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还在下,傅楚希和莫辰匆匆收拾好行李,马车已经等在门外。

院子里的水和最高一节台阶平行,已经往廊下漫了。

傅楚希拒绝了成轩要背他蹚水上马车的请求,正要撩起袍子踩进外面的水里,却被莫辰一把拉住。

“有我在呢,怎么能让你亲自蹚水过去?”莫辰说着将他们的包袱都丢给成轩和成轾,然后将油纸伞撑开递给傅楚希,“拿着。”

傅楚希接过伞,蹙眉道:“不用你背。”

“没打算背你。”莫辰微微一笑,搂住傅楚希的腰。

傅楚希很抗拒:“抱也不行。”

莫辰摊开手:“飞总行吧?”

傅楚希:“飞?”

莫辰搂着傅楚希的腰将人拉近,也不管成轩、成轾两兄弟还在旁边:“别忘了,这里还有个轻功极好的陌尘岛主。”

说罢,莫辰飞身一跃,跃入雨中,他足尖在园中一朵月季上轻点,向院外飞去。

傅楚希抓住油纸伞,在莫辰自以为浪漫的轻功之旅下落在了马车上。

两人外袍都湿了,但莫辰已经很满意了,总好过蹚着水过来湿了一整条裤子吧?

雨势很大,马车在积水中向北行走,这城地势北高南低,快走到城北时,地面已经不见多少积水了。

书院的院士已经接到要迁移的通知,又知道钦差隶王和周侍郎都要暂时过来等待,连忙去门口迎接。

这天晚上,整个城内大乱,半个时辰之后,城中所有百姓都聚集在了书院内,加在一起有三百多人。

罗元正令人备好马车,将老弱妇孺先安顿在车上,但凡年轻力壮都徒步行走。

但即便如此,马车还是不够用的。

等百姓们都已经出发啊,罗元正才来请隶王和周大人上马车。

雨势丝毫未减小,傅楚希他们撑着伞走出书院,正要上车,傅楚希就见队伍的后头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搀着个老人在走。

罗元正正要请傅楚希上车,见他面色不悦地看向前面,忙道:“殿下,这城中能用的车马实在太少,连牛车都用上了,却还是不够,所以也只能以老弱者为先。”

傅楚希道:“给我拿蓑衣来,我的马车让给他们,我骑马。”

罗元正连忙道:“这怎么使得?”

傅楚希道:“速速去拿!”

周呈见隶王殿下都要让出马车,这时候他自然不敢自己独占一辆车,变道:“罗大人也替我拿件蓑衣,我同隶王殿下一起骑马。”

“周大人近几日身体不适,还是坐马车吧。你那马车上应该还能再坐几个人吧?”傅楚希问。

“能的能的。”周呈道。

“罗大人,你让人去把那些徒步的孩子给送到周大人车上,让他照看。”傅楚希道。

罗元正遵命,先让人取了几件所以,傅楚希和莫辰都带上斗笠披上蓑衣上了马,成轩成轾骑行在后,紧紧跟随。

一行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从林州府道临城,若平日快马加鞭只需半日,但这次举城迁移,有乘车的,有骑马的还有徒步的,自然就拖慢了行路的速度。

等翻过山去,已然到了第二天天明。

一路上山石众多,前面探路的差役回来报了数次前面有碎石塌土,中途还绕了一次道,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临城。

临近临城时,雨势总算是小了下来。

傅楚希和莫辰在雨中赶了一夜的路,虽然有蓑衣,但身上的衣袍早已湿透,幸而莫辰习惯于随身带酒,中途让傅楚希喝了几口驱寒,自己也喝了几口。

抵达临城城下已经是中午,然而临城大门紧闭,在临城城外,还有数十个流民蹲在墙根,看着半死不活的。

罗元正前去敲门,守门的听说钦差到了,连忙去通知县令,说完正要关门,被罗元正呵斥住。

罗元正问道:“你们难道想把隶王殿下和周侍郎都拦在雨地里淋雨吗?”

守城的士兵哪儿敢,只能请人先进来。

但是当傅楚希带着莫辰和周呈骑马进了城门时,守城的士兵就拦住了后面的马车。

“你们什么意思?”罗元正喝问。

士兵跪下道:“请大人恕罪,这是县令大人的意思。若是小的私放这么多人进城,小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傅楚希道:“罗大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成轩和成轾分别替傅楚希和莫辰除了斗笠和蓑衣,两人里面的衣袍早已经湿透了,浸了水的袍子变得很沉,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罗元正没有为难守城士兵,只让他们去搬了两把椅子来,请傅楚希和周呈坐下。

傅楚希坐下之后,低声咳嗽了两声,便端坐在那。

莫辰听见他咳嗽,便将酒囊打开递给傅楚希。

傅楚希抬手示意不用。

莫辰道:“喝一口,驱驱寒,免得受了风寒。”

傅楚希拗不过,接过来喝了一口。

莫辰拿回来自己又喝了几口,然后继续陪着傅楚希等着。

朱县令来得很快,他下了马之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进这城门内的,进来之后也不管地上满是泥泞,扑通一声跪倒在傅楚希的面前。

朱县令低头就拜:“下官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隶王殿下、周大人恕罪。”

傅楚希开门见山道:“林州府遭水患之灾,如今我带林州府百姓前来临城避难,朱大人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这……”朱县令这才抬起头,往城门外看了一眼,就见外面乌泱泱一群人,顿时整个头都大了。

“不是下官不想安置他们,只是……这林州府有不少感染瘟疫之人,这瘟疫若是被带进城中,临城一城的百姓就……下官虽然只是个县令,却是百姓的父母官,不能枉顾他们的性命啊!”朱县令说到激动处,掩面拭泪。

傅楚希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本王枉顾城内百姓性命了?”

朱县令一愣,连忙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只是……”

“你不想接受这些迁移的百姓,究竟是为了你城中百姓还是怕担责任不小心丢了乌纱帽?”傅楚希怒道,“你若是为了百姓,我便告诉你,林州府的百姓和临城的百姓都是大风的子民,没有什么区别!你若是为了怕担负责任……”傅楚希说着,抬起手,成轩将一把白色镶嵌宝石的剑放在傅楚希手中,傅楚希噌地拔出宝剑,将剑抵在朱县令的脖子上,“那我现在便用这把尚方宝剑,把你的脑袋连同你的官帽一起砍下来!”

朱县令顿时抖若筛糠:“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傅楚希道:“那朱大人是什么意思?”

朱县令颤声道:“下官只是担心瘟疫在城内散播,所以下官早已做了安排,还请殿下听下官禀报……”

朱县令说着,看向傅楚希手里的剑,很显然是希望傅楚希把剑拿开。

但是傅楚希却一动不动地握着剑,盯着他。

朱县令只好脖子上架着一把剑继续说:“下官定会好好安置灾民,但是为确保瘟疫不在城中扩散,需要让这些灾民在这南城的几处院子里待上三天,三天后若没有瘟疫感染的症状,下官便会放他们出来,给他们准备屋舍安顿。”

他这番话并无问题,傅楚希便收了剑,将剑递回给成轩。

朱县令继续道:“若是有人感染,必须即刻送出城,送到城外二十里地的一处院子里治疗,不能留在城中。”

感染瘟疫必须第一时间和人群隔离,这也是一个必须的步骤。

傅楚希知道朱县令说的话并无问题,他道:“既然如此,那朱县令便让人尽快安顿好这些百姓。哦,本王还想知道,这三天,朱县令打算把本王关在哪儿呢?”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朱县令简直要被吓破了胆,他道,“下官来时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府衙后院,请殿下和几位大人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