扰了。”杜岑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凉凉地说:“没听出来贺太太的意思,是让你们赶紧滚吗。”

众人看了看杜岑,又看了看对面的阮仪,恍然大悟:“我们走,我们立刻就走。”

说罢一哄而散。

阮仪捂唇低低笑了声,理了理裙摆,笔直坐在了他对面:“你还挺识趣。”

杜岑挑了挑眉毛:“贺太太找我有何贵干。”

“也不一定是找你啊,我随便出来走走而已,碰巧听到了你们在聊天。”阮仪眨眼一笑:“怎么,听你朋友的意思,你对我有想法?”

“我哪敢啊,贺太太。”

杜岑在最后的称谓上添了重音,意在提醒自己,更提醒着阮仪。哪知阮仪听见这称呼后,却不屑地哂了哂,杜岑当即上道地继续追问:“贺太太,怎么不见贺总出来陪你?”

“别提他了。”阮仪唇角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杜岑抓紧机会:“难不成阮仪小姐和贺总之间有什么误会?”

阮仪勾唇嗤了下:“没误会,就是性格不合罢了。你们眼里的贺总风光霁月,儒雅又贵气,我眼里的贺南灼却只是一个死板又无趣的、不合格的丈夫而已。”

“哦?”杜岑来了兴致。

一个已婚女人向你吐槽自己的丈夫代表着什么?

放下心中的警戒后,杜岑言语之间开始变得露骨。他嘴巴利索,尤其擅长哄女人,没一会儿,就把阮仪哄得咯咯直笑。

而阮仪似乎骨子里也不是个安分的,无论他说什么,阮仪都只是捂唇笑笑,风情十足,多有一番纵容他胡闹的意思。

杜岑明白,他今晚说不定可以得手了。

在他的刻意诱导下,两人终是坐电梯上了酒店高层。

然而快进门时,阮仪忽然顿住了脚步,面有疑虑道:“要不你先进去,我得去找人拖住贺南灼。”

杜岑想想也是,他目前还得罪不起贺南灼。

“宝贝快去快回,我在房间等你。”

“好。”

阮仪顺着走廊小跑了两步,回头又冲他眨了下眼睛。电光火石之间,杜岑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少妇他玩过不少,偷情的事他也没少干,可之前没有一个,刺激得过阮仪带给他的冲击。

或许是阮仪本身就又媚又娇,或许是阮仪有贺南灼妻子的名头。上位者的妻子被他压在身下胡作非为,单是想想,就能让人血脉沸腾。

进了酒店,杜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后,坐在了情侣床上等待。房间里燃着香薰,厚重又暧昧的气味拂过他的鼻尖,不知怎的,杜岑突然感到有些困倦。

墙面上的钟表“嘀嗒”走着,转眼间二十分钟已过,可阮仪仍旧没有出现。杜岑终于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刚走上两步,双脚一软,嘭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正在这时,房门缓缓推开,氤氲的灯光中,一道俪影向他走来,十公分的高跟鞋踏在水汽腾腾的地板上,规律的“咚咚”声好似能刺穿他的耳膜。

“杜泽派你来的?”

杜岑咬牙道:“我没得罪过你吧,贺太太。”

阮仪垂着眸子,低笑了两声:“还记得夏夏吗?”

“夏夏是谁?”杜岑已经没印象了。

可他话音刚落,阮仪的高跟鞋便踩在他的掌心中,狠狠碾了两下。掌心处涌出一股锥心之痛,杜岑额头上冷汗岑岑:“贺太太,我不记得,真不记得了。”

他越嚎,阮仪踩得越用力。

疼痛难忍,加之体内的迷药发作,杜岑白眼一翻,最终痛晕了过去。

刺耳的哀嚎声终于停止,房间里静得骇人。

阮仪垂眸扫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

五官端正,面部轮廓与杜泽有几分相似。男主角必定生得俊逸醒目,作为男主角的表弟,杜岑也难看不到哪儿去。再加上他惯会花言巧语,诱哄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太容易不过了。

可怜小姑娘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作为罪魁祸首的杜岑,却根本不记得人家。

多可笑啊。

阮仪扯了扯唇角,轻嗤了声,抬起高跟鞋踩向了杜岑的大腿|根处。

真想废了他。

[住手住手快住手!!!]

