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珏登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霍念慈忙过来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别急呀,他谁都没告诉,就和我一个人说了,你放心吧。”

墨珏的脸咳得通红,好不容易喘口气,立即大声反驳道:“他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冷青戈悠闲地坐在一旁,嘴角带笑地端起茶碗,想了想又放了下来。

霍念慈同情地看着墨珏,等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又关切地问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尿裤子,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疾病呀?”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墨珏腾的一下转过身来,挥舞着双臂大声否认道,他双目圆睁,脸色涨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看上去像只好斗的公鸡。

大厅里沉默了几秒,墨珏忽然双手抱着头,重重地将自己摔进椅子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他,墨珏,堂堂墨家少东家,南安城无数少女的春闺梦中人,今后将变成一个憋不住而尿裤子的人......墨珏绝望地捂着脸,这比光着屁股在公园里狂奔还丢人哪!早知道会这样,他昨天就跟他们实话实说了!真是自作自受,他这是何苦呢......

霍念慈从头顶向下望着他,担心道:“小荀哥哥,你没事吧?”

墨珏腾的一下坐起身来,握住霍念慈的肩,郑重其事道:“念慈,以我们十多年的友谊起誓,你回去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念宇哥,不然,我就没法在南安城里待下去了!”

霍念慈不解地看着他:“有这么严重吗?”

“这关乎到我的尊严!”墨珏激动地喊道,声音都嘶哑了。随后,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一遍,怕霍念慈没听懂,他又重复了一遍,直到她厌倦地摆摆手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墨珏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紧紧握着霍念慈的手,严肃道:“这对我们男人来说很重要,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念宇哥!”

“知道啦。”霍念慈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小声地嘀咕道:“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如兰的声音响起:“老太太回来了!”

墨老太太一回来,墨家上下立即忙碌起来。先是有小丫鬟端来洗脸水,厨房的周妈忙不迭地送上茶水、糕点和时鲜水果,如兰又拿来一件轻薄的外衣给老太太换上。墨老太太一一用过,笑对众人道:“天儿果然热起来了,出去没多会儿就出汗了......”

“老太太该带我们去白塔寺踏春啦。”霍念慈笑道。

“快过来!”墨老太太伸手招呼着霍念慈,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边拍着她的背边道:“我听常威说了,今天可委屈我们念丫头了,没吓坏吧?”

霍念慈把头埋在墨老太太怀里,撒娇道:“可吓坏我了......”

墨老太太慈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面色凝重道:“温家也是太不知好歹了......”

“奶奶,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温家?”墨珏从如兰手里接过一杯茶,递给墨老太太。

“我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婆了,你还怕他们欺负我呀?”墨老太太笑道。

“那可说不准,温家都能指使人上咱们家闹事,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墨珏忿忿不平道。

墨老太太忖量道:“他们今天硬要闯进来,无非是想趁乱试着找一下昆仑玉,倒不知他们这样做的背后,除了温家还有没有其他人?”

“奶奶,您去了趟温家,结果怎么样?”墨珏问道。

墨老太太摇摇头:“温家一口咬定这件事就是我们墨家做的,我费了半天口舌,他们也听不进去,只能另想办法了。”

“一想到温子善那副趾高气昂的小人模样,老子就生气!”常威怒气冲冲地插嘴道:“他还敢给我们脸色瞧,让我们白白在外面站着等了半个多钟头!”

“王八蛋!”墨珏霍然起身,咬牙切齿地骂道,扭头就朝大门口走,墨老太太叫住他:“你干什么去,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是连这点气都受不了,那干脆别活着了,以后要忍耐的地方还多着呢!”

墨珏的背影僵立了片刻,又不安地转过来,他偷眼看了看墨老太太,忙乖乖地重新坐回去,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倒霉模样。墨老太太暗地里笑了笑,又正色道:“你和青戈去黑市查到什么没有?”

墨珏失落地摇摇头,他不光什么都没查到,自己还被困在楼梯上,半天都下不来,岂止是丢脸?简直就是丢脸!

墨老太太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有不忍,安抚道:“他们有备而来,查不到也正常。”

墨珏闷着头想了一会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会不会是温家和卫猿联手,倒打我们一耙,想要取墨家而代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墨老太太前思后想了一番,朝一旁安静喝茶的冷青戈问道:“青戈,你怎么看?”

“不会是温家。”冷青戈一口否决道。

“为什么?”墨珏问道。

“他们俩是一路性子的人,根本就不会合作。”冷青戈放下茶杯,分析道:“天性自私多疑的人,很难相信别人。对于温子善来说,他会疑心卫猿向墨家告发自己,从而大赚一笔;而对于卫猿来说,他更担心拿不到酬金,还会被温子善反咬一口。”

墨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话说得不错。”

“那会是谁呢?”墨珏皱眉苦思道:“咱们家一向与人为善,从未有过什么过节呀......”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墨老太太感叹道,抬头看到一屋子愁眉倦怠的人,忙叫过周妈:“这都半下午了,快上饭吧,这两天折腾得大家伙儿都累了,吃完饭都去好好睡上一觉,身体要是累垮了可怎么好?”

