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戡生日在周日,但他请大家周六晚上去他家。因为周六晚上他爸妈都不在家,两人都在医院工作,都要值夜班那天。
周六下午谈君子要去武馆,她和昌缨说好了,到时她就自己直接从武馆去刘戡家。
说起来开学以后谈君子去武馆次数明显减少,周末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属于那种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总是很容易对一件事情产生兴趣和热情,但真正坚持下来的没有多少。而昌缨和她正好相反,昌缨的乐趣不多,但每一样都能做到很好很深。
关于兴趣和梦想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次深入的交谈。
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刘戡买了一张盗版VCD,是部恐怖片《幽灵船》,借给昌缨看。那时候正版VCD可以看的不多,大多有意思的电影都是从盗版摊子上淘换来的,比如终结者,比如勇敢者游戏等等。
所以昌缨叫来谈君子一起看。大周末的,两人下午在家窝沙发上,还拉上窗帘为了营造恐怖气氛。
凭良心说这部电影还可以,但最后谈君子的关注点歪了。她当时感慨,说里面的反派好执着,在时间的循环往复中就为了害人,这么坚持做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他的优点。
然后两个人就从这样一部低成本恐怖片里的反派聊到了梦想。
谈君子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片尾的滚动演职人员表说,仔细想想似乎自己并没有十分想成为的人。小学时老师让大家在纸上写以后自己想当什么,当时她在看TVB的刑侦剧,于是她随便写的,写的警察。她觉得应该大部分小朋友也都是随便写的吧,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年龄就对职业啊未来啊有清晰的概念。
昌缨在沙发上另一侧,手臂支在扶手上,声音很低。他说自从小学三年级学完《赵州桥》那一篇课文,就一直想当个桥梁工程师。后来老师让写自己的理想职业,他就是很认真的写的桥梁工程师,并不是随便瞎写。
现在这个梦想依然没有变。只是随着知识的增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深入,这个梦想逐渐清晰了而已。比如小学时只是知道工程师大概是做什么的,是一个笼统的概念。现在就知道要当工程师的话大学需要去学土木工程,那么相比于小学来说,此时的他知道了如何去一步步实现这个梦想。
谈君子还挺惊讶的。但随后想想,昌缨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总是在之后的某一个时间点,让周围的人猛然意识到,原来他是这样想的,或是原来他会做这些。有些事是这样,而有些事可能旁人一直不知道,他也不热衷于让别人知道。
那次对话应该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去聊自己,聊未来。
两个人一起长大有诸多好处,比如两个人彼此信任,又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同时,正是因为两小无猜这样长大,谈君子往往会忘记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去看昌缨。所有所有,他的优点、他的梦想、他的性格似乎都被“我和他很熟”掩盖掉了。
在外人眼里,昌缨一定是个又优秀又强大的人吧。
想到这里。
“我还挺羡慕你的,对于我来说,未来就是一团雾,我只有走过去,才能看清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有时候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左突右撞。不像你,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种坚定的期许。”谈君子说。
“这并没有好坏之分啊。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有的人手里有地图,他知道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走,就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有的人,风风火火,没有目的地,你说这样的人不好吗?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不是非得一定要去到想去的地方才是好事。你一路往前,往左,往右,甚至往后,你看见的比一路笔直的人要多得多。你解锁了很多我解锁不了的事情。”
“人生没有弯路这样的说法,只有远近之分。好坏也很难讲,性格不同,道路不同。仅仅只是不同而已。”
“你如果能知道别人怎么看你的,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好了。所以,就做自己就好,没必要学别人。穿自己的鞋,走出自己的脚印。”昌缨最后评价道。
然后两人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然后谈君子开口:
“你是在夸我吗?”
“那当然。”
“那你怎么知道别人怎么看我?”