可阮仪还没来得及得逞,001号的拟像小麻团再度现身:[不可以伤害他!你要是废了他,贺南灼还怎么相信你和杜岑之间有奸情!]

“知道了,麻烦。”

阮仪收回脚,拽住杜岑的领子,费力将他拖到了床上。以防杜岑醒来后失去控制,阮仪又从抽屉中取出两条特意为他准备的麻绳,将杜岑的手脚分别绑在了床头和床尾。

大功告成之后,阮仪简单清理了一番,转身走出了房间。

解决完一个,还剩下两个呢。

今晚的任务有些重,她得抓紧点时间,否则贺南灼肯定该怀疑了。

阮仪加快脚步进了电梯,按下了三楼的电梯键。宴会厅在三楼,林甜甜和杜泽应该都还在那里。

电梯门缓缓阖上,随着阮仪的离去,本就空无一人的酒店走廊更显寂寥。

五分钟后,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酒店员工赶来,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不久之前正在跟女友约会的赵宁,以及贺南灼的几个保镖。

“贺总。”赵宁唤了声倚在房门外的男人。

贺南灼淡淡“嗯”了声,扬头示意道:“开门。”

工作人员哆哆嗦嗦地取出门卡,手抖得几回差点让门卡掉在地上。他当然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走进去的是一男一女,这会儿又来个男人带着保镖,强行要求打开房门……

这、这分明是捉|奸的节奏啊!

酒店房门推开,工作人员以防惹上事,迅速后退了一步,不敢去看房间里混乱的场面。可赶来捉|奸的男人目睹里面的一切后,却始终表现得十分淡定。

他沉默了约莫半分钟后,偏过头,冷声吩咐旁边的下属:“叫醒他,让他把今晚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部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明白了,贺总。”

他?

难道不是他们?

好奇心终究压倒了理智,工作人员悄悄探头,向房间里看了一眼。只见昏黄的暖色调灯光下,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男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呈昏迷状,四肢张开被分别捆在了床角,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

这玩得可真够大啊。

……

重回宴客厅后,阮仪如法炮制,依次将杜泽和林甜甜骗进了她提前准备好的酒店房间内。

这两个都是她的老熟人,他们在乎什么、关心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想找到个合适的理由骗他们进陷阱,再简单不过。

杜泽最先入了局,林甜甜紧随其后。

等两人都进去后,阮仪站在门外,并没有从外面将门完全锁死。

她给林甜甜留了个机会。

以他俩进房间的时间线来看,目前中招的只有杜泽一个人。如果林甜甜不愿意,试图逃出来,完全可以做得到。

但阮仪就是敢赌,林甜甜不会出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

阮仪双手环胸,立在走廊上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面前的门板依旧纹丝不动。再靠近些,她隐约可以听到里头传来的呻|吟声。

男女主突破重重关卡,终于在一起了。

可喜可贺。

阮仪抬起头,怔怔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发了一会儿呆。

兴许是许久没有清理过的原因,灯泡散发出了幽暗的光芒,两只小飞蛾围着灯具转来转去,够不到灯芯,又始终不愿离去。

飞蛾扑火。

说的也许就是曾经的她,和曾经的杜泽。

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当年少无知之时,她到底还是被杜泽看似傻里傻气的一腔热血所感动过,甚至无数次为此,生出了“或许可以”的念头。