周妈笑道:“饭都准备齐全了,还得问老太太一声,是在大厅吃呢,还是照往常一样回北屋吃?”

“回北屋去。”墨老太太站起身,一手牵着霍念慈,一手拉住冷青戈,宽慰道:“你们也别愁眉苦脸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走吧。”

待回墨老太太的北屋吃完饭,天色已近黄昏,墨珏有心再出门找找线索,奈何身体困顿乏力,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得不回屋躺一会儿,结果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等他再睁开眼一看,夜幕漆黑,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吃力地坐起身,正闭着眼坐在床头醒神,门吱呀一声响了,传云端着食盘推门而入,见他睁眼瞧着自己,惊喜道:“哟,醒了?老太太算得还真准!”

“你手里拿的什么?”墨珏两手揉着太阳穴道。

“汤圆,老太太让厨房做了两碗,一碗甜的,一碗咸的,甜的给你,咸的给青戈少爷,我已经送上去了,喏,这碗是你的。”

“汤圆还有咸的吗?”

“我也纳闷儿呀,老太太说这是南方的吃法,加肉加笋加豆腐干,我刚才趁厨房不注意,偷偷尝了一个......”传云嫌弃地咂咂嘴:“......鲜是鲜,就是怪怪的,还不如直接吃饺子呢!”

墨珏接过碗,一个个胖乎乎的汤圆挤在一起,又白又滑,还冒着腾腾热气,他一边搅拌着,一边问传云:“老太太在干嘛?”

“老太太在和常叔、福叔商量对策呢。”传云靠在桌沿边,叹息道:“老太太嘴上说着不急,其实心里比谁都急,但她现在是一家之主,又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唉......”

墨珏没心思吃汤圆了,一把丢下勺子,痛恨地自责道:“都怪我,平时只知道游手好闲,关键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狠狠地锤了下桌子,他讨厌这种窝囊的感觉!

“别呀,别呀!”传云着急地跳下身来,道:“这回的事儿连身经百战的老爷都中招了,你还小呢,才经历过多少事儿啊,帮不上忙很正常。”

“这些都是借口!”墨珏烦闷地踢着桌腿,道:“什么年纪小,不经事......说难听点就是无能!”

“这......哪儿跟哪儿呀......”传云看着墨珏不高兴的样子,知道他又在钻牛角尖了,索性坐下来和他讲道理:“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我听福叔说,老爷私下里还夸你雕工好呢,说有老太爷当年的风范,老爷做生意那是没得说,绝对是第一把好手,可雕工和你比起来,那就差远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就比老爷强多了!”

墨珏的脸上又明朗起来,呆呆地傻笑了半天,又难以置信地抬头问道:“真的假的......父亲会夸我?”

传云朝嘴里丢了粒南瓜仁,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我向如来佛祖他老人家发誓。”

墨珏开心地傻笑着,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传云道:“你什么时候能和福叔说上话了?他那么一个大忙人。”

“有几次他帮我娘联系给咱们家供菜的菜农,顺带着和我说了几句话。”传云漫不经心地回道:“可能是投缘吧,福叔后来还带我喝过酒呢!”

墨珏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重重地拍了下传云的背,一脸八卦道:“福叔这是有情况啊,他肯定对你娘有意思!”

传云差点没被南瓜仁噎住,忙拿过一杯水艰难地咽下,听墨珏又在那儿兴奋地设想道:“常叔和福叔都对你娘有好感,他们该不会有一天打起来吧?他们要是打起来,那我帮谁呀......”

“打住,打住啊!”传云忙伸手制止道:“要是让我娘听见了,非拿擀面杖打死我不可!”

“有人追求这是好事啊,这说明你娘魅力大!”墨珏一脸的正儿八经:“你娘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吧?”

“那是!我娘现在也好看啊......”传云被他说得有些飘飘然:“就是可惜嫁了我爹这么个短命鬼......”

传云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他忙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快把这碗汤圆吃下去吧,我好到老太太那儿交差。”

墨珏只好乖乖地拿起勺子,刚嚼了一口他就皱起了眉头,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后,他一脸古怪地捂着嘴道:“这汤圆怎么是咸的?”

“真的假的?”传云忙端起碗往底下一瞧:“坏了,我给弄混了!我让厨房再做一碗吧。”

说着,他端起碗就要走,墨珏忙叫住他:“算了,别浪费粮食嘛,拿上去和冷青戈换一下不就成了?”

传云为难道:“青戈少爷......他会同意吗?”

墨珏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努力去除掉嘴里的怪味,道:“他还敢嫌弃我?行了,你去忙别的吧,我自己上去和他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