“我猜的。”昌缨站起身把电视关了,还把窗帘拉开了,午后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他心里在想,因为我就是这个别人啊。
*
谈君子虽然已经对练武术失去了兴趣,但支持她周末去武馆的动力变成了武馆的小伙伴。牵牛和她关系尤其好。
这帮小孩儿除了牵牛马上小升初了,其余的都是一二年级的学生豆子。
感觉小孩儿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人玩,牵牛就是又要摆出一副师姐威严,又会追在谈君子屁股后面聊天。
而且牵牛话很多的,比如自己喜欢听什么歌啊,自己准备上了高一去扎耳洞啊,还给谈君子推荐好看的武侠小说。
两人相差三四岁,但谈君子并没觉得牵牛幼稚很多,小姑娘说话做事都挺成熟的,除了不敢自己一个人上厕所。
周六下午,牵牛正监督谈君子压腿,边监督边数落她:“你看看,一周没练又把基本功还回去了。师父们也没指望你给咱们武馆争光,但你至少平时在家练练啊,弄得我特别没有成就感,每周末你来又是从零开始。气死我了。”
“说的好像我的师兄师姐们给武馆争光了似的。”谈君子咬着牙抻着筋说。
“争了啊,墙上那些锦旗你没看吗?都是我们去参加比赛得来的。”牵牛一脸吃惊:“你不会以为我们天天在这里待着啥事不干的吧?”
“?”谈君子一直也没细看墙上的锦旗,她一直以为这些锦旗就像广告一样,是网上买来的,没想到是真的。
“师妹啊我觉得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要不是师父带着去参加各种比赛,武馆怎么维持啊?”牵牛个子比谈君子矮半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她讲话那腔调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其实我也一直好奇,武馆加上我总共几十人,怎么维持到现在的。”谈君子小声道。
“武馆确实不怎么盈利,所以秦大哥一直在给武馆出钱,其实他算是武馆名义上的老板吧。房租啊场地啊都是他张罗的。”牵牛说:“在武馆的这些小孩儿,都是家里条件不好的,有些还是福利院的,想要个出路才送来学武术。师父领进门,带我们参加比赛,为了出名,为了赚钱,很正常,大家目标一致。像你这样单纯为了兴趣来学武术的是少数。”
“你说秦轲是老板?!”谈君子声音稍大。
牵牛不置可否点点头。远处秦轲扛着器械走过,看了一眼这边。
“胖师傅是你爷爷,那你是为了什么学习武术的呢?”谈君子又回到一开始的话题问道。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我是为了兼济苍生才习武的。”牵牛说:“我的梦想是当个大侠。”
“现代社会怎么当大侠?”谈君子饶有兴趣地问。
“很简单啊,如果你有名有钱有影响力,就去为社会作贡献。”牵牛认真道。
“那如果没名没钱没能力呢?”
“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如果你没名没钱没能力,就照顾好自己,努力变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大侠的。”牵牛的手按在谈君子的后背上使着力:“我的五年内目标就是成为全国太极剑总冠军。”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这句话真好,是你自己说的?”谈君子回味这句话。
“不是我说的,那是金庸先生说的。我借给你的小说封面就有这句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读?”牵牛又把谈君子的头往下压了压,岔开了话题:“师父说再过几周就教你翻跟头,兴不兴奋?”
在一阵嚎叫声中,谈君子终于能够到自己的脚面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兴奋。”
谈君子出武馆时,在街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老头背着一个大的蛇皮袋,正在街边的垃圾桶里翻翻捡捡。等上了公交车她才想起来,那是小陈警官嘴里的‘孔叔’,是花棉袄的父亲。
*
谈君子走到刘戡家楼下时,翻手机找刘戡群发的短信,看是几号门。在厨房帮着洗菜的昌缨把窗户打开,扔了一颗刚解冻好的鱼丸下去,精准砸中谈君子脑瓜顶:“别翻了,二楼201,上来。”
谈君子捂着头往上看,正好对上了昌缨那张笑脸。她挥了挥鱼丸,进了单元门。正好没听见窗户里传来的刘戡的那句调侃:“呦,昌哥媳妇儿来了~”
*
晚上七点多袁果就躺在床上了。打不起精神来做任何事。屋里关着灯,也不吃饭。秦轲难得在家,看袁果在一片漆黑的卧室里仰着脸儿发呆,他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站门口:“修仙呢?”
