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发生,莫辰根本来不及赶至傅楚希身边,幸而傅楚希已然觉察到了迎面而来的箭,箭太迅疾他已经没有时间可避,只得堪堪将刀横在胸前,挡开那一箭。

这一箭太近,力道之大震得傅楚希执刀的手腕发麻,手一软“叮”的一声,箭擦过刀刃,终是没能弹开,刺入了傅楚希的左肩。

莫辰杀了院内的刺客,飞身跃起将手中的剑往前一推,剑擦过倒在地上的慕容元,直接钉入那名刺客的胸口。

莫辰接住了瘫软倒下的傅楚希,迅速封住傅楚希心脉周围几处穴道,然后抓住箭尾将毒箭拔了出来。

莫辰有些慌,他低声道:“没事的,我带了薛神医的解毒丸,这毒虽然看着凶险,却应该不是什么奇毒……”他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似乎只有说出来,他心底的恐惧才能少一点。

莫辰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红色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了两粒在手心,喂进傅楚希的口中。

“救……他们……”傅楚希艰难地说。

有幸存的亲兵赶了过来,莫辰立刻吼道:“去把中箭的人全给我抬到这个院子来!救命的事!快!”

亲兵们立刻去抬人,莫辰又招呼了一个,倒出四五粒药丸在手心,将药瓶丢给那个亲兵:“给中箭的人服下,轻者每人一颗,重者两颗。”

说这些话的时候莫辰已经杨琅塞了两颗药,然后把剩下的都塞进了慕容元的口中。

慕容元脉搏微弱得几乎已经快摸不出来了,塞了药也不能吞咽,莫辰从桌上拿了茶壶直接捏开他的嘴往里倒,然后以掌运气按住他的胸口,猛地往下一滑,慕容元的喉结动了一下,总算把药给吞了。

这个北狄太子的大腿和左胸各中了一箭,莫辰不敢轻易拔掉他胸口的剑,只能迅速封住他的心脉,将大腿的箭拔了,然后运气将他体内的毒逼出去一些,希望能救他的命。

驿站的人和大夫赶过来没多久,县令和县丞也带着人赶到了。

一位王爷在他们城中出了事,简直吓坏了两人。当夜全城戒严,官兵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员,想要抓住漏网的刺客。

莫辰踏进傅楚希的房间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傅楚希靠坐在床头,身上还穿着他那件染了血的袍子。

“活了。”莫辰走到床边,“杨琅没事,慕容元还没醒,但是毒解了,没有性命之忧。其他人除了当场被箭射中要害的和毒发身亡的几个,其他也都活了。他们不是北狄人吗?为什么会来毒杀他们的太子?”

“不想止戈。”傅楚希道,“怕他们大王接受议和之事,便干脆杀了慕容元,这样一来,北狄大王必然大怒,出兵攻打我大风。”

“真麻烦。”莫辰摇摇头,无奈道,“都说江湖血雨腥风,可依我看江湖都比不上你们上头的血雨腥风,还是暗流汹涌表面一片和谐的那种。”

傅楚希笑了笑,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望向莫辰:“我记得薛神医的解毒丸千金难求,这次却糟蹋了你一整瓶。”

“服下解毒丸需要多喝水,体内的余毒才排得快些。”莫辰似乎看出他口渴,体贴地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傅楚希,“再说了,能救命就不算糟蹋。”

“你又救了我一命。”傅楚希道,“我欠了你太多了。”

莫辰闻言笑道:“那殿下干脆以身相许好了。”不等傅楚希说话,莫辰又道:“我说笑的,你别当真。”

傅楚希喝完杯子里的水,莫辰从他手中把杯子拿走,问道:“还要吗?”

傅楚希摇摇头,道:“那天我在马车上说的事,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事不用再提了。”莫辰扯了扯嘴角笑道,“我知道很多事都是不能强求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本来是打算把你送到京城我就走,只是没想到眼看着要进京了,又出了这样的事。自从你回了京,三天两头不是受伤就生病。殿下,依我看,并非你命格冲这江山,而是这京城冲你啊。”

傅楚希看他说得云淡风轻,到最后还打趣起自己来,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明天京城该来人了吧?”莫辰问道。

“今晚消息就传过去了,明日一早会有人来负责押送慕容元进京。”傅楚希道。

“阿浪若来,估计也会是在明日。”莫辰道,“所以明日我就不跟你们进京了,这里是去京城必经之地,我会守在城门等阿浪,若他来了我会拦下他。”

傅楚希问:“那之后呢?”

“之后?”莫辰笑了,“谁知道呢,也许先回岛上去看看,然后再四处游历一番。”

“也好。”傅楚希道。

也不知为何,听莫辰说要走,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些给你。”莫辰将他的岛主玉佩和红色小瓷瓶一起放在傅楚希的手里,“若是哪天你在京城待烦了,想走又走不了,又或者出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需要帮忙,就差人拿这玉佩来找我,天大的事我都会竭尽所能去帮你,只当谢谢你三年多为陌尘岛鞠躬尽瘁。”

傅楚希道:“既是如此,却之不恭。只是这解毒丸还是你带在身边吧,江湖险恶。”

莫辰道:“你就别同我客气了,万一下次你又遇到非要让自己受伤才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办?”

傅楚希一怔,他的确是能躲过那一箭,只是在箭弹在刀身的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只是他没想到竟会被莫辰看出来。这次也是他临时起意,一来若慕容元死了,他还活蹦乱跳地跑到皇帝面前,岂不是得惹得龙颜大怒,罪加一等?二来,回到京城,他并不打算直接出现在朝堂之上,还有什么比中毒受伤闭门谢客更好的理由?

“由此可见,京城比江湖险恶啊,解毒丸你还是留着吧。”莫辰想到什么,又道,“我方才去见杨琅,他为此次失误很是自责,刚才还挣扎着要来请罪,被我拦下了。这几天我见你好像对他有些成见,他对你也算是一片赤诚忠心,不如卖我一个面子,别再为难他了。”

傅楚希目光复杂地望着莫辰,许久才说:“好。”

莫辰笑了,他相信只要杨琅还活着,就会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傅楚希。有这样的人在他身边,他也就能放心离开。

“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莫辰说着转身向外走去,他没有回头,只笑道,“傅先生尽管安心睡,这最后一夜,我来替你守,保证你一夜安眠不被打扰。”

夜色正浓,驿站外隐约能听见官兵四处搜查的声音,莫辰在傅楚希的房顶上躺下,怀里抱着剑,望向满天星斗。

傅楚希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向房梁,大约猜出了莫辰会在屋顶的哪个地方坐着。

第二天天明之后,傅楚希发现,莫辰的马不见了,他竟这么悄悄地走了。

京城一早来了人,快中午时护送着隶王,押送着北狄太子从北城门出发,一路向京城去了。

北城门二楼客栈临街的窗上,坐着一个白衣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壶酒,一直望着那车队,直到车队消失在城门外,也没有移开视线。