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十五班的陆寰。”小弟在旁边小声解说。

“陆寰?”红毛翻着眼皮想了片刻,终于回想起了是哪位太子,面色稍霁,“你认识这娘娘腔?”

陆寰手指一僵,将叶舒言散落脸庞的头发轻轻别到对方耳后。

红毛从这点温柔里品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表情顿时尽显嫌恶:“你不会是个……唔!”说话间,他只看到陆寰的手指似乎从叶舒言的发丝间抽离,其后的一切都化作残影,等他大脑跟上节奏,一记铁拳已然重重打在他鼻梁骨上。

周围尚有战斗力的两名小弟双眼一瞪,顿时跟受了惊的夏蝉般滋儿哇乱叫起来。

陆寰没停手,趁着红毛还没缓过劲儿的功夫,旋身又是一记扫踢,不偏不倚地扫在红毛腰中,差点给人整个腰斩。

他练拳的时候主要练腿上功夫,这一脚和方才打脸的一拳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先前被踹成陀螺的兄弟原本还在挣扎着爬起来,结果方一抬头,老大便呈对折状摔倒了自己前方三尺处,整个人顿时一个抽搐,两眼一翻,绝望又顺从的晕了。

陆寰冲另外两个双腿抖得跟鸡仔似的小弟挑了挑眉,出手如风,迅疾地拦住其中一人的脖子,下压,在对方头顶擦过自己胸腔的一瞬,膝盖猛地撞向对方腹部。

这人嗓子咯痰似的咳了一声,在反胃地作用下吐了一滩不明物体。

大少爷身份高贵,怎么会让这种秽物沾到身上。灵活一个闪身,陆寰一记背踢,将这位人形沙包踢向了另一个鸡仔。呕吐物在空中划出一道闪耀的弧线,而后稳稳地、落了最后那名鸡仔一身。

鸡仔被同伴一撞,本就发软的双腿一弯,跪坐在了地上。

不过转瞬,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便结束了。陆寰表面酷炫狂霸拽,内心猛地松了一口气。自从他步入社会后,每日泡个把小时的健身房已是极限,力量早就大不如前,他出腿时内心还有些忧虑,好在这具身体的机能还保持着十六岁的状态,教训几个废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跪在地上的鸡仔颤着声音开口:“陆、陆寰……你为什么……”

陆寰没有回应。

他有心揍这人,但最终被那股恶臭气味劝退。

“出来混起码先练个两手吧,崽种们。”陆寰冷冷一扫鸡仔,连忙回到了老婆身边查看情况。

叶舒言还未失去意识,只是痛得实在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偏过头,从发隙间探出视线,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正义路人。

他视线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正义路人的动作,只听得咚咚乓乓几声,正义路人便回到了自己身边。

那人的手掌很大,也很温暖。

他听到对方说:“没事了。”

好温柔的声音。

就像是,今天的太阳一样温暖。

他忽然没由来的觉得十分安心,于是无意识的,蹭了一下覆在脸上的那只手。

“!”

陆寰心中猛地纠起,心疼之余又燃起无边怒火,恨不得手刃了这几个混蛋。

但他又听到了叶舒言一声吃痛的吸气。

陆寰眉头拧得跟麻绳一样,心里气得爆炸,动作上却是轻手轻脚得将人抱起:“我带你去医务室。”

由于医务室并不算常去场合,时隔多年,陆寰一时间有些迷路。此时日头高照,怀中之人的脸色在日光映衬下更显苍白。

对方双目紧闭,缩在他怀里,像是昏睡了。

陆寰见状更是心急如焚,无头苍蝇乱转之时,撞见了正准备去小卖部的章泽越。

准确来说,是章泽越先发现的陆寰。

他一回头,瞥见陆寰打横抱着个人,还以为陆寰是强抢民女……不,民男……不,这个身形看着像民女……管他民女还是民男!

“陆寰!”章泽越喊了一嗓子,跑过去问,“你搞什么啊?”

陆寰正满心寻路,猝不及防被人喊到名字,吓得一个哆嗦,回头见是章泽越,开口就问:“医务室在哪儿?!”

章泽越原本还想皮两嘴,但一看见陆寰神色,心中一凛,便先指了个方向:“这边,我带你走吧,怎么连医务室的路都忘了?”

“再快点!”陆寰没回他,吼了一嗓子。

“好好好快点快点。”章泽越连忙加快脚步,嘴上还在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不去上课,去……这是去见义勇为还是胡作非为了啊?”

“这谁啊?”

“天啊,好像是被打了啊。”

“谁下的手啊,打成这样,这也太过了吧。”

“不是,这到底谁啊……?”

陆寰终于给了反应:“叶舒言。”

他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压抑感。

章泽越从没见过陆寰这般姿态,先是心惊,然后才抓住了重点,舌挢不下:“这这这……这就是,叶舒言?!”