袁果幽怨地看他一眼,用被子把自己蒙上,然后一个劲儿地狠踹被子,就像一只要挣脱结界的恶鬼一样在床上闹腾。不知道在撒什么邪火。
秦轲没再理她,继续去炒菜。
袁果在被子里闷了几分钟,听秦轲走了,又钻出被窝,拿出手机,手机上一条刘戡刚给她发的短信:吃饭了没?我们这儿在家涮火锅,幸亏你不来,因为牛肉片不太新鲜。
过去的两个多月刘戡一直给她发短信,低声下气的、义正言辞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袁果一条没回,来一条删一条。
今天这条突然语气平静了,没说复合什么的,但就是这么一条生活气的短信,让袁果有些迷乱。
她现在心里有点儿躁,只想大声嚷嚷,然后使劲跺脚。厨房传来蛋炒饭的香气,秦轲也没管她饿不饿,自己先吃上了。袁果蹦下床,光着脚就去客厅,连看都不看正在吃饭的秦轲,蹲下就在电视柜底下翻找起来。
“找什么呢?”秦轲终于问道。
“指甲钳。”袁果在电视柜抽屉里乱翻,看到一个铁盒。她不经常剪指甲,指甲长了都是直接去美甲店做个最简单的裸色款式。家里东西都是秦轲收拾的,很多小物件儿她不用就不知道放在哪里。
“不在那里,我给你拿。”秦轲站起身走过来。
袁果手快,已经打开了铁盒,拿出一张照片,背着身儿发呆,秦轲也看见了,一时没说话。
“哥。”袁果声音有点发颤,指着手中照片:“你怎么有谈君子的照片?”
一张老照片,上面的女生一席碎花长裙,乌黑长发,抿唇笑着,眉眼和谈君子十分相像,但仔细一看又很不同。女孩边上站着一位英俊青年,面部轮廓和秦轲相似,穿着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飞行员夹克,揽着女孩儿的腰。
因为太像了,袁果没思索,直接就把照片里的女孩儿认成了谈君子。但细细一想,不太可能,如果是谈君子的话,那边儿上的男人是谁?
秦轲没答话,袁果腾地一下站起身,就着光看照片:“不对,这不是君子。”
客厅这边没开灯,只有厨房那边的灯光照过来,此时秦轲背光站着,缓缓把袁果手里的照片抽出来,蹲下身放进旧的饼干铁盒,然后收拾好被袁果翻得一塌糊涂的抽屉。起身去了饭桌前,继续吃晚饭。
袁果跟着他到桌前,拉开一张凳子坐他对面。
“哥。”袁果不经常管秦轲叫哥,这是今天第二次叫,还带着颤音:“你说话啊。”
秦轲吃着蛋炒饭,吃着吃着从嘴里抠出一块蛋壳,刚才打蛋没打好掉进去的。
“那是谈水仙。哦不对,现在应该不叫这个名字了,改成了谈河。一个河,一个海,倒也般配。”秦轲语气淡淡。
袁果则是脑子嗡的一声。一个河,一个海,倒也般配。她知道秦轲父亲叫秦海。那也就是说……
袁果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时难以相信。
秦轲起身:“锅里还有点,要不要给你盛一碗?”
袁果抬头看秦轲:“那你对君子?”
秦轲端着空碗,背对袁果盛饭:“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袁果觉得有点儿晕,半晌:“不对啊,君子和我说她母亲心脏病去世了。”
秦轲盛饭的手一顿,几粒米就掉到灶台边,“是么?她骗你的吧。”
“君子从不骗人。”袁果坚定地说。
秦轲点点头,也没反驳,但点头的态度有几分敷衍,他一敷衍,痞劲儿就出来了。
袁果看在眼里,倏地站起身:“我认真的。哥,我知道你恨……你恨他们俩,但上一辈的恩怨和君子没有关系,你不能对君子做不好的事情……!她是我好朋友!”
秦轲转头,看袁果咬着嘴唇,小姑娘脸通红,笑了下:“我做什么了?嗯?侠女?”