可最后事实还是证明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再挣扎,还是不可以。

阮仪回过神,勾唇哂了下。

也不知道到了下一个世界,系统会给她配一个怎样的男主角。

管他呢,她又换不了,将就着过吧。

阮仪长吁一口气,理了理耳旁的一缕碎发,转身下楼,重新回到了宴会厅。

解决完两件事,她今晚最后一个任务,便只剩下将贺南灼引去捉|奸了。

在争夺杜家的继承权问题上,杜岑和杜泽是竞争对手。由于与贺南灼之间的合作关系破裂,杜泽目前看上去算是落了下风,但一旦杜岑和她这个贺太太偷|情之事曝光后,杜泽绝对可以顺势扳回一局。

毕竟比起杜泽,那个给贺南灼戴了绿帽子的杜岑,才会是更令贺南灼厌恶的那个。这恐怕就是她这个恶毒女配,在本段剧情中起到的唯一作用。

时间已晚,到达宴会厅的时候,宴会厅内的客人已经散了一半。阮仪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都没有寻到贺南灼的踪迹。正巧一个端着酒水的服务生经过,阮仪拉住他:“看到贺南灼了吗?”

贺南灼是宴会厅内的红人,没人不认得他。服务生摇头答道:“贺先生刚才好像有事出去了。”

“出门多久了。”阮仪又问。

服务生回忆了片刻:“有个大半个小时了。”

阮仪沉吟片刻,又道:“待会儿贺南灼回来后,麻烦你告诉他,我有些乏了,先上楼休息休息。等他想离开的时候,打电话喊我就行。”

“我会记得帮忙转告。您放心吧,贺太太。”

阮仪颔首表示感谢。

离开宴会厅前,她又回头看了眼,秀美的眉毛不由蹙了蹙。

他去哪儿了……

难不成,也和野女人鬼混去了?

阮仪摇摇头,坐上电梯,再次回到了18楼——她关杜岑的地方。房门号是1808,阮仪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了过去,慢悠悠的,步调不急不缓。

转过拐角,正对面的门牌号上刻着1806的数字。

快到了。

阮仪稍稍加快了步伐。

然而,当她刚走到1806房门口时,门锁“咔擦”响了一声,房间里伸出一只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攥住了阮仪的手腕。阮仪还没反应过来,里头的人轻轻一拽,她便被眼前阴森恐怖的黑洞吸了进去。

谁?

黑暗令阮仪的思绪也变得混乱。

来人将她压在了冰冷的门板上,炙|热又绵密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处。她的双手被禁锢在背后,嘴巴被对方捂住……

挣脱不了,呼救无能,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她自以为是的挣扎仿佛是在助兴。

到底是谁!

惊慌之中,鼻尖触到了阵阵熟悉的味道,那是独属于贺南灼的檀香味。

“贺…南…灼。”艰难地发出几个音。

男人的动作停了。

可随之,她的耳朵被男人温热的唇狠狠咬住。他贴得很近,咬牙切齿道:“你喜欢这样玩?”

“阮仪,阮仪!”

接连喊了她两声,一副似要吃人的语气。

阮仪能感觉到他快气炸了,与此同时,她察觉到了危险将至。

他想用强的?

阮仪……算了,又不是没做过。

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眸子阖上,完全放弃了挣扎。

男人从后面扒开了她的裙子,手上的动作粗|鲁且狼狈,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阮仪咬着下唇,低低.吟了声:“疼,疼。”

四周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了。

“阮仪。”滚.烫的额头抵住了阮仪的后背,男人平静了下来,也沉默了下来。

许久以后,他自嘲似的笑笑,沉声说道:“阮仪,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再去招惹杜岑那种人,别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也许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可万一你失手了怎么办、怎么办?”

男人沙.哑的嗓音似在颤抖:“被人用强的滋味,绝不会好受。”

阮仪愣了下。

怔忡之中,男人已替她重新穿好衣服,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很暗,走廊的灯光隐约照进来,携着一阵凉凉的风。阮仪怔怔地呆站了许久,抬手搓了搓僵硬的胳膊。

不知为何。

她突然有些冷,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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