“嗯。”陆寰道。

“怎么搞成这样?”章泽越伸长脖子试图凑近。

陆寰下意识收了收胳膊,抬眸盯着章泽越。

章泽越缩了回去,识相地自问自答了:“被打的。”

带着路往前走,虽然没有回头,但章泽越的八卦之心已经恨不得破出胸腔,跳到叶舒言面前一探究竟。

“被谁打的?为什么打他?”他终究没忍住,又开口问。

“不认识,不知道。”陆寰说。

章泽越沉默半晌,往后斜着身子,贱兮兮地开口:“哎,长啥样啊,我看看呗。”

陆寰直接抬起了一条腿,威胁道:“还问吗?”

章泽越立刻挺直身板,肃容摇头,抬手往嘴巴上扯了一条拉链。

到医务室的时候,医生见怪不怪,熟稔地指了张病床。但看清叶舒言的伤势时,还是小小地吸了口冷气:“怎么伤成这样?”

陆寰的心霎时吊了起来:“要去医院吗?”

“你别急。”医生看也没看陆寰,翻了下叶舒言的眼皮,又摸了摸他身上,“嗯……还行,没骨折,没啥大问题,都是皮肉伤。”

陆寰不敢苟同地皱眉。

皮肉伤怎么就不是大问题了?

皮肉伤不疼吗?

不疼吗??

他站在床边跟监护人似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校医的手,生怕对方下手重了。

哪怕叶舒言已经暂时失去了意识。

章泽越坐在隔壁的病床上,用肩膀碰了碰陆寰:“你别这么盯着人家,医生会紧张的。”

“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吗?”校医背对着他们说。

“哪儿敢!”章泽越盯着叶舒言的脸看了一会儿。

打叶舒言的人很聪明,没有伤在脸上,使他整张面容得以完好呈现。头很小,瓜子脸,唇红齿白的,鼻子是女性的秀气美,可以说比大部分女生还要漂亮。

“你别说,还真的长得挺好看的。”章泽越发自内心感叹。

陆寰立刻警惕地看着章泽越,像条护食的大狗。

“你别这样,我对男人没兴趣。”章泽越摆了摆手。

陆寰想到十年后,鄙夷地扯了扯嘴角:“你对自己的自我定位可是太准确了。”

章泽越没听出来其中的阴阳怪气,骄傲地拍了拍胸脯:“当然。”

“……”陆寰问,“你不上课,跑外面溜达什么?”

“不想上老妖婆的课啊,上了也要被她找茬。”章泽越不满,“你怎么不感谢我,不是我你能找到医务室吗?不是,你怎么连医务室都找不到了,爱情真能让人变白痴吗?”

陆寰瞥了他一眼:“都说了,我是从十年后穿越回来的。”

章泽越:“……哇哦,斯国一。”

陆寰嘴角一勾,自豪地挺起胸膛:“自然。”

校医:“……”

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处理完伤口,校医写了一份缴费单,问:“谁缴费?”

“我。”陆寰接过单子,“他什么时候能醒?”

“用不了多久。”校医说。

陆寰交完了钱,章泽越问他:“你回去上课吗?”

“不回。”陆寰拿着单子去领药,“他都这样了,我还回去上课,我还是人吗?”

“没那么严重吧……那我先回去了啊。”章泽越说,“下节是我女神的课。”

陆寰冲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拿过校医开的药膏和喷剂,陆寰又走回医务室。

校医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玩电脑,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句:“不去上课?”

“请假了。”陆寰蹲在叶舒言的窗前,像条忠实的拉布拉多猎犬。

叶舒言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隐约中好像做了个悠远的梦,时间拉长到了许多年后,每一日都十分幸福。但随着视线的清明,那点欢愉便随着梦的记忆一起烟消云散了。

日光一线拉开后,白光涌入眼中,他正面对着不远处的窗,蓝色窗帘在微风中轻轻荡开。有人守在他的床边,阳光笼在那人身上,漫出一圈温柔的轮廓。

那么耀眼。

他定睛数次,方才看清对方的脸。

这人的五官十分立体,单眼皮,好在眼睛不小。卧蚕颇为明显,山根很高,奠定了整张脸的英俊。

出乎意料的,这张脸他认识。

高一刚开学时,男生宿舍楼下有只黑白的流浪猫,看上去还是幼猫,一点都不怕人。叶舒言的家就在学校后方,男生宿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那猫总蹲在草丛边冲着他奶声奶气的叫着,他于心不忍,便会喂些肉干。

大约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

他照常回家,背上大约已经遍布青紫,每走一步都疼得跟小美人鱼似的。他只是偶然一瞥,看见男寝楼下围着一群人。

人群中央是一名手长腿长的男生,那人没有这个年纪的单薄感,身材锻炼的很好,脸上挂着明艳的笑。

那是自信、优渥等等因素才能培育出的明艳。

而他面前放着一个猫窝,男生正将那只黑白相间的幼猫送进窝里。

这一幕是那样深刻,仿佛天地间的颜色都变得浓墨重彩起来,紧接着有风袭来,裹挟着这个场景,深深地刻进了叶舒言的脑海里。

后来某次做操时,他又见到那个男生。

男生走在他前面,依旧是被拥护在中心。

他听到有人叫那男生——

陆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