袁果不说话了。
秦轲把小半碗蛋炒饭拍她跟前:“坐下吃饭。”
*
晚上在刘戡家吃火锅,就是平时一起打篮球那几块料,有的还带了女朋友。七八个人围着张桌子,涮火锅。
谈君子进门就把给刘戡的生日礼物给他了:“周杰伦新专辑。”
刘戡举着那张CD去客厅还有厨房转了一圈:“瞅瞅!瞅瞅!谈姐人多好!再看看你们!”
谈君子好奇:“他们送的什么呀?”
刘戡指着昌缨说:“你竹马,送的沐浴露。超市减价三块五,送我的时候连打折标签都没撕。”
又挨个指沙发上正打电动的几个男生:“橡皮、一卷手纸、一个润唇膏……”
谈君子笑的拍桌:“那你把周杰伦专辑还我,我后悔了,这个送你吧。”说着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公交车票。
“我靠谈姐你也太狠了,你们夫妻俩……”刘戡说得顺嘴了,还想往下说就被昌缨踹了一脚:“水开了,你赶紧的,叫大家吃饭。”
谈君子眨眨眼,夫妻俩?
昌缨揉了揉她脑瓜顶:“刚被鱼丸砸傻了?过来坐。”说着帮她拉开椅子,拍了拍,示意她赶紧坐下。
谈君子属于酒量奇差那种人。谈正气中午吃饭喜欢就半盅白酒,小学时候曾逗过谈君子:“君子,来,尝一筷子。”蘸了一筷子白酒让谈君子尝。
谈君子被那酒辣的感觉耳朵都在往外冒气,然后下午就倒了,课也没去上,在家呼呼地一直睡到傍晚。
所以刘戡拿出果汁啤酒时,谈君子没要,她选的椰汁。
“真不尝尝?特好喝,荔枝味儿的,而且几乎没度数,就跟饮料一样。肯定醉不了。”刘戡继续推销。
“那我就尝一口。”谈君子喝了一口昌缨的,然后又喝了一口……太好喝了,没忍住,后来把整整一罐都喝完了。
一顿火锅吃下来,谈君子喝了三罐。
从刘戡家出来时,谈君子乖乖跟着昌缨到锁自行车的地方。昌缨开锁时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就是特别乖,像个小蘑菇,跟屁虫。和那个叱咤风云的谈君子很不一样。
昌缨伸手,把谈君子下巴抬起来,就着月光,姑娘的眼睛水盈盈的,脸红扑扑的。
“谈君子?”昌缨问。
“嗯~?”谈君子莫名的兴致勃勃,连带着这个尾音都是飘的。
“你喝多了。”昌缨下了结论。
“嗯。”谈君子一下一下点着头,看她这个样子,昌缨觉得她就是喝多了。
“我腿软。”谈君子说话慢吞吞。
昌缨把车头掰出来,犹豫了一下,让谈君子坐后面,以她那个状态他怕她栽下去。
“那你坐前面。”昌缨指了指横杠,他觉得谈君子坐前面,他还能伸出一只手固着,省得她摔下去。
“好。”谈君子乖乖跳上去。
昌缨刚要骑起来,谈君子抬脸,正对着昌缨,一脸委屈:“屁|股疼。”
昌缨吸了口气,想了想,把谈君子抱下来,“那你先下来。”他又把车锁好在刘戡家楼下。
走到谈君子面前,蹲下身:“我背你,来,上来。”
谈君子爬上去,昌缨说:“我起来了啊。”然后就背着谈君子站起来了。起来以后还把君子往上颠了几下,确认背好了。
回家要走个三四站路,好在现在秋天气候,衣服穿得不算厚,傍晚挺凉爽的。
“我沉不沉?”
“挺沉,你得有个五六百斤呢吧。”昌缨犯贫。
“哈哈哈哈哈!”谈君子的笑声在耳边轰隆隆的,也不生气。
“还有多远啊?”
“好远呢。”昌缨有一搭无一搭地答着。
“好远是多远?”
“一辈子那么远吧。”
“什么?”
“没什么。”
“诶。”谈君子凑到昌缨耳朵边,神秘兮兮:“今天,刘戡为什么说我们是夫妻俩啊?”
“……”昌缨十分确信此时此刻的谈君子确实喝多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打了个太极:“你说为什么呢?”
“袁果说我喜欢你。”
昌缨停下了,声音有点哑:“那她说的是对的吗?”
谈君子的脚晃了晃,像催马一样催他:“走啊,你怎么不往前走了?”
昌缨认命般继续开始往前走,但嘴上没绕开:“问你话呢?”
“什么话?”
“…………算了。”
过了半晌,谈君子凑过来:“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喜欢别人。”
昌缨手一抖,差点把谈君子从背上摔下来。
等他稳住心神时,谈君子已经在她背上睡着了。
*
半夜袁果辗转反侧,给谈君子发了条短信,试探地先问了句“晚上吃得怎么样?”但那边一直没回复。实在睡不着,于是去客厅接水喝,发现秦轲在阳台抽烟。她想了想,走到阳台上,推开门,秦轲往她这边看。袁果开着一道门缝,低头说:“哥……”
“什么事?”
“……”
“说话。”
“对不起,晚上不该那样想你。”
秦轲点点头,往枯萎的花盆里掸了掸烟灰:“没事。”看她还站着不走,就说:“快回去继续睡吧,把门关上,进蚊子。我抽完这根也去睡觉了。”
看袁果回去。秦轲又抽了三根。他平时有烟瘾,但没今天这么大。
第一次见谈君子时,他就在想,不可能这么巧。只是长得像而已,不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直到看到谈君子的身份证,知道她姓谈。
要说一开始完全没想法,那不现实。他有过一些很阴暗的想法,他觉得老天让他认识谈君子,一定是给他一个复仇的暗示,这是天意。这机会就摆在眼前。
于是他开始格外留意这个女孩,观察她。她并没有察觉。还挺纯的一个人,有时候有点傻,有点愣。总体来说是个有趣的女孩儿。
在武馆,在学校,他有很多机会去接近她,但他都忍住了。他也在纠结。一会儿下定决心了,一会儿又犹豫了。犹豫的理由很简单,谈君子是无辜的啊。他恨的是秦海,是谈水仙,这和谈君子又有什么关系吗?如果说伤害谈君子,会对谈水仙造成一分一毫的伤害,那当初谈水仙也不会抛家舍业地和秦海私奔了。
在这件事上释然后,秦轲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这个怪圈就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格外在意谈君子。
是因为那张脸吗?可是自己不应该厌恶这张脸吗?和谈水仙长得多像啊。
一句类似诅咒的话在秦轲脑海里出现,他越不愿意去想,这句话就越是清晰,让他甚至想吐,这句话就是:你们父子俩的喜好果然一样啊。
这句自我剖析令他作呕。
于是为了反向验证这句话,他对谈君子非常冷漠。
但他不是圣人,没有铁一般的意志,越是努力压抑自己这种去接近谈君子的欲望,这欲望就反弹的越厉害。于是时不时地,他会去招惹谈君子。就招一下,然后迅速把这欲望之手缩回来,留下谈君子在原地费解。
自己真是又扭曲又可怜。秦轲吸了口烟,对着秋日的夜空想着。星星可真亮啊。
*
半夜昌缨躺在床上,那句“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欢别人”一直回荡在脑海里。他反复默念反复默念,他意识到自己嘴角在止不住上扬,他也不打算憋着。
他来回在脑海里复盘今晚的事情,在脑子里已经把从刘戡家到自己家这一段路走了几十遍,还是背着谈君子走的。
后来他想到一件事。自己这个漫漫无期的钓鱼大业,刘戡一句无心之言竟然成了最关键的鱼饵,一时悲喜交加。嘴角一僵,再也笑不出来。
刘戡这个傻x。……其实偶尔也挺好用的。
*
第二天一早,谈君子醒来看手机,脑子挺疼的,昨晚怎么回的家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手机上有条昨晚袁果发来的短信,“吃的怎么样?”
她举着手机回:“一般般,我现在肚子疼,牛肉片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